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忡忡的來找肖勝,倪鵬程又‘憂心忡忡’的離去。
但現在,此‘憂心’已然非‘憂心’。
人性的罪惡,在肖勝的三言兩語裡,被赤果果的剝開。
當他還在爲賈家人的未來‘憂心忡忡’的時候,原來自己那個‘三哥’已經早有打算了。
路在何方?
手裡提着那份足以撼動豐華整個‘中高層’的資料,倪鵬程迷茫的走出了肖勝辦公室。
按理說,在他得知了自家三哥早有準備後,自己應該爲其高興啊。可爲什麼內心會堵?堵得又是什麼?
早就過了不惑之年,自認爲可以坦然面對人生百態的倪鵬程,卻又在今天陷入‘迷失之中’。
折回自己的辦公室後,糾結很久的他,才理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很瞭解‘入雲龍’賈青,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能夠猜透他的想法,所有人也都認爲已經步入‘暮年’的賈老三,沒了那份‘銳氣’。
所以,所有人都在得寸進尺,都在爲所欲爲。
然而現實予以他人的巴掌,不需過於響亮,但卻足夠的痛!
賈青還是之前的那個賈三爺,只不過他選擇了‘韜光養晦’。可這在所有人眼中就成爲了他的‘弱點’。
當他們放下芥蒂,開始肆無忌憚的開始向‘賈家’、豐華索取什麼的時候,危險也在一點點的接近他們。
是貪婪讓這些人,一步步走向賈青事先預設好的陷阱裡。也是利益,讓他們一步步墮落!
總覺得自己足夠強了,已經可以展翅高飛了。殊不知,在你真正準備翱翔廣闊無垠的天空時,才發現自己的脖頸處卻早已栓了跟風箏線。
而牽線的那個人,就在地面上掌握着你的方向,隨時準備着收線。
‘呼……’
長出一口氣的倪鵬程,捋着自己略有些斑白的髮梢。十多份涉及豐華多個崗位的‘老人’資料,赫然分攤的擺在那裡。
有的厚實,有的相對薄了點。頁數多的大都是父子、叔侄倆一起參與,而頁數少的,則表明只有一人。
很有意思的是,那些個公開站隊在方大紅那邊的人,資料卻沒有一個。這些人只符合倪鵬程口中那些個‘坐吃山空’的角色。
另外,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這三個被譽爲‘輔臣’的叔叔輩老人,沒有一個在列。這麼多年,難道他們三人沒幹一丁點‘偷雞摸狗’的事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就拿倪鵬程來講,現如今自家二哥那裡還有自己數以百萬的‘信託基金’。對於他來講,即便自己真的跟豐華一同‘隕落’了,那些錢也夠自己的後輩生活得!
他是抱着與豐華或者說賈家‘一損俱損’的心態,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可能是處於防範之心,他們的資料都沒有通過肖勝的手,遞到自己手中。
這個時候倪鵬程不禁在思索,是賈青沒有予以肖勝那麼大‘權限’呢,還是肖勝故意故弄玄虛?連下面人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倪鵬程不相信他們老哥幾個會被‘略過’。
想到這,倪鵬程瞬間感到了頭皮發麻。
原來自己當年所崇拜的那個‘賈三爺’沒有變,依舊那般犀利,依然能做到‘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噔噔……’
清脆的敲門聲把倪鵬程拉回了現實,迅速回神的他連忙收攏着桌面上的資料。在此期間,他還故作鎮定的詢問道:“誰?”
“倪叔,哦不,倪總,我是……”
當倪鵬程聽到賈茹的聲音後,原本凝重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如果說賈巖是宮丙全看着帶大的話,那麼賈茹就如同倪鵬程的親閨女般!
中年喪偶,膝下也無子嗣。以前的倪鵬程是‘丁克一族’的推崇者,可隨着年齡的增長,卻越發的覺得兒女重要性。
所以,他對賈茹的寵愛是發自肺腑的。早些年,他便撮合着自家侄子倪騰與小丫頭片子了。只不過,貌似‘八字不合’啊!
這個理由是賈茹親自給的!倪鵬程還信以爲真的讓人算了一卦,別說還真的不合。後來,也就不再‘強行’撮合了。
“丫頭,進來……”
聽到倪鵬程這話的賈茹,這才緩緩的推開房門。以前,賈大xiao jie進倪鵬程的房間哪敲過門?
當你聽到‘砰’的一聲響時,她人已經鑽進來了。
倪鵬程跟自己助理的那些‘秘聞’,就是被這小丫頭片子一腳‘踹開’的。當時,老臉那叫一個尷尬啊!
“習慣了你踹門而入,今天這麼‘斯文’,叔叔有點不適應啊。”
聽到這話的賈茹吐了吐舌頭,瞄向身後確定沒人跟着後,連忙關上了門。隨手把抱着的檔案袋往倪鵬程那裡一扔,緊接着自己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倪鵬程存放的點心。
“倪叔叔,糖尿病不能再吃甜食了哈。我替你吃了……”
“哈哈,吃吧吃吧!不夠,我在給你買。怎麼,跟着肖總連零食都不讓你吃?”
“我哪敢吃啊?”
