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父親的劈頭大罵,一字未回的肖大官人,只是在那裡‘叭叭’的抽着香菸。
“怎麼不說話了?啞巴了?自己闖的貨,自己回來擔着。沒人該爲你的過失買單。回來,立刻……”
“好!”
從頭到尾只說了這麼一個字的肖勝,隨即掛上了電話。掐滅手中香菸的他,下牀穿着鞋。而旁邊的陳泰順和陳鵬舉,也沒做停留的穿戴整齊。
又讓醫生檢查了下陳泰順的傷,確定無誤後,肖勝給房小壯直接打了一個電話道:“給張彪他們轉院到市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無論花多少錢,我們都墊付!我不能讓我的兄弟,爲了我‘流血還流淚’。”
不得不承認,這次在出事之後,肖勝所做的一系列事情,着實讓跟着他的人感到暖心。
哪怕是跟肖勝一起長大的陳泰順,看到其爲了自己與家人近乎鬧掰,雖然嘴上說‘不值當’,可心裡也暖洋洋。
更不用,今早便轉院至人民醫院享受更高一級護理的張彪等人了。
在他們這幫人心中,流血什麼之類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肖勝已然把他們當自己人看待了。
爲這樣的‘老闆’拼命,他們都覺得值。
金盃車剛駛入陳寨村,就被圍堵在村口的一幫村民所‘逼停’。擋在前面的赫然是拄着柺杖的肖衛國,在陳寨村估摸着也只有他敢攔肖勝的車了。
原本還對肖勝此次行爲有諸多微詞的衆人,在看到肖勝攙扶着陳泰順從車上下來後,全都鴉雀無聲。那裹得根糉子似得的繃帶,讓不知道的人以爲有多嚴重呢。
實際上,這是他們回來之前特地‘僞裝’的。
“大鵬哥,你先送順子哥回去休息。凌晨才輸完血,不易久站。”
肖勝的這一句話,所透露出的諸多信息,讓那些原本準備當衆指責肖勝的老人們,變得啞口無言。
剛輸完血?乖乖,這得多嚴重吧!
而聽到這話,原本就坐在地上‘大哭大鬧’的陳大兵母親,也氣弱了幾分。自家兒子這麼‘狠’啊,把人砸住院了不說,還得輸血啊?
“狗勝,注意態度哈。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是已經不能改變的既定事實。別再爲我這事跟肖叔置氣。”
“回去吧,跟沒死過似得。你有幾條命夠這樣折騰?”面對陳泰順的一番‘諄諄教導’,顯得極爲不耐煩的肖勝,就站在那裡陰沉着臉頰,直接懟了回去。
無論是誰都聽得出,他言語之間的憤怒。
不過客觀的想想也是,你偷了人家東西不說,還把人給拍住院了。而且,傷勢還這麼嚴重。換成是誰,也都不會有好脾氣。
待到陳泰順離開後,扭過頭的肖勝,望向自家父親道:“爸,你讓我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做什麼?看她在跟我在這撒潑、裝無賴,還是讓我聽一聽衆村民們的指責聲?”
“你怎麼說話呢?”
“我怎麼說話的?爸,你問我怎麼說話的?那你有沒有問過我這一晚經歷了什麼?那你又知不知道,我這一夜如果沒有及時把事情處理好,對於我而言意味着什麼?”
就在肖勝說完這話時,陳大兵的母親,再次‘嗷嗷大哭’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大兵他爹,你這剛走沒幾年,就有人欺負咱老陳家啦。鄉里鄉親的沒一個幫忙的……”
聽到這話的肖勝,直接冷着臉道:“既然你這麼想念我陳大爺,應該下去找他啊。”
當肖勝寒着臉說出這句話時,在場所有人的都怔在了那裡。甚至連葉薇都不敢置信的望向肖勝,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啪……’
就站在肖勝面前的肖父,當衆予以了肖勝一巴掌。那刺耳的巴掌聲,響徹整個上空。
肖父的用盡有多狠?看看肖勝那嘴角溢出來的血跡,就能知道了。
這一刻,就連臥躺在那裡的陳大兵母親,都不敢再發出一點點聲音。
渾身氣的發抖的肖父,指向站在那裡紋絲不動扭過臉去的肖勝。
“你,你個孽子……”
“肖叔,肖叔……”一旁的葉薇趕緊拉住了肖父,而站在那裡的肖勝,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跡。動作淡然的從兜裡掏出了一張訂單。
“你是我爹,你打我,我無可厚非。但就這件事而言,我沒錯。”
對肖父說完了這句話後,肖勝扭頭把目光投向了陳大兵的母親道:“我訂了四口棺材……”
