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寶軒一驚,猛地回頭,向那聲音發來的地方望去,卻發現韋如正微皺着眉頭站在那裡。“韋箴如?!”易寶軒一看到韋如便是一愣,接着便怒上心頭,這樣的人,頭幾天還口口聲聲說和元丘軍營毫無瓜葛,現在就這麼悠然出現在元丘軍營裡。不要跟他說這人也是來救安琳他們的,他不相信!半個字兒都不信!韋如面上開始有些微的吃驚,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你來救安琳?”頓了頓道:“就你一個?”
易寶軒卻是忿忿地轉過頭去:“用不着你管!”說着便要向旁邊移去,卻被韋如一下拉住:“你幹什麼?被這裡的人發現了,怎麼救阿琳?”
“呵呵,你還會顧念阿琳?你不害我們,我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易寶軒說着狠狠剜了韋如一眼,擡腿就要走。韋如怎麼能讓他就這麼走了,伸手一攔,易寶軒身形一頓,立刻出招向韋如襲去。兩人都怕驚動元丘兵士,一個個屏聲靜氣,在無聲無息之間便過了數十招。易寶軒惱怒被韋如纏住,脫不得身,不由又怒道:“你到底要做什麼!是漢子的話就給個痛快話兒!”
韋如知道他誤會自己,也知道現在分辨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嘆口氣,道:“我只想問你,你想不想救安琳他們?”
易寶軒盯着韋如的眼睛,腦中轉過了千萬個念頭,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氣道:“好,就信你一次,看你敢耍什麼花招!”
韋如卻是微微笑了笑,哪怕寶軒只信任他半分,他也忽然覺出了一種輕鬆,彷彿一直以來壓在心上的大石稍微鬆懈了一點。
兩人一道摸到了關押安琳他們的地方,只見一個不大的帳子,卻有數十人看守,不停地來回巡邏。易寶軒不由地皺了眉,卻聽得韋如在一旁低聲道:“別急,看我的。”
卻看韋如右手劍訣前指,口中口訣輕念,就看得遠處巡邏的兵士忽然眼神呆滯起來,接着便都渾渾噩噩地隨着韋如手指的方向向一旁去了。易寶軒心中暗暗稱奇,臉上卻故意繃着,不表露出來。韋如擡擡下巴道:“寶軒,去吧。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說罷轉身就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不然哥哥必然會埋怨自己不顧大局。易寶軒聞言一怔,看着韋如遠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謝了。”不知怎地,看着韋如落寞遠去的背影,易寶軒的心底忽然顯出一絲悲憫,爲什麼覺得韋如總是在刻意壓抑着什麼呢?他很少有什麼感慨,他是那麼少思少慮的人,只是今天看着韋如的背影,易寶軒忽然便生髮出這樣的感慨。也許他心中也有着什麼不能向外人道的苦衷,易寶軒這樣想着,不禁面上浮現出一絲苦笑,這個時候,自己怎麼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易寶軒幾步便閃進帳子裡,看着昏迷在地的安琳和幾個襄南兵士,忽然覺得心中一酸。阿琳,以後我再不會,再不會讓你這麼一個人。這樣想着,他將手輕輕放在安琳的太陽穴上,安琳緩緩地睜開眼,看到是易寶軒,興奮地差點喊出來。拼命壓抑了以後才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寶軒,我好害怕!”易寶軒只覺得自己心尖一軟,一下便將安琳抱在懷裡:“不怕不怕啊,我這就帶你們出去。”易寶軒說着,手腳麻利地將其他人點醒,七八個人便順着營地跟兒輕手輕腳地摸出了元丘軍營。
幾人出了元丘軍營便一路狂奔,向着元丘軍營旁側的一個密林裡奔去。有了密林做掩護,他們便能順利地回到襄南軍營。然而眼看着密林在望,忽聽得身後鳴金呼喝之聲頓起,就聽得一人高聲笑道:“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到元丘軍營裡救人。今天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還真的當我元丘軍無人了!”
安琳聞聲回頭望去,就看到一匹黑色駿馬上,一個青色波浪頭髮的青年男子長身立於馬背上,一雙赤色眼睛灼灼地盯着安琳他們,彷彿是盯着自己獵物一般,脣色殷紅似血,看得安琳心裡猛地一跳,安琳就不由地一拉易寶軒道:“寶軒。”口裡喊着,手緊緊地攀着易寶軒的肩膀。易寶軒回頭一笑,輕輕握住安琳的手道:“阿琳,別怕,有我呢。”易寶軒一邊這樣說着,口中已念動口訣,眸中顯出堅定神色。
逝楚使個眼色,身旁的兵士們已經悄悄佈陣,將易寶軒他們圍在了場中。逝楚見易寶軒要出招,心裡忽然閃過那天晚上易寶軒獨當千軍的樣子,逝楚眼中的神色不由地一緊,忽然如閃電一般射出,旁人只覺得眼前一閃,彷彿只是一道光射過,易寶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身旁一陣疾風閃過,張眼細看,逝楚的身影彷彿只稍微動了一下便又恢復原樣,只是他的手中卻分明多了一個人,易寶軒仔細一看,安琳居然被他握在手上!
