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巴人遊戲這個子公司打算賣到三百億,也就是目前對巴人集團的估值,楚垣夕相信如果把《羅馬之敵》放進去是絕無問題的,甚至於遊戲表現足夠好的話,三百億都不可能滿足他的胃口。
但如果不裝,也能賣到三百億,那肯定是不裝,叔叔我們不裝!
於是問題就變成了,怎麼才能在留下《羅馬之敵》的情況下,把巴人遊戲的估值吹到三百億這麼一個技術問題了。
這個技術,楚垣夕相信自己是專業的,對,就這麼辦,這麼辦,然後再這麼辦!
胡世恆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苦笑了兩下,對面的人已經完成了一場顱內高潮。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裡面是一個簡要的提問綱領,第一條上市已經過了,第二條是社交。
“小楚,我聽徐大姐說了你對中老年社交的展望。問題是,你這些都是猜想吧?有沒有什麼case可以佐證?”
這是對小康的估值前景有疑問?
楚垣夕心說我又沒法說原世界的例子,咋辦呢?哎等等,想起馬略之前聊天的時候講過的一個段子來。
“有。去年有一部新媒體小說叫《兒媳婦》,是個小黃文,沒有任何超格描寫,走純意淫路線,主角是個五六十歲的大爺,目標中老年羣體,走公衆號向全網推,你猜猜多少人付費看這本書?六千萬人,有六千萬用戶通過微信公衆號付費閱讀,不是6000萬的總訂閱,而是6000萬的均訂。那麼,只看免費章節不付費的人有多少?”
“這麼多!”胡世恆的嘴都張開了完全合不攏,“這一本書得賺多少錢啊?”
“產生了幾億的GDP吧。這還是正規大號不接這種廣告單的情況,這個推廣太掉價,但是賺錢啊,所以走的都是水下公衆號。如果大號都不要臉了使勁推,全網一億人付費應該沒問題吧?幾百億點擊是合理的吧?也不會有小鮮肉的粉絲重複訂閱一萬份沖銷量的情況,小黃文完全就爲了賺錢,不刷數據,沒有排行榜,非常純粹直接,不搞那些虛的。”
楚垣夕一邊拍腦袋測算數據一邊說着,“然後,因爲很容易復刻,兩家閱讀網站抄襲了一下,結果因爲抄襲的尺度太大被有關部門警告罰款,原創的因爲尺度小反而沒事。鬧到被警告罰款,可想而是山寨品也是很有熱度的。”
當時馬略說得是眉飛色舞,主要是2013年到14年那一陣是小黃文的黃金期,渣浪讀書還在,挑起黃文的大旗。還有翠微居、煙雨、博易等等一大票瘋狂開車的,超超超速違章,車輪子都快跑掉了。後來渣浪讀書被國家狠狠打掉,警察叔叔直接抓人,這股歪風才被制住,貼吧清水文才結果接力棒。
對於馬略這種賽車型選手來說,那是個黃金年代。
爲什麼馬略眉飛色舞呢?因爲楚垣夕其實跟他閒聊的是東南亞市場的開拓。
馬略老先生執筆《羅馬之敵》,雖然屬於版權部門但是因爲配合莫妮卡工作所以跟海外也相關,而莫妮卡雖說重點是歐美,但東南亞從名義上肯定也屬於海外,只不過東南亞其實是伊麗莎白的工作重點,屬於小康不屬於巴人。所以繞了一個超級大拐彎,楚垣夕跟馬略聊東南亞文創市場沒毛病。
然後馬略興高采烈的說,在東南亞發小黃文一點不犯法,人家那邊的法律根本不管,當街裸奔都沒人管的何況是碼字。結果當年禍禍國內讀者的那批小黃文一轉手全都翻譯到東南亞去了。
不過有些不開眼的渣渣在東南亞賺了錢,豬油蒙了心了,又翻譯成阿文往沙特伊朗那邊砸錢推廣,賠的褲子都掉了。
楚垣夕心說你個肉山大魔王樂個什麼勁呢?黃文不是網絡小說的毒瘤嗎?今年監管這麼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掃黃打非居功至偉啊。
胡世恆好奇的問:“罰了多少?”
“沒多少吧。天朝的罰款制度還是很有磋商餘地的,雖然人家寫黃賺了幾個億,但是發小黃文肯定走私帳,‘差不到’很正常,細的就不用我說了。”楚垣夕斟酌着說,“再舉個例子吧,那些手機麻將賭博遊戲。前些年N多手機麻將公司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其中不少佼佼者被上市公司收購充利潤了,後來被國家嚴打了一波。
這些麻將是誰在打?不是青年人吧?
