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冰月才似從沉痛的回憶中甦醒,在她的身上依舊瀰漫着一種死亡的氣息,雖然鸞兒帶給她一絲希望,可在沒有真正看到效果之前,對這些她仍然是不敢相信的。
“公子,你們真的能夠製成解藥,爲我們全族人解毒?”冰月有些激動、又有些顫抖地問。
“解藥倒不難制,只不過……”陸巖沉吟着,似有爲難之處。
“只不過什麼?”一旁的鸞兒忍不住急聲問道。
陸巖嘆了口氣,“在下就直言了吧,這解藥雖然不難制,但過程繁複,耗時日久,沒有百年的功夫休想製成!”
“這……”鸞兒一時愣在了那裡,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難道我們還要在那畜生的羞辱之下度過百年時光?”
冰月眼中的那絲希望瞬間黯淡下去,她淡淡地道:“我恐怕撐不了一百年了……族人們也……也罷,這恐怕是我們玄隱族的命,沒有辦法躲過……”
“姑娘勿要這樣就放棄了,即便是此路不通,我們定也會想到其他的法子!”
“事已至此,還能夠有什麼法子?”冰月搖了搖頭,“喬遠塵就是個瘋子,是魔鬼!你們不可能從他的手中拿到解藥,即便是死……他也不會把解藥交出來的!”
“這個我自然知曉,不過或有別的辦法可行……”
“陸大哥,我有辦法!”
汐兒突然出聲打斷了陸巖等人的沉思,陸巖詫異地看了一眼汐兒道:“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我想……那個喬遠塵心裡是有冰月姐姐的!”汐兒肯定地道。
“不可能!”鸞兒立即氣急敗壞地打斷,“他這麼對小姐,這麼對小姐的族人,心裡又怎麼可能會有小姐呢?我不相信!”
“若他真的不喜歡冰月姐姐,幹嘛要逼着她活下去呢?還有,他知道冰月姐姐恨他,也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還有……”
“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鸞兒爭辯道,“他只是爲了折磨小姐,爲了折磨我們的族人……”
“要想折磨一個人,有的是各種辦法啊,他爲什麼偏偏用了這種最平和的手段呢?他若真不在乎冰月姐姐的死活,幹嘛想盡辦法阻止她自盡啊?再說了,你們族人全部都服下了毒藥,又爲什麼只有冰月姐姐沒有中毒?”
“這……”鸞兒無可反駁,她愣了半晌之後,還是一臉倔強地堅持道,“反正我就是不相信,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生會有如此好心?他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汐兒不再理會她,轉而對着陸巖道:“陸大哥,如果我設下一個幻境……”
“不可!”陸巖一聽便知道她打着什麼樣的主意,立刻阻止道,“你身體尚且虛弱,又怎可以做如此耗神之事?何況要想讓他身臨其境,普通的幻境定是不行,須得設下幻陣,然而你對於幻陣掌握得尚未熟練,恐怕……”
“陸大哥,我沒什麼事兒的,我現在得到了這麼多的修爲,還怕佈置不了一個幻陣嗎?再說了,我這也不是爲了早日拿到火焱果嘛,還可以順便練習一下該如何設幻陣,一舉兩得,這樣不挺好的嗎?”
見汐兒如此堅決,陸巖只得答應了此事。
稍後,兩人又向冰月和鸞兒打聽了與喬遠塵有關的事情,以及他的作息時間等等,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汐兒開始佈置幻陣。
幻陣的起點,便是東邊小樹林中,因爲據鸞兒所說,喬遠塵每日晌午過後,都要上那裡去散步。後來,汐兒悄悄地問了冰月,才知道那裡竟然是她和喬遠塵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一切佈置完畢,就等着喬遠塵上鉤了。
晌午之後,喬遠塵一如既往的來到這片小樹林中,緩緩而行,臉上並沒有勝利者的喜悅,與復仇之後的快感,卻只剩下了一臉的迷惑和不解。
這片林子裡,有着他同她共同的記憶,那時的她如此快樂,臉上時時刻刻充滿了歡快的笑容,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明媚的一個女子,只是瞬間便被其吸引住了。
他本以爲她只是玄隱族一個普通的女子,然而當他知道了她竟然是族長——自己殺父仇人的女兒後,心中並沒有預期的喜悅,而是掙扎。
或許,如若她當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他便不會這麼對她了。然而,她的父親害死了自己的父親,而他來的目的,同樣是爲了殺掉她的父親……無論如何,他們兩人之間,只會是仇人,也只能是仇人!
