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的施法一晃而過,密室裡面除了那道環形的銀色光壁外,其他的五色靈光和七色圓珠均消失無蹤,突然此時,銀光中毫無徵兆的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異嘯後,漫天銀光劇烈顫抖起來,隨即光壁各處爆裂聲一起,所有的銀芒一散之下,原本密室中的一切都清晰起來!
只見裡面一名黃袍男子面色身軀僵硬,正衣衫盡溼的倒在一名絕色女子懷中,渾身滴答流淌的全是冰冷血跡,但男子卻如鐵人般毫無察覺,甚至連眼皮也未曾擡動一下,如此一幕,讓人不免覺得他血跡斑斑的臉頰,有着某種說不出猙獰!
這一男一女,正是嚴靈素和羅羽!
但此時已然施法完成的嚴靈素臉上,卻看不到半點該有的興奮之色,而是一對星眸盲瞎般毫無神采的愣在了當場,眼中不僅再無昔日的神采,相反透露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死寂!
感受着懷中男子僵硬如石的身體,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半響後嚴靈素才似如夢初醒,瘋了一般狠狠抱住懷裡的男子,淚水一時間如決堤的河壩,滾滾落下!
“羽!....你說過,結成道侶那日你說過!我們會這樣抱着,千年都不放手,爲了那千年誓言,我們才一直不悔的修煉,只盼有一日能到元嬰期的境界,所以!你不能死!”
如雨般的淚珠在絕美的臉頰上悽慘動人的落下,嚴靈素身形沉寂的彷彿冰冷的石雕,只是嘴裡痛哭哽咽的發出泣血聲音!
反反覆覆的一句喃喃自語,如此的單調,卻又如此的撕心裂肺!
當淚珠與懷裡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浸溼在冰冷的男子身上,卻依舊找不到絲毫溫暖,其嬌軀柔弱一片暴雨中的孤舟,顫抖欲倒,場景顯得無比淒涼可怖!
但嚴靈素此刻悲痛絕望之下,似乎一點沒有發覺自己瘋癲一般的舉動,沉入以往某些回憶中彷彿再也不願醒來!
光陰荏苒,卻也再不復返,此刻的一切記憶,卻在不經意間彷彿已成了羅羽的前世。
情不問因果,緣註定生死,這是她父親歐陽洞在其母消失許多年後,知道往事不可追時一直喃喃叨唸的一句話,此刻竟如一把蒼涼的血刀刺進了嚴靈素的心窩,讓其心痛的萬籟俱寂,只剩蕭寒!
“當年的諾言,我沒忘記,你也不應該忘記的!只要你醒過來,我答應你!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誰騙誰都不用以死爲代價來證明!如果你要騙我的話,那就用一輩子來騙!”
情至深處,嚴靈素再也忍不住流着淚縱深悲呼,眼眶呲裂!
“我不應該不明白,更不應該現在才明白,你放心吧,這輩子是我做錯了!就等我爲你報完仇,紅塵陌上...你決不孤老!”
嚴靈素癡望着羅羽,銀牙將紅脣咬破,血水淚珠再一次滌盪落下,朱脣輕啓間,卻發出充滿毅然決然口氣的喃喃之聲。
聽其意思,似乎執念已深!
“羽!你要走的慢些,我要你記得我,也等着我....”
絕美清冷的嬌容上彷彿一瞬間朝華黯去,最痛莫過於心死,此刻淡淡的聲音彷彿將她美妙的身影拖得極長,孤寂而高傲,這一刻卻又清冷的如同一潭死水.....
但彷彿真的是情憾天聽,奇蹟就在此時發生了!
嚴靈素懷裡的男子似輕輕擡動了一下沉重的眼皮,但如今陷入悲慼中的嚴靈素根本毫無察覺,只是眼淚不住的奪眶而出,朱脣輕顫着不要忘記這幾個字!
咳!...
終於不知過去多久,一陣輕微的嗆喉咳嗽傳來,接着氣喘的痛聲一起,一隻冷冰微顫的大手突然吃力升起,微微顫顫的貼在那張絕世容顏上。
與此同時,一聲低沉卻像是用盡全身力氣的聲音,那讓嚴靈素魂牽夢繞的嗓音,虛弱的傳出!