總之中老年人又有錢又有閒,而且也跟上移動互聯網的步子了,但是適配他們的產品缺乏,也缺乏瞭解這個羣體需求的團隊爲他們製作產品。這些人是移動互聯網的新用戶,缺社交缺遊戲,什麼都缺。那些網播的視頻平臺仍然保持旺盛的新增,新增用戶從哪來的?爸爸媽媽級別的用戶開始用手機和PAD看視頻了。
整個天朝都在進入老齡化,但是一切移動互聯網產品都漠視這個羣體。小黃文先發現了這個市場,我找那些黃文,不是,新媒體文的經營者拿了數據,那些水下公衆號的用戶裡,70%以上是30到60歲的用戶,年輕人只佔30%,所以《兒媳婦》的出現也是很正常的。
您覺得我們去搶,有沒前途?整個世界都漠視非洲,傳聲科技的老趙爲黑叔叔們量身定做美顏曝光,一下就成了,馬上就上科創版,是同一個方法論吧?
所謂中老年用戶,其實也包含着很多下沉市場的中青年用戶,他們的特徵是一樣的——沒有適用的產品。很多對年輕人推出的產品是對一二線城市年輕人的。前年有部電影叫《前任3再見前任》,在‘主流’電影觀衆裡被罵慘了,豆瓣評分慘不忍睹,但是票房二十億,觀衆全是十八線青年,一邊哭一邊看。這是適配他們的產品,現在還是藍海。”
胡世恆一句話沒說,靜靜的聽着楚垣夕進行大段的闡述,一邊聽一邊點頭。這就是對市場的洞察力,所謂洞察,就是在苗頭出現的那一刻的感應能力。
晚就變成山寨,山寨這事天朝的人無人不知,但難度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容易,寨主的成功也不僅僅是幸運所致,只有最擅長此道並且有足夠資源的纔有較大的騰挪餘地。
早則屬於比洞察更高一級別的預感,從宏觀的角度放飛自己的視野,俯視未來。
預感、洞察和山寨,是商業戰略中三種完全不同的模式,弄好一個都不容易,胡世恆心裡算盤一轉,似乎楚垣夕在山寨上沒什麼能力,其它兩項都還可以。
然後他看手機裡的第三條,資金募集和使用情況。
他順手從包包裡翻出打印好的小康的募集資金用途表,擺在楚垣夕面前:“小楚,你看看這個資金使用量是不是過高了?”
楚垣夕一看這不是自己給出去的資金使用測算表嗎?胡世恆手指點着的是IT投入部分,這部分看起來是不少,再未來三年內每年都需要10億左右的研發投入。
“這個真不高,胡總。你要是瞭解724就會覺得我們的投入還不夠,至少到三年後10億不夠。”這方面楚垣夕太懂了,“724類的便利店的最優解就是做成IT公司,因爲要連鎖發展,要開幾萬家店,要統一管理,一定要有強大的數據挖掘能力和IT基因。
這麼多店沒有強大的IT和信息處理能力是沒法實現大連鎖的,不但管不好門店,也沒法有效積累數據。數據是無效的甚至錯誤的,那就全完了。反過來,一個人年薪十萬,節約一萬人力,一年就是10億薪資,然後還有其它費用的節約,這個研發投入非常划算的。”
“但是,724那麼多研發費用是怎麼花出去的?”胡世恆一拍大腿,他功課肯定做了,至少完成了有無性質的功課,但是想要深入這個產業,缺乏深度的信息。
“我就不細算了,給您羅列一下吧。”楚垣夕拿出筆來在A4紙上直接寫。庫存週轉的數據管理系統、消費洞察預測、對私採和食品安全的監控系統、門店監管系統、連鎖品牌的消費者統一標準服務系統、鮮食供應鏈管理系統……
欻欻欻的寫了一大堆,胡世恆是越看越迷,因爲這些名字過於高大上了。
他頓時想到最近看到的一個笑話:多用途單兵戰術後期保障支援部件,也可以稱之爲洗臉盆;先進單兵多地形高速部署便捷戰術支撐物,也可以稱之爲馬紮;全兵種單兵反恆星反衛星頭部光學生物保護裝置,也可以稱之爲草帽。
這特麼好像是一個意思啊?
只聽楚垣夕說:“這些數據系統的開發,投入很大,但是可以節約人工成本,以萬爲單位的店面,人工成本的開銷是極其巨大的,今後開放加盟就更多了。您只注意到了IT上的持續投入,沒有注意到費用上的持續支出。
IT上的投入大,但是建立起強大的數據,可以形成強協同的產業鏈生態圈,用自動化的方式控制從研發到生產到運輸到零售的過程,提升品質和體驗,提升效率。
狗東比拼多多值錢的地方就是他的後臺系統,他的金融科技就體現在這個龐大的系統上,這是王道。咱們很多做便利店的去島國學724,光看商品陳列了,覺得學到很多東西,回國就山寨,那不扯淡呢麼?”
聽着好像是那麼個意思,“但是,你地圖研發這個巨大支出是……爲了什麼?”
胡世恆想說的其實是你這不白費錢嗎?你現在高德地圖用着多美啊,幾乎不要錢。換成自己研發,規劃了個每年上億的開銷,跟BAT重複造輪子,而且僅僅上億一點都不多,想要開發點什麼細緻的功能甚至未必夠,這明顯是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啊!
這都是袁隆平的鍋啊!
“因爲……”楚垣夕心說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您以爲我願意花這個錢啊?這不是李鐵頭逼的嗎?
