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倏爾霜刃揮

這語聲出口時候,擲地有聲,紫袍男子似極爲自信從容。

兩個女修皆笑而不語,唯是那少年修士眸光微不可察閃了閃,若有所思的模樣。

“雖然同爲一族,但九兄那一脈卻是煊赫的緊,與族主幹系也甚是親善,我遠遠不如也……說不得他身上就留有什麼厲害手段,可以抵禦那陳珩手中的符籙?”

他心中暗道一句,眼中不禁流出一抹隱晦的豔羨之色。

同時對投靠向蕭修靜麾下之念頭。

也是愈堅!

西方佛家雖然言說六道衆生平等,但其中的一些聖賢尊者,猶是將種性覺悟之高低,給清清晰晰分作三六九等。

這世間之物自生來那一刻起。

便就逃不脫一個高低貴賤。

至於十二世族,自也分毫不能例外。

修道資糧哪怕再是豐裕,也終究是有一個定數的。

你多便我寡,難以雨露均沾。

再加之人丁一旺,自然便也就有了嫡庶區別、長幼之序、前人舊怨種種,世族中的陰私算計,也不比宗派要少,某些程度上,甚至還猶有過之。

少年修士本是資質不顯,身後勢力也薄弱,平素時候在族中,沒少受欺壓,便連修道下賜被剋扣縮減,也不止是三兩回的事了。

對於這些,紫袍男子當年並未插手,只冷眼旁觀,權當在看熱鬧。

早在那時,少年修士便已將紫袍男子等衆給暗暗記恨下了。

不過他到底還是知曉厲害,未敢在明面上表露出來。

而直到他得了一樁前人遺府後,纔開始一飛沖天,在族中大出風頭,分量愈重。

自那之後。

紫袍男子對他的態度,也是愈發親善,倒真像個儒雅長兄了……

……

“倘若修行事泄,我在族中絕然是個死無葬身之所,連父母都難容我!而蕭修靜既隱約存有拉攏我的心思,出手時候也甚是大方。

若他在族中地位穩固,我又成了蕭修靜的腹心,將來縱然走到最壞地步,也應還存有斡旋餘地!”

他心中喃喃自語,但也不免生起了些急躁。

喬彥同蕭修靜自幼長大,情同手足,其親近遠非他人能比。

他若想成爲蕭修靜的心腹之人,自也少不了要討好喬彥。

但陳珩和喬蕤行蹤緲緲,已是數年都不見人影,且這些協助喬彥搜尋之人,也只是虛應故事,並不甚上心。

這令少年修士思來,着實也氣惱焦躁不已。

若錯過此遭。

想要再交好喬彥,便就千難萬難了!

念及至此,他忍不住又將衆人催促一番。

箇中說辭。

倒是惹得紫袍男子和兩位女修都是輕笑不已,紛紛搖頭……

……

“此事若能夠做成,我焉能不爲?只是那兩人着實難尋,我雖修成了‘三老返聽術’,但此法也並非是無所不能。”

紫袍男子嘆了一聲,無奈道:

“我知曉你立功心切,蕭世兄又身份尊貴,你想通過此事交好蕭世兄,也實屬是人之常情,不過莫要忘了,你終究還是謝氏之人!

此間都是自家人,爲兄便直言了,你若表現的太過諂媚,時人恐會譏你嘲你!我等可爲蕭世兄的臣子幕僚,卻不能爲他的奴僕之流,可明白了?”

少年修士聽了心頭極是不屑,但還是離席謝罪。

見他這般恭謹模樣。

紫袍男子微微頷首,心下稍覺滿意。

“九兄的言語,小弟必謹記在心,我只是可惜,蕭世兄出手甚是大方,若能得他襄助,我就又可煉成一面九陽焚炁幡了,所以纔會焦心那喬蕤的行蹤,勿怪勿怪……”

少年修士半真半假言語一句。

紫袍男子聽後,灑然一笑,喝道:

“放心,此不過區區小事罷了,待得出離洞天后,不必蕭世兄添力,我便可出資助你!當然還有那喬蕤,若她和陳珩膽敢露面,必是逃不出一個死!我還要用他們屍身,用來餵養我的藏影蟲呢!”

