第173章 賺人的藝術
…
盧俊義被打得有多慘?
可以說,是個人看見了,都會不忍直視。
李固又花足了靈錢,讓行刑的衙役使出了一百二十分力氣打了盧俊義三十殺威棒。
也就是修爲高深的盧俊義的身體太好,要不然,僅這三十殺威棒,就能要了盧俊義的性命。
挺過了這一劫,盧俊義才被推入牢門。
這大名府的兩院押牢節級帶管劊子手,因殺人手段高強,人呼“鐵臂膊”蔡福。
此人還有個弟弟,乃大名府專管牢獄的小押獄,是個有名的劊子手,他生來愛戴一枝花,人稱“一枝花”蔡慶。
盧俊義進入死牢了之後,便在蔡福、蔡慶兩兄弟的掌管之下。
李固因此找到蔡福,拿了五千緡靈石,希望蔡福在獄中結果了盧俊義。
蔡福答應下來,讓李固明早來收屍。
可這邊蔡福剛收下李固的靈石,那邊石秀就找上了蔡福,拿出十萬靈石交給蔡福,讓蔡福保住盧俊義的性命,末了跟蔡福說,若是蔡福留下盧俊義的性命,水泊梁山便欠蔡福一個人情,不然等到梁山好漢打下大名府城,肯定會將蔡福送上公審臺。
石秀剛走,晁蓋和宋江派來打探盧俊義消息的戴宗也拿了一萬緡靈石交給蔡福,然後對蔡福說,盧俊義是他乃頭山的頭領,他乃頭山救定了,若是盧俊義死在獄中,等乃頭山打下大名府城後,大名府城中的人,無賢無愚,無老無幼,盡皆斬首,雞犬不留。
見梁山好漢和乃頭山的強人都要救盧俊義,而且都放出要攻打大名府城的威脅言語,蔡福被嚇壞了。
蔡福趕緊回去跟蔡慶商量對策。
蔡慶聽完各方的態度,說道:
“常言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既然有十一萬緡靈石在此,我和你替盧員外上下使用。樑中書、張孔目皆是好利之徒,接了賄賂,必然周全盧員外性命,將盧員外刺配出去,救的救不的,自有他梁山好漢及乃頭山的人,俺們乾的事便了也。”
蔡福覺得兄弟說得有道理,遂好好安頓了盧俊義,又給盧俊義準備了好酒好肉,對盧俊義說:
“李固那廝拿五千緡要員外性命,然員外莫要憂心,員外此前交得真好友,梁山好漢石秀拿了十萬緡保員外性命,另有乃頭山戴宗亦送來一萬緡教不能害了員外,我弟兄二人不貪圖這十一萬緡,必用這十一萬緡爲員外上下打點,教員外有條生路。”
盧俊義一聽,江鴻飛拿十萬緡靈錢幫他上下打點,就知道他這次肯定死不了了。
你道爲何?
李固那個人,盧俊義很清楚,雖然也知道辦事花錢,但是卻捨不得花大錢。
可江鴻飛就不一樣了,那真是通天一般的大人物,手筆之大,就連盧俊義都自愧不如。
盧俊義相信,只要江鴻飛想救他,他肯定就死不了。
只是一想到,江鴻飛救他的目的,盧俊義就不禁有些爲難!
至於乃頭山的人?
提起他們,盧俊義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他們,自己能落到這個地步?!!!
