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鬥正酣的二十餘人,絲毫沒有察覺到,百餘丈外魔雲天等人的窺視。更加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命運,險些因爲魔雲天想要冒險一試的念頭,而有大大的轉折。
對魔雲天來說,老糊塗的出現,雖然給他高漲的情緒,當頭一瓢冷水,卻也讓他不必再糾結,堅定不移地遵照之前的謀劃一步一步實施。
命運算是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給了他一條全新的路,而後在他心動之際,卻又設了一個不可逾越的路障。
三波爭鬥,最先堅持不住的,並不是身陷泥潭的趙兵。乃是越打對手越多的鬼痕。
面對肖飛七人潮水般的攻擊,他漸漸應接不暇。利用骨盾召喚出來的一身骨鎧,此刻也已經被拆的七零八落
。一身鬼力耗損殆盡。四周的鬼氣,被喬依幾聲道喝震散,雖然有鬼陣再度聚集,然而仍是十分稀薄。這些鬼氣遠遠不夠他吸收煉化,恢復鬼力。
反倒是肖飛七人,在靈力耗損過半之時,分成兩撥。一波四人死死頂住鬼痕的攻勢,另一波三人取出復靈丹,坐地煉化。片刻之後,靈力充盈的三人轉而接過攻擊,另外四人輪換出來恢復靈力。如此一番調整,七人除了神態略有些疲倦,仍是生龍活虎。鬼痕卻是欲哭無淚。
“夫人,我們堅持不住了,難道你真的要看着我們失敗嗎?”鬼痕伸手一拭嘴角淤血,淒厲的嚎叫劃破夜空。
衆人聞聲一驚,齊齊看向一旁,那座小木屋,冰冷如初,氣息全無。緩緩吸了一口氣,衆人攻勢更猛。
“噗!”
一口鮮血噴出,鬼痕面色猙獰,厲聲吼道:“夫人,鬼痕死不足惜,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尊者大人隕落嗎?”
鬼穆骨杖驟然一擊,盪開楚凌飛如炬般的劍芒,喝道:“鬼痕,莫要胡說!”
鬼痕骨盾撐開,再受一擊,口中鮮血汩汩溢出,呵呵笑道:“狠,你好狠吶!守護千年,卻換不來你回眸一瞥。尊者,值得嗎?這就是您帶着我們費盡心血,換來的嗎?”
鬼穆神色深沉,低低一嘆,骨杖倒置,探出一條數丈長的白骨鬼爪,迎上楚凌飛凝聚的靈力手臂。
嘭!
巨響聲出,靈力手臂凌空一晃,消散無形。白骨鬼爪,如長條一般的指甲凌空揮舞一下後,寸寸斷裂。白骨鬼爪驟然縮回,重新變爲骨杖。
另一邊,趙兵長槍顧之不及,費晨手中寶劍,劍芒一閃,重重擊在馬骨妖一條後腿骨之上。
咔嚓一聲脆響,那條腿骨從中斷做兩截,只是被異力相連,仍舊吊在腿上。馬骨妖一條左前腿、一條右後腿,紛紛斷折,只剩兩條腿的它,一番踉蹌,再難保持站立。
啪!
趙兵單手持槍,紫金長槍斜插地面,在馬骨妖傾斜的那一刻,硬生生穩住身形
。
“龍躍,站起來!”趙兵一聲暴喝,雙眼寒芒閃現。
唏律律……
混合了自身魂魄和馬身原魂的馬骨妖,仰天長嘶,兩蹄深入地面,牢牢站住。
趙兵背上捱了喬依重重一擊,身軀巨震,鬼氣直冒。
唰!
長槍驟然收回,挽出一朵槍花,將鳳叱震回。
噗!
一聲悶響,如中敗革,謝天昊定遠建功,藉助師兄肖飛的正面攻擊,長劍一撩,一抹劍光甩出,鬼痕避之不及,一條左臂被齊根削下。魏正平跟上,墨陽劍劃出一道烏光斜斜劈下。
咔嚓!
鬼力枯竭,單臂難支,鬼痕一條右臂被大力折斷,骨盾重重砸在自身胸口。鬼痕眼中閃過一抹絕望,七道光芒乍起,齊齊當頭砸來。
“鬼痕!”鬼穆白骨涌起漫天骨影,想要脫身來救,只是楚凌飛七人怎會讓他得逞,死死將其攔住。
“尊者……”,一言未罷,身死魂滅。
七人齊齊癱坐在地,直喘粗氣,鬼道異術詭異莫測,今晚他們算是領教了,無論是針對靈魂的吸噬、震顫、迷惑,還是對身體各種層出不窮的殺傷,都讓人膽戰心驚,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防護。雖是七打一,每個人卻像是一打七一般苦累。
楚凌飛七人這邊,今晚對上鬼穆也是十分小心,有了楚凌飛輕傷昏迷在前,衆人更是小心之至。打鬥至今,除了一些硬碰硬的震傷,並沒有皮肉之傷,因此鬼穆夾雜迷魂草藥力的鬼力,尚未建威。
趙兵長槍拄地,已是無力再做反擊了。殘缺的鬼氣之體仍然屹立如山,承受着衆人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千年前,不能追其驥尾,同赴黃泉。千年後,不能尊君指令,守護夫人。將軍,趙兵無能,要去了
!”