“我——不會忘記,咳——那曲,那顏,都還不曾走遠...”
聲音飄渺喃嚀,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之吹散,可偏偏如天籟之音般涌至女子心田。
聽聞此聲,嚴靈素一對愁光淡眸頓時露出不可思議的震驚神采,裡面瞳孔也睜大到極致,幾乎窒息般的螓首一低。
只那一望,心中乾涸的淚又如泉水般涌出;只那一望,便將心中仿若數千年的積鬱化作淚水;只那一望,萬般的幽怨都如雲散。
“羽!”
懷中男子雖然在鬼門關走了一回,卻依舊在昏迷中聽到眼前淚人嘶聲竭力的悲鳴,眼中早已不由得滿是水霧了。
見到這終生也難忘的一張熟悉面孔,生怕他如夢如紗般一觸即滅,嚴靈素一時心酸的懼喜交加,目中的淚水更是唰唰流淌,心裡的壓抑如排山倒海的涌出,腦中空白一片,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她小手微顫,終於忍不住猛地抓住擡至面前寬厚無力的大手,不由分說的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細膩的臉上已是又哭又笑,滿是無法自己的溫柔感泣之色!
“靈兒...我怎捨得忘了你,你的容顏,風記得,雨記得,我記得,她冷傲、孤僻、一切依然着!”
不爭氣的淚珠滾滾打在那大手上,瞬間柔化了冰冷,對嚴靈素而言,這是比之靈藥更溫熱軟柔的寶貝。
一切無一不證明,羅羽沒死,是個活人!
望着嚴靈素一副梨花帶雨,喜嗔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此刻才幽幽轉醒的羅羽,在生死彌留之際僥倖的又活下來後,不禁心中更覺得此情珍貴的勝過了一切。
能陪你笑的人很多,但能隨你哭到最後的,卻幾近於無!
“靈兒,你若流淚,先溼的,是我的心,現在我已經熬過了那一關,我們都不要再流淚了,好嗎!”
“彌留之際,你說過的一切,我都聽到了,句句印在了心上!”
說完此話,羅羽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在他的衣衫胸口處,一朵殷紅嬌豔的血花止不住緩緩滲了出來,頓時落得全身都是四溢的血紋。
“別說了,你先將這些丹藥服下,雖然不能讓你短時間就恢復修爲,但至少不會使傷勢惡化下去。”
嚴靈素看了一眼羅羽悽慘的樣子,耳中再一聽那彷彿要將她融化的聲音,頓時臉上泛起一絲柔情,伸手抹去清淚的關切說道。
隨即嚴靈素異常小心的抽出小手,輕拍了下腰間的儲物袋,一股白霞捲動飛出,裡面是一些早已準備好的瓶瓶罐罐,都是嚴靈素平日珍藏的療傷丹藥。
“到底是誰將你傷成這樣子的,以你的本事,非要和人去拼命麼!你若是一心要逃,那些結丹期的老怪物豈能攔得住你!”
將那些玉瓶中的丹藥倒出後,嚴靈素不禁痛惜的嗔怒道,心裡又氣又喜,但眼中的淚水總算是止住了。
“若是逃得掉,我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今,整個修仙界都知道我手上有五彩靈樹,而翠霞派又咄咄逼人的非要置我於死地!”
“呵呵...厲害!不過是對付我這麼一個築基期的晚輩,恐怕六大派的結丹期老祖都出動了不少吧,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這次將我逼得走投無路的那些人,他日我定要讓他們追悔莫及!”