說到這,賈茹便開始給倪鵬程倒苦水。無非是她通過怎樣的努力,才讓肖勝帶她來公司的。
“對了,肖狗勝說你走的時候資料沒拿全,讓我給你送過來。”
“誰?”
“肖狗勝啊!哦,在淮城私底下熟快的人都這麼稱呼他。他小名‘狗勝’!”
“哈哈!”
看似一邊跟賈茹閒聊着,倪鵬程的餘光早就瞥向了桌頭的這份資料。他無比確定自己從肖勝辦公室離開時,拿完了這些資料。而這份,顯然是他最後追加的。
由於賈茹是隨手扔的資料袋,繼而是背部朝上。上面用圓珠筆所寫的一行字,印在‘牛皮紙’上不是那麼清晰。但當倪鵬程認真端詳了之後,身體猛然怔在了那裡。
“三哥以國士待之,我必以國士還之!”
這是剛剛自己向肖勝表明態度的一句話。趁着賈茹背朝自己翻找飲料的時候,倪鵬程拆開了這份資料。
開頭處‘倪翔’兩個字讓倪鵬程恍然如夢。
曾幾何時,他所用的名字就是‘倪翔’。而‘倪鵬程’正是後來,在與賈青合計後改的。
“再吃點啊小茹,休息室的冰櫃裡還有奶昔呢。”
嘴裡塞的都是東西的賈茹,沒有開口的‘唔唔’擺着手。連忙抽出紙巾擦拭嘴角的她,嘟囔道:“最近肖勝跟‘大姨媽來探親’似得,脾氣那叫一個暴躁啊。我得趕緊回去,哦對了,肖狗勝說你看到這份資料後,會讓我帶回去一句話,帶什麼話?”
聽到這的倪鵬程先是一怔,隨後回答道:“不負所托……”
“完了?”拿出紙筆還準備記下來重點的賈茹,擡頭瞪大眼睛的追問道。
“完了!”
“我說你們大老爺們怎麼那麼‘墨跡’,就這四個字讓我躥了兩層樓。走了哈倪叔,哦不,倪總!糖尿病,別吃那麼多甜食。以後每天下午三四點的時候,你主動打電話到我那,叫我來幫你解決……”
當賈茹說完這些後,倪鵬程苦笑連連的點頭道:“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待到辦公室只剩下倪鵬程一人時,‘啪’的一聲點着根香菸的他,從抽屜裡拿出了那份屬於‘倪翔’的資料。
一字不落的看完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條條框框,時間、地點、什麼項目、怎麼操作的,存根、證據等等是如此的清清楚楚。倪鵬程是這麼多人中最少的那一個,其他的有涉及父子、叔侄的都事無鉅細的記錄下來了。
看到這些資料時,倪鵬程既心驚,又感到後怕。
也就是在拿到自己的這一份資料後,倪鵬程才無比肯定賈青已然把所有的‘生殺大權’交給了那個看似‘忠厚’卻實則‘殺人不眨眼’的年輕人肖勝。
繼而,他之前所‘勾畫’的藍圖,也就不是‘無的放矢’。
如果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賈三爺不可能如此放心的全盤托出且徹底退出豐華。
“孤臣……”
望着手中的這些資料,倪鵬程沉默許久後嘀咕出了這兩個字。
隨即露出冷笑的他,工工整整的收起了這些資料。待其再起身時,他的表情顯得無比‘猙獰’。
笑面虎,倪鵬程!
入雲龍賈青身邊出刀不見得最快,但絕對夠狠的那一位。
數些年前,所有餘杭人都知曉入雲龍身邊有兩把刀:快刀宮丙全,狠刀倪鵬程……
站在辦公室的飄窗前,端着茶杯的肖大官人,望着底層攜着檔案資料的倪鵬程鑽進自己座駕裡。臉上露出了淡然的笑容!
單手撫摸着自己寸發的他,哼着昨晚剛在茶樓聽的江南小曲。
其實就這件事而言,肖勝自己也可以出手,但是他卻選擇讓倪鵬程來做。至於原因……賈巖身邊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孤臣。
而就從背景、出處以及能力來看,倪鵬程顯然是最爲合適的。
‘嗡嗡……’
擺在肖勝桌面上的手機,在此時震動個不停。端着茶杯的他,下意識繞到了桌前看了下號碼後,面帶尬笑的接通了電話。
“亞妮……”
“肖狗勝你可以哈,來餘杭就裝大灰狼,裝着不認識淮城的窮親戚了?怎麼,還躲在辦公室裡讓保安攔着我不讓進?不是,你的膽子得多肥吧?”
聽到這話的肖勝,頗爲尷尬的回答道:“不是我的膽子肥,而是下面的保安有眼無珠啊韓大xiao jie。我這就下去,親自迎接你的大駕光臨。”
“不用了,他們貌似打電話給你助理了。現在放行了!可以啊,都有助理了?我猜一定是母的,而且是那種qián tū hòu qiáo的,你也就這‘惡趣味’了。幾樓?”
“十一,十一……”
最後一個問題應該是韓亞妮質問保安的。而聽到電話裡的忙音後,滿頭惡汗的肖大官人,大步流星的朝着門口。而此時,他的房門剛好被賈茹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