毫不誇張地說,盧俊義千刀萬剮了吳用、晁蓋、宋江等乃頭山的人,都不解恨。
蔡福、蔡慶兩個商議定了,連夜用這十一萬緡買上告下,將各個關節全部打通。
僅給樑中書就拿了五萬緡。
——蔡福、蔡慶已經聽說了,李固爲了強佔盧俊義的家產,給樑中書送了三十萬緡,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樑中書勒索了李固三十萬緡。
是。
盧俊義的家資有五百萬緡之多。
可這五百萬緡大部分是田地、房產、鋪面等不動產。
——要動這部分不動產,得需要一系列繁瑣的手續,不是李固和賈氏一時半會就能動得了的。
而流動資金,盧俊義家也就五十多萬緡。
可以說,李固將盧俊義家的大部分他可以動用的靈錢全都給了樑中書。
另外,等李固將來想動盧俊義的那些不動產時,大部分也必會落到樑中書的口袋。
換而言之,現在已經不只是李固想讓盧俊義死了,樑中書也想讓盧俊義死。
這種情況下,給樑中書少了,根本不頂用。
就這,蔡福都不敢保證能打動樑中書,畢竟,樑中書盯上的可是盧俊義的幾百萬緡家產,而不是這點零頭。
次日,李固不見動靜,前來蔡福家催促。
蔡慶幫哥哥蔡福回答說:“我們正要下手結果他,中書相公卻不肯,言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囑付下來,我這裡何難?”
李固聽言,隨後又去找樑中書。
樑中書說:“這是押牢節級的勾當,難道教我親自下手?”
兩邊一頓踢皮球,讓李固的肺都快氣炸了。
而張孔目已得了兩萬緡靈石,大筆一揮,把盧俊義的文案拖延了日期。
這麼說吧,蔡福花得靈錢雖然沒有李固多,但蔡福瞭解上下關節,他的靈錢全都花到了關鍵之處,這比李固亂花錢管用多了。
結果,雖然人人都說幫李固弄死盧俊義,可盧俊義卻始終活得好好的。
李固大急,又拿了兩間旺鋪的契約來找樑中書。
見此,樑中書纔將張孔目叫來,問:“此事該如何決斷?”
收了蔡福大手筆靈錢的張孔目,偏幫盧俊義道:“小吏看來,此案雖有原告,卻無實跡。盧俊義雖是在乃頭山住了四個月,這個是扶同詿誤,難問真犯。不如脊杖四十,刺配千里。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樑中書到底是收了李固太多的錢,不能不給李固一個交代,關鍵,樑中書也在惦記盧俊義的家產,肯定不能讓盧俊義活着,所以他說:
“孔目見得極明,正與本官相合,便刺配沙門島罷。”
一聽“刺配沙門島”,張孔目哪還能不知道,樑中書是什麼意思?
而既然樑中書打定了要盧俊義的命的主意,張孔目也不能說什麼,他只能暗道:“盧員外伱自求多福罷。”
雖說樑中書已經判了盧俊義刺配沙門島,可李固還是不放心,於是他找到了從開封府調到大名府的董超、薛霸,也就是這次押解盧俊義去沙門島的公差,送上賄賂,要董超、薛霸半路弄死盧俊義,並表示事成回來後還有重謝。
因爲有蔡福打點,盧俊義雖被刺了面,但只是一點點,用頭髮一擋,就看不見了,盧俊義該受得那四十脊杖,也是象徵性地隨便打了打。
可以說,自從水泊梁山的靈錢和乃頭山的靈錢送到了之後,盧俊義在大名府就沒遭過什麼罪。
可董超、薛霸帶着盧俊義離開大名府了之後,蔡福、蔡慶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這也就是盧俊義噩夢的開始。
董超、薛霸因怪盧俊義沒有拿靈錢打點他們,又收了李固要盧俊義命的靈錢,將當初用來收拾林沖的手段,變本加厲地用在了盧俊義的身上。
