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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遮雲蔽天;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人上十萬,徹地連天。
而方臘帶來的人,就算沒有一百萬,也有大幾十萬。
別的先不說,就這烏泱烏泱的氣勢,就震天徹地,有如蝗蟲過境。
方臘準備用這樣的氣勢,讓江鴻飛知難而退,將兩浙讓給他,然後滾回漻兒窪。
面對方臘的威逼,杭州城門大開,接着背嵬軍、踏白軍、破敵軍、遊奕軍、選鋒軍、鐵浮屠前軍(卞祥所統制的)、鐵浮屠後軍(呼延灼所統制的)、馬七軍、親衛軍魚貫而出。
接下來是除了留守杭州城的鎮南一軍和留守江州的鎮南四軍以外的鎮南二軍、鎮南三軍、鎮南五軍、鎮南六軍、鎮南七軍、鎮南八軍。
共計,江鴻飛率領馬軍兩萬七,步軍三萬,總共不到六萬人馬出來秀肌肉。
單以人數來看,江鴻飛帶出來的人,都不到方臘所率領的大軍的十分之一。
但只要是對軍隊稍稍有所瞭解的人,看見江鴻飛手下的人馬,全都是一水的趙宋禁軍的裝備,就知道,兩支軍隊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更何況,江鴻飛手下的大軍當中有近三萬的馬軍。
如果運用得當,一個馬軍甚至可以抵十個步軍。
最讓方臘他們心驚膽戰的是,江鴻飛還奢侈地擁有六千具裝重騎兵。
這玩意,在這個世界絕對是步軍的噩夢,別說六千,也許六百就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再反觀方臘義軍。
人是不少。
可實際上,方臘義軍當中的煉氣士只有不到三十萬。
也就是說,剩下的那幾十萬,就是能搬運一下東西、打打輔助的平民,毫無戰力可言。
而就是這不到三十萬的煉氣士,其中有些新加入方臘義軍的,連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隨便拿把菜刀,或是拿個鋤頭,就權當武器了。
就是那方臘手下精銳中的精銳,也只不過是裝備了蔡遵、顏坦那軍的裝備和郭師中那軍的裝備的一萬精銳,跟江鴻飛手下最差一軍相比,都稍顯不足。
馬軍?
方臘勉勉強強能湊出三千個會騎馬的煉氣士,給他們配上了江鴻飛送他的那一千靈馬和繳獲的雜七雜八的馬,至於他們能不能打仗,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麼說吧,別看江鴻飛帶出來的人馬遠不及方臘帶來的大軍多,但雙方現在要是真幹上一場,輸得那個十有八九是方臘。
直到這一刻,方臘才知道,爲什麼世人都說,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江鴻飛是四大寇之首。
見到江鴻飛展現出來的實力,陳箍桶立馬就對方臘說:“聖公,我們只可智取,萬不可力敵啊!”
汪公老佛也提醒方臘:“他那些步軍還好一些,殺氣還不算太重,但他那些馬軍,皆有肅殺之氣,定是百戰精銳,當世強兵,我軍難敵也。”
有了見多識廣的陳箍桶和汪公老佛提醒,方臘就更不敢跟江鴻飛比劃了。
就在這時,江鴻飛開口道:“兄長好忙啊,我約你來一見,等了你小兩個月,你可是真教我好等啊。”
方臘朗聲道:“哎呀,教賢弟等了這麼久,爲兄實在過意不去,只是浙西那裡的百姓早已不堪忍受趙宋的黑暗統治,求救信如雪花一般送到爲兄這裡,教爲兄實在不忍看他們在水深火熱中,便先去解救他們,這才誤了與賢弟見面一事。”
江鴻飛悠悠地說:“你誤了與我相見一事,倒也無妨,只是你誤了戰機,卻是因小失大也。”
“?”
方臘不明白,江鴻飛是什麼意思?
方臘也沒有亂猜,而是直截了當地問:“賢弟這話是何意?”
江鴻飛不答反問:“兄長真要我在兩軍陣前說此事?”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的道理,方臘還是懂的。
這萬一江鴻飛說出來點什麼影響軍心的話,讓他手下這些烏合之衆如鳥獸散,那可就麻煩了。
念及至此,方臘說:“不然你我傳音說?”