見少年修士驚疑模樣。

他淡笑一聲,自傲道:

“爾等只知曉陳珩有劍籙的手段,連赤朔劉氏的劉觀鍊師都要畏懼,可我身上,難道就沒有殺手鐗嗎?我的底牌,未必就會比他的劍籙差!

兩個碰上一碰。

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呢!”

少年修士聞言既驚又喜,剛欲開口,卻神色一動,猛得扭頭朝後方視去。

只見一道雷光乍現,迸發出宏烈的霹靂聲音,盪開罡風,呼嘯而至!

一個白衣長帶,眉清目朗的年輕修士從雷光中緩緩現出身形,其神情間一派疏冷淡漠,雖然俊逸美麗,氣度如若皎月之初升,端華沉靜。

但觸到他冷刻眸光時候,卻還是令旁人不敢生出親近的心思,心裡下意識就要敬而遠之,無法正對。

“陳……陳珩?!”

少年修士還未反應過來。

那兩個貌美女修已是忍不住驚叫出聲,神情是見了鬼般的駭然。

“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嗎?”

陳珩垂眸,視線落於紫袍男子之身,笑了一聲:

“不知是何手段,可否令貧道見識一二?”

紫袍男子雙手微顫,不能作答。

而此刻。

那少年修士已經是眼珠子一轉,陡然厲喝一聲,就擡手放出數條丈許長的火蛇,朝陳珩撕咬過去!

“你在幹什麼?瘋魔了不成?!”

電光火石之間。

見得少年修士出手的這一幕,紫袍男子亡魂大駭。

而自猜得了紫袍男子或存有保命底牌時候,少年修士便就想將他拉下水,來個坐山觀虎鬥,最好是讓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好從中得利。

如此一來,非僅報了舊日的怨恨,也是好方便去討好蕭修靜,爲自己搏一個前程。

“我既然出手,爾等就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我不信那陳珩的底牌是無窮無盡的,你們打生打死時候,我便趁隙走脫,去將此事報與喬彥,賺他一個大人情!”

少年修士心中暗自言道,對紫袍男子的呼喝充耳不聞,反而飛身而起,縱起了一道黃煙,將他和陳珩距離拉近,將真炁凝聚起來,發出一門道術繼續打去。

“該死!該死!”

紫袍男子大惱,憤憤一跺腳,眸中閃過了一絲陰冷只色,忽得縱光而起。

而同時。

他身畔的那兩名女修也是不約而同,將遁光一縱。

“這位師兄倒是好膽識。”

陳珩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還未做什麼,那少年修士竟搶着動手。

似這般主動來求死的,他還的確是第一次見。

此時。

那數條丈許長的火蛇已瞬時飛掠過了數十丈距離,搖首擺尾,自上下四方,朝向陳珩撲殺過來,帶着灼人非常的焰光,而少年修士打出的道術,也緊跟而來。

陳珩微微一笑,身形不動,也不用其他手段。

只待得火蛇近身時候,從腹下炁海調起一股真炁,隨意拿手一拍!

這一擊落下,猶如晴空突兀響了個暴雷,氣浪洶洶炸開,倏爾將火蛇和那緊跟而來的道術都輕易打滅,傳出震徹裡許的隆隆動響!

少年修士瞳孔微縮,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也未耽擱什麼,而是趁此功夫急忙伸手掐訣,呼喚出來了一座琉璃小鐘。

此物名爲慈光蓋玉法鍾,乃蕭修靜特意贈送的見面禮,是一件收物攝人之寶,變化多端,威能不凡,一旦修士被小鐘罩住,立時就要骨軟筋社、神智昏沉。

不過一時三刻,就要靈性矇昧,成爲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除非是有大手段之人。

否則絕難破開。

在少年修士十指掐訣,唸了個法決後,慈光蓋玉法鍾便化作一道宏光飛天衝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陳珩狠狠圈進了鐘身內!

做完這一切後,少年修士喘了口粗氣,臉色發白,真炁損耗不小,但臉上卻微有些喜色。

他轉頭一望,剛欲招呼紫袍男子和那兩名女修趕緊趁此機會動手。

目光所及,卻只是看得是三道遁光倉皇在逃竄。

不過片刻功夫。

就已經是去得遠了。

“……”

少年修士神情一呆,旋即便是驚怒、駭然、疑惑等情緒,都紛紛涌至了臉上。

不待他再多思什麼了,天中陡然又是炸開了一聲霹靂巨響,琉璃光碎,玉屑紛飛。

那慈光蓋玉法鍾竟是被陳珩生生從內部打爆,再不能使用!