“因爲我的商業版圖規劃不止侷限於大天朝,但是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地圖武器,出不去。”楚垣夕說出了一擲千鈞的氣勢,“東南亞是我打算明年就殺過去的市場,目前正在籌劃。雖然我們這邊的發展,現在還沒做起來,看起來有點操切了,但是那邊時不我待,錯過時機就很難再找到好的市場切入點。”
他仔細觀察着胡世恆的表情,只見胡世恆聽到殺入東南亞的時候,眼神十分凝固,瞳孔中有一道內斂的光暈在閃,這是積年的老鬼接收到刺激信號之後的表現,面如平湖心有驚雷。
“您知道,地圖的商業模式是必須走大體量的,盤子越大商業前景越好。如果我僅僅滿足於開發一個單車能用的地圖,我沒法作爲第三方給別人提供服務。”
胡世恆沉重的點了點頭,地圖業務他懂一點。作爲一個五次創業的投資人,他對互聯網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內容和生態的認知都是非常紮實的,反而是傳統領域,比如便利店對IT的應用依賴等等不是特別熟。
地圖開發的精髓在於形成一個成體系的生意。只開發地圖功能本身並不需要特別大的研發開支,這種功能對單車公司足夠了。但是,搜索呢?有質量的地圖搜索是個巨大的研發項目。地圖信息流呢?地理位置、交通信息、興趣點信息、用戶數據共享等等,即需要大量的雲服務又需要大量的引擎開發。
這些功能不做,那地圖就是個單車地圖,不能說毫無價值但是還不如接入高德的API。
這些功能持續開發,就可以爲別人提供第三方底層服務,成爲商品,進而產生商業化行爲。
胡世恆沒問楚垣夕的東南亞戰略,既然只是“打算”,那作爲投資人的分寸是,不宜現在就干涉。等到形成商業計劃的時候,楚垣夕自然就會開啓一輪融資,所以現在根本不着急。再說出海正是這個時代的大潮,一帶一路的紅利,所以出海這個舉動本身並不是大方向上的問題,如果有問題,肯定出在不自量力上,就不知道楚垣夕的準備是否充分。
轉念一想,他倒是感覺即使沒有海外拓展這回事,小康也應該研發地圖功能。否則,按照徐欣開玩笑的說法,小康是在新零售上挑戰阿里,在雲計算上挑戰百度,在遊戲和社交上挑戰企鵝。頭條系是如此的囂張,也沒有同時跟三巨頭開戰,好歹還跟阿里保持着有限的一致。
以小康的戰略規劃,觸碰巨頭的禁地是肯定的,而天朝能提供地圖服務的只有三巨頭+四維圖新,問題是四維圖新主要是地圖導航功能,跟百度高德不一樣。如果巨頭震怒,肯定是要挖溝的,就像廣點通不再賣流量給頭條系一樣,到時候服務向誰買?恐怕只能湊活研發一個單車地圖對付着用。
此時胡世恆還不太清楚小康的線上內容也是跟地圖強掛鉤的,需要的地圖信息流不是一般的大。不但他不知道,就連參與線上內容開發的員工也沒人把這事想明白,因爲OKR系統裡發出的工作包都是零碎的。即便楚垣夕給出了提示,即便有人能夠看到全部OKR任務包,但是任務包實在太多了,身在局中很難組織出清晰的脈絡。
胡世恆沉思片刻,說:“你是希望靠這個地圖系統和阿里脫鉤麼?阿里的商業體系影響面還是很廣的,你要想完全避開可是很難啊。”雖然四處開戰,但在他看來小康以便利店爲根基,主要對手還是主打新零售的阿里,所以自己做地圖減輕對高德的依賴也是正道。
不料楚垣夕輕輕擺了擺手,“小康對阿里是以小博大,因此必須打不對稱戰爭,充分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資源,哪怕是BAT的資源。
我的戰略是讓阿里發現異動的時候不那麼容易找到對標物。其實我是有點受迫害妄想了,以爲我搞小康可能會引起阿里的重視,好在沒有。這樣我們先出發,阿里發現可追的時候讓它追不上。讓阿里追不上的秘訣就是變化,用多變永遠領先兩個身位,在變化用盡之前努力成爲巨頭。”
“阿里學習對手能力可是很強的啊。其實他們取那些花名都不對,應該取個慕容復之類的,絕技是斗轉星移,直接把對手的武功反彈回去。”
“強也是有侷限的,否則爲什麼反彈不了拼多多呢?拼多多是什麼掃地僧嗎?”楚垣夕輕輕的笑了笑,想到了最近半年發生的非常滑稽的事情。
阿里的電商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是服務費用,是基於阿里提供的數據服務進行收費,也是電商時代商家必買的熱門數據商品。這個服務的本質是阿里給電商導流的廣告費,而拼多多突破了這種模式,基於微信社交鏈進行團購裂變,擊中阿里的空門。
不能基於企鵝社交關係鏈進行擴散自己的商品信息是阿里永遠的痛。因此阿里痛定思痛,下了一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