他聲音低沉有力,帶着金鐵交鳴的鏗鏘質感。他雙目深邃,凝望長平萬人坑,仿似在追憶一千年前的金戈鐵馬,又像在緬懷白骨累累的同袍兄弟。
月夜淒涼,笛聲忽起,清亮悠揚,如同一彎叮咚作響的清泉,瞬間洗滌了衆人疲倦的身心。
在這個紛亂肅殺的夜晚,這悠揚的笛聲似乎格格不入,偏又這麼生生插了進來,卻又不顯一絲的突兀。
吱呀!
木屋的門,被人從內推開,隨之而來的乃是一股冷徹骨髓的寒氣。木屋外,地面上,幽幽的青草上點點的露珠,剎那間凝結。
一個女子,一襲白裙,赤足走出屋外。
衆人呼吸陡然一滯。天地一靜。
女子雖是白衣赤足,卻纖塵不染。她眉目如畫,卻又嬌媚如花。她清麗脫俗,卻綽約多姿。她柳腰輕擺,又絕無一絲的豔俗。
紅脣腮邊露,似點點梅花,一隻玉笛碧光瑩瑩,橫在兩瓣紅脣邊,青蔥似的玉指,時敲時擡。
趙家客棧地底洞府中,那具木偶,已然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卻絕及不上真人之萬一。
鬼穆眼中閃過一絲癡迷,輕輕道:“你來了……”
地上,癱坐馬骨妖之上的趙兵,用盡最後一絲餘力,擡起頭來,低低地道:“夫人……”
楚凌飛緩緩出了一口氣,沉聲道:“她是誰?”
秦沖和韓楚相視一眼,方纔答道:“趙家客棧之中,吸食生氣、滋養肉身的那具木偶,便是她。”
衆人聞言詫然,任誰都無法將這樣一個絕美的女子,與那個喪心病狂兇惡殘忍的趙家老祖,聯想到一處。
女子輕輕放下玉笛,螓首環顧,嫣然一笑,天地失色。
“趙括遺孀趙雅,見過諸位
!”
喬依雙目驟然一縮。趙括遺孀,這趙雅已然活了千年。看她修爲,不過與鬼穆相仿,甚至還要差上一線,這等修爲是決然不可能活上千年之久。
那一切都明白了,五處鬼陣自然是用來放出趙括,夫妻團聚之用。至於鬼穆與鬼鷹二人,有沒有其他的陰謀,不得而知。
僅是站在趙雅的立場,她的目的單純到近乎可笑,卻真真實實地支撐着她修煉鬼術,活了千年。即便是修煉鬼術,她也早已死去,只看這副軀體,她仍處在花容月貌的年紀,不難推測,她不願這幅容顏老去。她定然是在最好的年紀,放棄了生命。而後,藉助鬼力掙脫輪迴。
趙家客棧的存在,目的很簡單,屍油提元,供其吸收,壓制肉身的腐化。陰物取魂,用來修煉鬼術,確保冤魂不散。那間屋子寒氣逼人,無疑,放置了玄冰,其效用一樣是保證肉身不腐。
趙家客棧的存在,只有百餘年。以喬依推測,只怕百年之前,趙雅定然是將肉身置於玄冰之內。直至鬼穆鬼鷹謀劃破除長平萬人坑外圍五行困陣,趙雅方纔出世。兩邊合作,趙雅出手相助他們破除鬼陣,鬼穆鬼鷹助她救出亡夫冤魂。
只是不知,今晚的她,爲何沒有及時出手相助。甚至到了大勢已去,趙兵瀕死,鬼穆漸漸不支之時,她才緩緩現身。
至於鬼穆,只憑鬼痕死前的那番言辭,和鬼穆看待趙雅的那種柔和的眼神,不難猜出,這鬼穆定然迷戀與她。想來,救出趙括對於他,也是矛盾之極的選擇。所以,鬼穆破除鬼陣目的,到底是在幫助趙雅,讓她得償所願,又或是實現鬼道妖人的陰謀,不得而知。
或許,他自己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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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喬依突然很是好奇,這趙括,真的便是衆人言口相傳,甚至詆譭謾罵的無能之輩嗎?
只看他的遺孀,謹守千年,不惜傷天害理;他的部下,鐵血忠貞,揹負軍令如山。
如此人物,又豈是紙上談兵誇誇其談之輩?
或許,老糊塗是對的!
這是隱藏在史書中的冤屈。這是埋沒在歲月中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