一想起許老鬼讓自己生死兩難的那瞬間,羅羽不禁新傷舊痛一起涌上心頭,四肢百骸頓時有種被碾碎的劇痛傳來,讓其一下癱倒在嚴靈素懷中,渾身散架般無法再動彈了。
聽到羅羽這明顯揣着粗氣的怒意話語,嚴靈素嚇了一跳,檀口一張的噴出一團精純靈氣涌入羅羽心脈,暫且穩住了大片隨時都可能噴涌斷裂的血脈,隨即才急忙伸出一隻粉臂攬住羅羽,同時將玉手上取出的幾枚丹藥喂進了羅羽口中。
“好了,我先幫你運功穩住身上的元氣再說,翠霞派劉家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知道你在賀州黑禽山脈出現過後,本來準備去和你一起面對,之後卻又聽說六大派的不少結丹期修士都在尋找你,而具體原因卻無人知曉,當時我便後悔了,不在你身邊,生怕你...”
“怕我一個不慎,成了負心人是吧?”
本以爲嚴靈素還在恨自己欺騙她的,沒想到她竟比自己還要情深意重的多,望着此刻相伴相依的佳人,讓羅羽多少次心動過的絕麗臉龐,心裡得償所願的羅羽,不禁強忍住疼痛,伸出手來撫着她的秀髮,輕柔柔的說道。
“你真是個偷心的小賊!答應我,這輩子若非死別,絕不生離!”
嚴靈素聽得羞嗔之下,香肩極具顫抖,聲音哽咽的說道。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一直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現在更是我們夫妻同心,誰也不怕...不好!我差點忘了,在冰封之前,那許老怪還在我身上種下了禁制,隨時都能追查到我的下落!”
羅羽正聽得心裡大爲感動,不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他故作輕鬆的才說到一半時,猛地臉色大變!
冰封之後的一切,羅羽毫無知覺,此刻見身邊只有嚴靈素一人,他根本沒有考慮太多,一時焦急起來。
“你身上的禁制早被我的本命法寶‘青琅籤’化解了,不過這次的事情卻有些麻煩,你先聽我給你細細說來...”
見羅羽提起許老鬼時,臉上露出的驚駭樣子,嚴靈素不禁更是心痛的想到,這幾日羅羽受得磨難一定不少,不然豈會短短時間裡就將一個性子沉穩的人變得如此杯弓蛇影!
只不過,之前羅羽一直肉身意識均被冰封雪藏,自然也不明白他的所在,許老鬼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嚴靈素一邊運功給羅羽灌輸精純靈力,一邊輕聲道明此刻二人的困境,一晃就半柱香時間過去了。
聽到這番訴述,羅羽才明白二人眼下依舊身處險境。
並且知道他自己竟輾轉反側的來到了風冥城,以及如何機緣巧合的碰到了靈兒,和如今許老怪與玉璇真人要對其不利,西夏國修仙界所面臨的動盪不安等等事情後,羅羽臉上的神色接連變換了數次,才終於緩和了下來。
見羅羽眉頭微皺,聽完自己的一番解釋而立時變得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嚴靈素則嫣然一笑後,又將她準備好如何帶羅羽離開的計劃一一道出。
聽完這些,就連羅羽也不禁詫異靈兒的心思何時也變得如此細膩了,以前的靈兒聰慧穩重有餘,卻奸詐不足的。
“靈兒,聽你的意思,是準備在許老鬼盤問我的時候突然出手,滅殺此人後,若是外面閣樓中有讓你也忌憚的修士鎮守的話,就讓我假扮成許老鬼的樣子混出去,但你有幾成把握,憑藉你的青琅籤法寶就能收拾掉許老鬼,要知道此人實力雖然不怎麼樣,可遁術極爲高明,若是你沒有一擊必殺的手段,恐怕很容易就被他逃掉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羅羽同此老打過的一次次交道來看,這個老怪物如此謹慎,應該修煉有不少保命手段的。
“而且,許老鬼若是要逼問的話,也不會允許你在身旁,莫非你還有什麼李代桃僵的妙計?”
羅羽將靈兒的想法在心裡一一深思熟慮數遍後,大致認同了,只是某些細節上,就另有些擔心的問道。
“看來夫君還不知道這短短時間裡,靈兒身上的變化有多大呢,如今妙計倒是沒有,妙法卻有一個!刺,你可以出來了!”
嚴靈素輕輕一笑後,卻一扭螓首,不由分說的衝身旁說了一句,頓時玉腕一翻間,一根青蔥玉指緩緩點向了附近一處無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