而且,盧俊義這個曾經大名府首屈一指的大財主,還得給董超、薛霸做飯燒水。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盧俊義,哪會幹這些事?自然是幹不好了。見盧俊義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董超、薛霸上去就打,還不給盧俊義飯吃,盧俊義只能吃些董超、薛霸吃剩下的殘湯冷飯。
更過分的是,盧俊義還得給董超、薛霸洗腳。
可以說,盧俊義不僅身體上受足了苦,也受盡了屈辱。
而行路的時候,董超、薛霸隨身帶的東西,全都掛在了盧俊義的身上,完全就是將盧俊義當成牲口使用。
已經成了董超、薛霸砧板上魚肉的盧俊義,只能忍氣吞聲。
此時正值晚秋天氣,紛紛黃葉墜,對對塞鴻飛,心懷四海三江悶,腹隱千辛萬苦愁,憂悶之中,只聽的橫笛之聲。盧俊義於是吟詩一首:
誰家玉笛弄秋清,撩亂無端惱客情。自是斷腸聽不得,非幹吹出斷腸聲。
轉天,盧俊義一行離開了大名府境內,來到了一處惡林旁。
董超、薛霸對視了一眼,然後以他們起得早了要去林中睡一覺害怕盧俊義因此跑了爲由,用捆靈索將盧俊義綁在了一棵大樹上。
這時,董超、薛霸才露出真實的嘴臉,薛霸道:
“你休怪我兩個,你家主管李固,教我們路上結果了你,你便到了沙門島,也是個死,不如及早打發了,也免得一路上受苦,你到了陰司地府不要怨我們,要怨就怨你自己不長識人之眼。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週年。”
盧俊義聽了,淚如雨下,他後悔不聽燕青之言,也恨死了讓他落到這般田地的乃頭山的人以及李固和賈氏。
可事已至此,盧俊義縱然有滔天大恨,又能怎麼樣?
此時的盧俊義身上一絲一豪的靈力都沒有,與常人無異,而這裡又是荒郊野嶺,連個能救他的人都沒有,所以他只能低頭受死。
就在薛霸掄起水火棒準備打死盧俊義之際,只見人影一閃,薛霸的頭顱就飛了出去。
刀光再一閃,董超就被一刀從中間劈成兩半,鮮血濺了盧俊義一身。
盧俊義擡眼一看,無比詫異道:“石秀賢弟?”
盧俊義再一看,還有兩人站在不遠處,正是欒廷芳和解寶。
石秀邊揮刀割斷盧俊義身上的捆靈索,邊說:
“從留守司前,我們便跟定這廝兩個,見李固將這廝們請去說話,猜這廝們必是要害員外,故連夜跟出城來,員外在村店裡被他作賤,我們皆見到了,本要跳過來殺公人,卻因店內人多不敢連累員外,只能作罷。”
石秀又進一步解釋道:
“我家哥哥得知員外落了難,私人拿了十萬緡,教我幾個務必保住員外性命。我家哥哥又言,員外心向趙宋,我水泊梁山與趙宋勢不兩立,不教我們貿然接觸員外,免得斷送了員外的選擇。因不知員外心意到底如何,我們才一直未出手救下員外,想着順其自然,待到員外有選擇之時,我們再視情況而定出不出手。”
盧俊義聽得明白,水泊梁山有意救他,可因爲他的心是忠於趙宋王朝的,梁山好漢怕幫倒忙,才一直很剋制,只是保了他的性命,讓他自己選擇是去沙門島蹲監獄,還是上梁山落草爲寇,並不想逼他。
與此同時,盧俊義也看明白了,江鴻飛的意思很明顯,他要是選擇繼續忠於趙宋王朝,那江鴻飛也就能保他平安到達沙門島那個人間地獄,反之則隨時都可以救下他。
盧俊義很理解江鴻飛的做法,覺得江鴻飛這麼做無可厚非。
道理很簡單。
如果他不想上梁山落草,那他就是一心要忠於趙宋王朝的,如此一來,那他和江鴻飛就必是敵人。
這種情況下,江鴻飛還能出錢、出人保他性命,已經是以德報怨,而他已經欠下了江鴻飛天大的人情。
而且,盧俊義覺得,江鴻飛是瞭解他的。
剛剛,石秀殺死董超、薛霸了之後,盧俊義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他獲救了,而是:“石秀雖救了我性命,卻殺死了這兩個公人,這罪越添得重了,這該如何是好?”