周圍漸漸涌起了一層薄霧,然而他恍然未覺,只顧埋頭走路。忽然之間,前方竟出現了一個身着淺綠色衣衫的女子,她笑着在林間跳躍,美的仿若林中的精靈,這情景,不禁令他想到了與冰月初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笑着、跳着,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獵人所織的巨網……
不知不覺間,他竟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女子轉過身來,微笑的看着他。
“月兒……”
他不由得上前輕喚她的名字,心裡竟驀地升起了一絲疑惑。他知道,自從那一天,在他殘忍地打破了她的美夢後,她再也沒有像這樣笑過了,即使是笑,也只是嘲笑、苦笑,而不像這般,笑得那樣的肆無忌憚,那樣的發自內心的快樂着!
他忽然有一種錯覺,兩人彷彿是回到了從前,在自己初見她的時候,他還尚未展開一系列瘋狂的報復,也還未迷失自己……
“月兒,今天你怎麼出來了?”喬遠塵似是被她所感染,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寵溺地看着眼前之人。
“遠塵,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嗎?就是在這裡,你也是這般走過來……”
“當然記得,我們是多久沒有這樣,能在一起好好說一會兒話了呢……”喬遠塵嘆息一聲。
“然而,在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在你的甜言蜜語背後,藏着一把冰冷的刀子,就在我最爲幸福的時刻,毫無徵兆地捅進了我的心口……”
“月兒!”喬遠塵似要分辨什麼,但卻被對方阻止。
“遠塵,我們當真要走到如此地步嗎?如果我說,我願意補償你,願意用一輩子來償還你的痛苦,你可願放過我的族人?”
就在那一刻,喬遠塵幾乎不由自主地就想答應了,可他腦海中突然涌出了自己的父親死去的那一刻,周圍鮮血四溢,母親抱着自己大哭……
“不——”他突然喊了出來,“就是因爲你們玄隱族,我的父親慘死,我爲什麼要放過你們?我要玄隱族生不如死的活着,我要以你們所有人的鮮血祭奠我的父親……”
女子滿臉的哀慼之色,她靜靜的看着喬遠塵發泄着自己心中的不快,直到他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這才趕緊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既然你要爲父報仇,那爲什麼不動手?你說,要以鮮血祭奠你的父親,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們,反而要如此折磨我們呢?”
女子眼中有着明察秋毫的寬容,她只是擡頭問了他這麼一句,卻令他的心如刀絞!
“我……若你不是冰祈軒之女,那該多好啊!”半晌,喬遠塵只是這麼說了一句,所有的不甘和痛苦,似都融進了這一句話之中。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也在猶豫,你不殺他們,便是爲了不與我走到無法挽回的餘地,對嗎?”女子柔柔的聲音似在安慰,又似在憐憫,她接着說:“可是你沒有想到,我的父親竟會被你氣死,而我們之間,也早已無可挽回了!”
“月兒,我可以不傷害你,但我絕不可能放過玄隱族其他之人!”喬遠塵不敢再看她,只得扭過頭去,硬邦邦說了這麼一句。
女子並不惱,只是悽楚地柔聲說道:“這當真是你想要的嗎?”
喬遠塵機械地點了一下頭,“我來這裡,便是爲了復仇,這怎麼可能不是我想要的呢?”
他說得十分肯定,似在告訴自己一般,然而,這當真是他想要的?連他自己都有些迷惑了呢!無奈之下,他只有這樣子一遍一遍說出來,似是如此方能夠讓自己不再迷惑。
“既然如此,我會幫你的……”
女子手中突然露出一把尖刀,在喬遠塵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刀身整個兒的沒入了她的腹中,鮮血不注地流下……
“月兒!”喬遠塵大驚失色,急忙將女子抱在了懷裡,“你爲什麼……爲什麼如此……”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整個人都似僵住了一般,雙手緊緊捂着女子的傷口,卻怎麼也阻止不了那鮮紅的血液流出。
“你下不了手,於我、於你都是一種折磨,倒不如我來幫你……”女子微弱的聲音從他的懷中傳了出來,“我死了……你無須再顧慮什麼了,你現在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殺了我的族人,用他們無辜的鮮血……祭奠你的父親……”
“月兒……我後悔了!你不要死,只要你好好的,我現在就放了你的族人……”喬遠塵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