江鴻飛不置可否地說:“你我去走走罷?” ●тtκan ●¢O
方肥立即就在一旁提醒方臘:“小心有詐。”
方臘深以爲然。
以前他單獨跟江鴻飛見面沒什麼,因爲那時兩人還沒有利益衝突。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現在江鴻飛佔據着大半的兩浙地區,他佔據着浙西的兩個大州以及前往浙西的必經之路,二人就是東南這裡最大的兩股勢力,他如果幹掉江鴻飛,那麼他就能獨霸東南,反之,亦是一樣。
這麼說吧,現在江鴻飛已經晉級到了方臘的頭號威脅,方臘以己度人,覺得他也是江鴻飛的眼中釘肉中刺,江鴻飛對他除之而後快。
所以,面對江鴻飛的邀請,方臘遲遲不給予回覆,打算用拖字決來應對此事。
見此,江鴻飛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那你派兩個人來跟我手下的人談罷。”
說完,江鴻飛也不等方臘答覆,就鳴金收兵了。
很顯然,江鴻飛不高興了,連最後一點臉面都不給方臘留了。
對此,很多方臘義軍的人都能理解。
江鴻飛十二月中下旬約的方臘,而且江鴻飛特意跟傳話的方垕說:“我先聲明,我停手可以,但伱得跟方臘兄長說一聲,教他快些來杭州,我二人好好商量一下,後面怎麼打,我預感宋軍快要南下了,咱們得趕緊將長江封鎖上,不然方臘兄長以後可就有仗打了。”
結果,方臘硬是拖到了一月中旬纔來相見。
有人可能會說,從十二月中下旬到一月中旬,這還不到一個月,方臘來得也算快了吧?
哪是這樣啊。
今年是閏十二月。
也就是說,方臘拖了小兩個月纔來見江鴻飛。
要說,方臘來得晚點也就晚點吧。
可方臘偏偏還帶着近百萬大軍直抵杭州城下。
方臘這是想幹什麼?江鴻飛沒說,但怎麼可能不知道?
如今,江鴻飛不計前嫌,要跟方臘開誠佈公地談談,方臘還在那推三阻四的。
這無疑是將江鴻飛和方臘之間的最後一點臉皮都撕破了。
江鴻飛難道不該給方臘甩臉子嗎?
方臘也知道,這些事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關鍵,方臘滿以爲憑他如今的實力能震懾住江鴻飛。可結果卻是,他如今的實力,在江鴻飛這裡還是不夠看的。
那怎麼辦?方臘只能先裝孫子唄。
方臘自我安慰一番:“小不忍則亂大謀。”,然後派跟江鴻飛關係還不錯的方垕和陳箍桶去見江鴻飛。
可是,讓方垕和陳箍桶苦笑不已的是,之前一直很好說話的江鴻飛,這次根本就沒見他們,而是派了吳用和呂將見得他們。
一見面,呂將就鐵青兒着臉開門見山道:“我家主公已然收到明確的消息,趙宋朝廷那邊,已任命童貫爲宣撫使,譚稹爲制置使,劉延慶爲都統制,率領禁軍及陝西六路蕃漢兵十五萬人馬不日便南下了。而這還是趙宋南下的第一批人馬。趙宋朝廷還擬定調集更多的人馬南下,總共數十萬人馬,一齊向兩浙進發。”
“什麼?!!!”
方垕和陳箍桶全都被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隨即方垕便斷言:“這絕不可能!就算守臣頂不住壓力及時上報,朝廷得報,會集商議,調集軍隊,調撥糧餉,皆需要大量的時間,如何能這麼快發出大軍?!”
呂將嗤之以鼻:“快嗎?自十月初起義以來,如今已然過去了四個多月,趙宋就是正常調兵,也能發出大軍了罷?且你們千算萬算,並沒有算到,趙宋準備於今年年初,派大軍北上聯金滅遼收復燕雲十六州,那十五萬大軍連同糧草、輜重早已聚集在北京大名府,隨時皆可出發!一切皆是你們自作聰明,誤人誤己!”
呂將有理由生氣。
本來,江鴻飛都已經率大軍北上去攻取金陵,準備鎖住長江了。
可方臘一夥出於私心,以不惜爆發內亂爲威脅,逼江鴻飛停在蘇州,不許江鴻飛繼續北上。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方臘他們叫停了江鴻飛以後,還在那拖拖拉拉,不自己去將至關重要的長江給鎖上。
關鍵,在這個過程當中,江鴻飛已經無數次催促過方臘一夥了。
可江鴻飛不催促還好,江鴻飛越是催促,方臘一夥就越是對江鴻飛的話不理不睬。
大好的優勢,全都讓方臘一夥給耽誤了。
如今,水泊梁山的決策層做出決定,放棄必定會淪爲主戰場的兩浙地區,退守易守難攻的福州。
兩浙地區是呂將的家鄉。
如果可以,誰又願意放棄自己的家鄉?
可身爲有大局觀的人,呂將明白,水泊梁山的決策層做出這個決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如果梁山軍在前面跟官軍交戰,誰都不敢保證,方臘他們這夥攪屎棍會不會在背後拆臺,更有甚者,萬一方臘他們接受趙宋朝廷的招安呢?