“阿琳!”易寶軒大喊一聲,忽然覺得無比懊喪,自己怎麼這麼粗心,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從自己手底下擄了阿琳去!“你到底想怎麼樣?”易寶軒大喝道,逝楚卻輕輕撫着安琳的臉頰,眯着一雙赤色的眼睛道:“不想做什麼。只是聽說人間重情,想見識一下而已。”逝楚這麼說着,肩膀上的小蛇已經蜿蜒爬到安琳的脖子上,一雙小眼睛骨碌碌直轉,彷彿在威脅易寶軒,若是敢輕舉妄動的話,安琳便不得全身而退。
易寶軒不覺得叫道:“不要!你,你放了阿琳,你要做什麼衝我來,你衝我來呀!”易寶軒恨恨喊道,他多麼想就這麼將面前這青發紅眼的怪物立時擊斃。可他手裡握着阿琳啊。他不能輕舉妄動,他必須隱忍:“你到底要做什麼?我過去跟她交換,我跟你走!”易寶軒這麼說着,當真雙手高高舉起,撇了兵器。身後的兵士都不由地出口阻攔道:“寶軒,你三思啊!”易寶軒卻是眼睛盯着安琳,堅定道:“不需要三思,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阿琳不能出事,除了這個,我什麼都不想。”
安琳眼看着易寶軒當真一步步走了過來,她心中是又感動又難過。記得以前她總是怨易寶軒沒個正形兒,可現在的他,多麼像個男子漢啊。可是這樣的日子爲什麼這麼短啊,她剛剛發現他有些好了,爲什麼老天爺就讓他們遇上這些事?難道是老天爺嫌她太晚看出來。安琳這樣想着,眼淚便一滴滴滑落。看着易寶軒的越走越近,安琳的眼淚更是絕了堤一般,她抽噎着道:“寶軒,別過來,別過來……”
易寶軒哪裡肯聽她,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將安琳換回來,所以即便安琳急得直搖頭,易寶軒的腳步卻沒有半步停歇。安琳看着易寶軒,知道他肯定是死了心要將她換回去,可是易寶軒若是落在這元丘軍的手裡,別說他自己有危險,剩下的和他們一起的人,一個都逃不出。她不能因爲自己一個就連累了大家這麼多人,尤其是易寶軒。安琳這樣想着,忽然一擰身,手中的銀針忽然飛射而出。逝楚目色一赤,狀似滴血,手臂迅如閃電般伸出,一下擋開了安琳射來的銀針接着毫不停歇,右手便直接掐住了安琳的脖子。安琳掙扎了一下,臉色漲得通紅,口中吸不上氣來,雙手不由地摳住逝楚的寬大的手掌,可她那點力氣哪裡掰得開。逝楚手上一加力,安琳手腳一軟,便停止了掙扎。原來盤踞在安琳脖子上的小蛇又順着逝楚的胳膊優哉遊哉地回到了逝楚的肩頭。逝楚面上輕蔑一笑,手一鬆便將安琳扔在了一旁。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易寶軒甚至都沒來得及喝一聲。只覺得那一聲卡在自己的喉嚨,分外難受。爲什麼!爲什麼!明明只有幾步之遙,明明就要牽到你的手了,爲什麼你要這麼做?易寶軒只覺得心裡撕心裂肺的疼,他忽然仰天長嘯,那聲音淒厲無比,只喊得元丘兵士們都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易寶軒長嘯一聲,停下聲時雙眼赫然充血,手下旋風頓起。易寶軒高喝一聲,那手下疾風便直接向逝楚襲去。逝楚輕輕巧巧地避過,他座下那黑色駿馬就沒那麼幸運了。一下便被那風刃捲到半空,接着只聽得轟然一聲,碎肉血沫便噼裡啪啦撒了一地。易寶軒赤着眼站在那裡,瞬間被那馬血撒了滿身滿臉,整個人像從血海里爬出來的。逝楚看着易寶軒的眼神,忽然覺得眼睛一跳,就聽得身後雷鳴,漫天烏雲聚起,滾滾玄雷轟鳴,逝楚心覺不妙,一個轉身飛身便要逃開,那玄雷卻似乎是長了眼睛,一瞬便鎖上了逝楚的四肢。逝楚正待運力掙扎,卻只見空中白光驟閃,閃得人睜不開眼睛。地上的兵士們都紛紛閉了眼睛,再睜眼時卻只見地上躺着一具焦黑的屍體。衆人大駭,易寶軒卻跪伏在地上,輕輕撫着安琳的鬢髮,口中顫巍巍道:“好阿琳,我帶你回去,咱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