“你——”

少年修士麪皮更慘白,心神交感的慈光蓋玉法鐘被毀,反噬之下,令他當即就是一口鮮血吐出。

然而此時,陳珩袖袍一抖,阿鼻劍已是飛出,穿了他的胸腹。

若不是匆匆掐了個遁法,躲閃及時,只怕當場就要斃命。

少年修士大叫一聲,砸落在地,跌了個頭暈眼花。

他強忍住痛意,剛欲從乾坤袋中摸出符籙來守禦,又是一道劍光劈空飛來,慌得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腹,不顧風儀的就地幾滾,才險而險之閃開。

“勿要殺我!我有一卷怙照宗的無上秘法,願獻給陳師兄,還望——”

方狼狽躲開,劍光卻得勢不饒人,撕裂大氣,繼續悍然殺將過來。

少年修士只覺神魂皆顫,腦中一片空白,又將身一晃,下意識就出言討饒。

不過這回,他卻未有先前的那般好運道。

阿鼻劍如電而至,自他後腦正中處掠過,將頭顱貫穿同時,也將元靈給攪了個稀爛,身魂兩消。

而那血淋淋的殘屍猶在原地站了幾息,才兩腿一抖,仰天倒去。

這時。

陳珩不急不緩將阿鼻劍收入袖中,移步到少年修士身前,取了他的袖囊,搜尋一轉。

雖是見了不少符錢、符器,但至於功決道術,卻是半本不見,更莫說那什麼怙照宗的無上秘法,更蹤跡全無。

陳珩也不再多想什麼,只閉上雙目,將意識沉入到一真法界中去,又喚出了那少年修士的心相。

不過半盞茶功夫。

他就睜了雙目,搖搖頭,不禁一笑。

“《黃籙五老飛天儀科》,通過殺戮血親,將之煉成幽鬼,然後焚鬼禱告,以此提升自身功行的邪功……這個中立意,倒的確是魔道的手筆。”

少年修士本是資質不顯,在族中也備受欺壓,只是因一次外出遊獵,遇天雷降下數道,震塌了一座峰嶽,大膽入內一探,見一妖嬈女子箕坐在亂石之間,手捧一本道書。

以手觸時,妖嬈女子全身衣物盡作輕煙消散,白皙玉體也瞬時融成一捧無垢清水,向萬丈地底遁去,只留下她手捧的那本道書。

那本道書,正是《黃籙五老飛天儀科》。

在得了此法後,少年修士也按捺不住貪慾,悄悄將幾個血親騙出族地,宰殺煉成了幽鬼。

因他那一脈在謝氏的地位低下,且他在動手也極小心,這些年來,倒也未被察覺到什麼端倪。

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隨着少年修士在謝氏的地位日益提高。

他也憂心,昔日的醜事會被人揭破,屆時就難以自處了,

因此見了蕭修靜的權勢,他纔會心思萌動,欲成爲蕭修靜的心腹之人,出個風頭。

卻沒想便是這一心思。

令他悽慘喪了命……

而陳珩對那《黃籙五老飛天儀科》也並無多大興致。

若欲成就上境,修道人的道基就需得純粹,不容外力沾染。

似《黃籙五老飛天儀科》這類邪功,雖然可以速成,但這施爲,卻無異於秧苗助長,對今後的功果修持,並無好處。

“纔出門不久,就有這般所得,看來這洞天於我而言,果然是一方修道寶土了。”

陳珩將少年修士的袖囊收起,目芒一閃,將遁光一起,就到了高空,朝着紫袍男子等離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與此同時。

茫茫雲海中,紫袍男子面沉如水,神情之中,隱隱還有些難以掩飾的不安。

他一面提起真炁,將遁速加快,一面朝不遠處的兩名女修厲聲喝道:

“蕭修靜和喬彥呢?這兩人可得傳訊了?說要何時趕過來。”

“喬彥已經回話,說他正是在帶人趕來的路上,叫我等勿要急躁。”

一名女修搖了搖頭:“至於蕭世兄,他或是正在火霞老祖的那座行宮之中,訊息不通,至於還未有答覆。”

紫袍男子聞言一驚,額角青筋用力跳了一跳,深深皺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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