石秀劈碎盧俊義身上的束靈枷,說道:“這兩個公人,我梁山好漢自會認下,員外現今是選擇去我水泊梁山,還是回大名府城,有哥哥嚴令,我們絕不干涉。”
說到這裡,石秀衝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喊道:“小乙,你下來罷。”
樹上的燕青聽言,心中就是一驚,他沒想到石秀早就發現他了,他有些不解:“我是甚麼時候露出馬腳的?”
——殊不知,石秀他們在大名府城中就已經開始跟着燕青了,哪能不知道燕青在此?
燕青從樹上跳了下來,然後“噗通”一聲就給石秀跪下了:“感謝好漢救我家主人性命。”
石秀將燕青扶起,說道:“我不出手,你亦能救下你家主人,只是我出手了,你家主人還有選擇的餘地,你若是出手,你家主人便再無爲趙宋效力的可能。”
石秀此言一出,盧俊義這心裡越發得不是滋味。
盧俊義真是萬萬沒想到,江鴻飛只見了他一面,便看透了他這個人。
而且,江鴻飛是真君子,不僅一點沒逼他,還讓人給他創造讓他自己做選擇的條件。
可越是這樣,就越讓盧俊義爲難。
一方面,他是真動了爲懂他又除了想走造反的路別的沒有任何問題的江鴻飛效力的心思。
可另一方面,這又與他一直以來的堅持背道而馳。
可以說,現在的盧俊義,既迷惘,又憎恨他自己拿不起來也放不下,連這麼簡單的選擇都不會做,妄爲男人。
將話說明白了,石秀從董超身上撕下一塊布,然後沾着董超的血,在薛霸身上寫道:“殺人者,梁山石秀。”
做完這一切,石秀衝盧俊義和燕青一抱拳:“員外、小乙,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
欒廷芳和解寶也衝盧俊義和燕青一抱拳,旋即三人便灑脫的離開了。
石秀走後,燕青就樹邊抱住盧俊義放聲大哭。
邊哭,燕青邊說:“小乙亦是從留守司前跟定這廝兩個的。昨夜主人被這廝們作踐,小乙看到了,但因店內人多,小乙不敢下手,小乙算定這廝們定要在這林中害主人,便先來林中等這廝們,尋思伺機救下主人,不想卻被梁山好漢搶在頭裡。”
盧俊義聽完,在感慨燕青忠心之餘,說道:“虧得是梁山好漢出手,不然教你射死這兩個公人,這罪越添得重了,恁地時,我便無路可走了。”
燕青一聽,就明白了盧俊義的選擇,他急道:“主人莫非還要回大名府城自投羅網?”
盧俊義道:“非是自投羅網,實是此次變故,許是個機會,那樑中書見我回去投案,定知他錯判了我,應會查明真相,還我清白,教那姦夫銀婦受到應有懲罰。”
燕青求道:“主人莫要天真了,恁那家產便是教李固及大名府城中的貪官污吏給瓜分的,他們豈會教主人活命,再向他們討要家產?主人聽小乙一句,天大聖義薄雲天,行事又光明磊落,不如就去投了水泊梁山,搬來大軍打下大名府城,教那姦夫銀婦並一衆貪官污吏盡數伏誅,報仇雪恨。”
盧俊義氣道:“糊塗!我本清白之身,若走上此路,便如那黃泥糊褲襠,哪還有恢復清白之身的可能?”
燕青還想再勸,盧俊義怒道:“我現今落魄了,連小乙你亦不聽我命令了?”
燕青沒有辦法,只能揹着杖瘡發作、腳皮破損、着不了地的盧俊義回到大名府城,然後去了留守司說明了情況。
樑中書聽了,趕緊派人去那林中查看。
很快就證明了,董超、薛霸確實是被梁山好漢石秀所殺。
樑中書着落大名府緝捕觀察,限了日期,要捉凶身石秀,暫且不提。
只說,盧俊義又回到了大名府城,讓肯定得弄死盧俊義的樑中書犯了難,同時也讓準備在半路劫下盧俊義的乃頭山上的一衆頭領犯了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