總之,如果水泊梁山不退出兩浙地區,變數實在太大。
所以水泊梁山的決策層纔會做出將兩浙讓給方臘他們的決定。
這樣一來,水泊梁山就有更多的戰略空間和迴旋的餘地。
反應了一下,陳箍桶跟吳用和呂將確認:“此話當真?”
吳用悠悠地說:“你們也可不信。”
陳箍桶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水泊梁山沒有騙他們的必要。
關鍵,這事很快就能得到證實。
畢竟,如果按照吳用和呂將所說的,那宋軍的先頭部隊只怕很快就會到達長江了。
陳箍桶穩定了一下心神,問道:“你家有甚麼打算?”
吳用直截了當地說:“我家主公給你家兩條路走。”
陳箍桶道:“願聞其詳。”
吳用也沒賣關子,直言不諱地說:“第一條,你家併入我家,你家聖公來我水泊梁山做個三當家,將來我家主公問鼎天下時,會給你家聖公封個王,屆時,如何抵禦宋軍的攻打,便不用你們操心了,你們聽命行事即可。”
見江鴻飛給方臘的第一條路,竟然是吞併方臘,而且看這樣子,還是徹底吞併的那種。
陳箍桶都不用去問方臘,也知道,一直在做當皇帝夢的方臘,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
所以陳箍桶問:“那第二條路呢?”
江鴻飛已經跟吳用、劉慧娘、呂將商量過了,如果水泊梁山真能吞併方臘的勢力,水泊梁山也不是不能改變整體戰略,要知道,這東南也是四角之一,其地理位置甚至比河北那個四戰之地還要好,朱元璋就是從這裡一統天下的。
只可惜,東南是方臘他們賴以生存的地區,如果他們不肯配合,水泊梁山根本就不可能輕易的掌控東南,萬一兩家再爆發戰爭,那隻能是便宜趙宋王朝。
所以,見平日裡多有智慧的陳箍桶都不考慮這第一條路,吳用不免有些遺憾!
吳用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第二條路便是,你家出一億緡,將我家在東南這裡打下的州縣全都買過去,我家退到福建,將戰場讓給你家。”
江鴻飛給方臘的第二條路讓方垕和陳箍桶眼睛一亮。
方垕立即討價還價道:“這一億緡也太……”
不等方垕說完,吳用就說:“怎麼?嫌貴?那這樣,我家給你家一億緡,你家將你家打下來的睦洲和歙州賣給我家,全軍退到福建。如何?”
福建在抗戰時期有一個“兵家不爭之地”的名稱,主要是因爲它既不是產糧地,也不是經濟重鎮,還不是軍事重鎮。
中國的產糧地區主要集中在東北平原、華東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關中平原、成都平原。
這些地方都是平原,可耕面積廣,所以是侵華日軍首要爭搶對象。
而福建境內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丘陵和山地,號稱八山一水一分田,可耕面積非常少。
耕地面積決定了經濟發展、人口數量,福建特殊的地貌導致經濟、人口在抗日時期都不突出。
而論軍事意義,福建的地理位置就決定它不屬於兵家必爭之地——它的利益牽扯比較少。
——侵華日軍的侵略目的性很強,佔領東北是因爲東北地區有工業基礎、是主要產糧地,地大物博,可以以此爲跳板覬覦中國。再之後,侵華日軍瞄準的土地就是經濟重鎮,比如中原、南方的一些經濟重鎮。再或者就是冶金大省,比如江西或者湖南。再或者就是出於戰略目的,打通大陸交通線什麼的。抗戰時期的福建均不在此列,所以日軍纔沒有分兵攻打福建。
清代地理學家顧祖禹曾經針對福建做出過一番評論:“如果據閩爭天下,則福建的兵力和錢糧不足以實現這一目標。”
這可以說是對福建一個很好的總結。
讓方臘他們放棄富饒、大有發展的兩浙地區,去福建那個死地,打死方臘,方臘都肯定不會去的。
而水泊梁山願意給睦洲和歙州這兩個軍州出一個億,他們若是不願意給水泊梁山所佔的九個軍州、一百多個縣出一個億,也真是說不過去。
方垕趕緊把話給拉回來,說道:“不是你家那九個軍州一百多個縣不值一億,只是我家纔打下兩個軍州、不到二十個縣,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靈錢,你們看,我們能不能去跟天大聖商量商量,請他通融一下?”
吳用說:“再少,可對得起這麼一大塊富饒且有發展的地盤?”
頓了頓,吳用又說:“不如這樣,你們回去與你家聖公談談,萬一他願意一億賣睦洲和歙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