‘嗡嗡……’
“你的、大兵的、還有你那個遠嫁的閨女的。最後一口是留給我自己的。不是要尋死覓活嗎?可以,只要責任是我的,我破着老肖家‘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會堅持到底。繼續撒潑……”
聽到肖勝說完這些後,經不了大事的肖母,連忙抽上前來,拉着自己唯一的兒子道:“狗勝,你胡說什麼,你,你……”奪過肖勝手中的訂單,不認識字的肖母交給了旁邊的葉薇。
“葉主任,你給看看……”
“確實是四口棺材,已經付定金了。肖勝,這事……”
不等葉薇說完,肖勝竭斯底裡的大喊道:“所有人都在指責我,誰特麼的問問這次蒙受了多大的損失和信譽。你知不知道,被你家拉回去的那一捆電纜市場價多少?十萬打不住,如果丟了,我需要賠多少?一百萬……而陳大兵拿了人家多少好處費?五百,整整五百塊,他就把我給賣了……”
“媽嘞戈壁的,自打他去礦上上工後,我讓李經理給他加的補助都不止這個數。以前,你們上工拉一車煤多少錢?一人二十吧。現在多少?四十,翻倍了。爲什麼?以前逢年過節,誰特麼的給你發過禮品、過節費?初八到十六這幾天上工的,我都讓人按雙倍工資給你們。”
“特孃的過個三八婦女節,我都讓人給你們發大米、衛生紙和食用油。爲啥?我媽打小告訴我:孝心換疼心。我就覺得我肖狗勝,無論在外面給誰鬥,拿命拼多狠,最起碼我回到陳寨村這一畝三分地上,有各位長輩們給我撐腰,能讓我有家的感覺。”
當肖勝情緒激動的說完這些客觀存在的事實時,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了。細細想來,還就是這個道理。自打肖勝暗中管理煤礦以及工地上的事情後,所有在他這打工的村民,在待遇上都提升了不止一點兩點。
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福利都有了!
“你知道我理想中的陳寨村是什麼樣嗎?多高調的話我不說,我就想以我的親身經歷爲實踐:最少特麼的,去相親的時候,不會被人看不起。只要一提到陳寨村,外村的姑娘不要彩禮就往這裡鑽。我弄試驗田,我包荒山,然後再以高出市場價近一半的價格,把留在家裡的婦女返聘到地裡,爲啥?”
“我就是不希望咱們陳寨村再有‘留守兒童’‘留守老人’這麼一說。所有的貸款、借債以及來自外面的壓力,我特麼的都能抗,也願意去抗。我不怕苦,也不覺得累。陳寨村養育了我,我反哺陳寨村,我無話可說。可你拐過頭,你們一家子爲了五百塊錢就把我肖勝的屁股,全給賣了。”
當肖勝面目猙獰的說完這些話後,不少婦女都已經潸然淚下。就連葉薇都偷偷的抹眼角,不少漢子都別過頭……
“你知道什麼叫牽一髮動全身嗎?就因爲我的人回來找這捆電纜,而導致砂石廠沒人。留守在那裡的……連看門的大爺,現在都在市醫院病房裡躺着呢。對,你沒聽錯。比你年齡小不幾歲的大爺,今天可能要做手術。就因爲陳大兵把那捆電纜藏在家裡,就因爲他爲了五百塊錢吃裡扒外……”
“你們一個個都說我肖勝不顧及鄉里鄉親,不顧及長幼有序……誰特麼的真的爲我想想。就你有兒子,就你兒子精貴,我躺在醫院裡那麼多弟兄,他們就沒爹媽,就不精貴。”
當肖勝已經破音的吼完這番話後,情緒激進的他,渾身都在顫抖着。
“有個長輩告訴我:將心比心就是佛心。陳大兵他娘,你每年都去拜拜吧?你能告訴我,你一家子的佛心都到哪兒了嗎?”
說完這些後,長出一口氣的肖勝拉了拉領口。豎起食指道:“再強調一點,底線之上你們是我長輩,指着我狗勝的鼻子罵,我都一笑而過。底線之下,我不管你們混多大,混成陳家兄弟那樣的。老子說弄就弄,絕無商量可言。昨晚所有參與其中的,不管是本村的,還是外鄉。有一個算一個,我絕不姑息。”
“一個跟你們好聲好氣商量着來的狗勝,你們不待見?可以,那我就不商量。我按着我的規則來,不服,特麼的弄到你服爲之。棺材今天就送到你家門口,死不死那是你的事……”
說完這話後,肖勝扭過頭望向自家父親道:“爸,你從小教導我,做人要‘問心無愧’。這次我指着天,摸着良心回您一句:這次,狗勝問心無愧。”
說完這話的肖勝,頭都沒回的直接撥開了人羣。把陳泰順送回去後,已經調轉車頭的陳鵬舉,在肖勝上車後,踩着油門就‘嗡’的一聲離開……
在他走後近兩分鐘的時間裡,現場鴉雀無聲。
只有蹲下去的肖老漢,捂着自己的腦袋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