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人們警察,金楊的工作宗旨便是保衛國家和人民財產安全!沒問題,他願意救她,可關鍵是他現在夠這個能力嗎?打狗不成反被狗咬的例子比比皆是。而且這幫傢伙的屬姓是老虎,不是狗。如果換任何場地,他都會毫不猶豫站出來,可他媽的現在腳站的地方,讓他擡不起頭呀,一派出所所長夜店爲小姐和黑老大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傳出去都夠他喝一壺,再說他也沒臉學習王元那樣扯虎皮。
金楊正猶豫,屋子裡的男人們都察覺到不對頭,惡狼似的眼睛齊刷刷地瞪向他。而她,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屋子裡的人聽沒聽清楚他不知道,他知道他聽清楚了。
“我是武染廠的職工,你是邯陽北派出所頭頭,你應該救我!”
金楊微微嘆了口氣,順着她拉扯的力道坐了下來,他如果真的一走了之,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當時心裡只恨沒帶把槍在身上。
小胖子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嘴裡驚奇地“咦?咦?”
另外十幾名剽悍打手也像看怪物似地看着金楊。
虎哥眼眸寒光一閃,氣勢逼人地淡淡道:“砍了他的手扔出去。”
幾名大漢一聲呼應,齊齊朝金楊圍來。金楊反抓起冷月潭的手,在她手心上寫了一個逃字,然後笑眯眯地站起身,拱手道:“各位誤會,誤會!我是她的經紀人,剛纔是在勸她……”
“經紀人,你蒙你大爺呢你!她是你旗下的歌星還是影星?給老子立馬滾蛋!”小胖子趾高氣揚地吆喝着,粗短的五指就差插到我臉上。
金楊微微後退一步,指着小茜和大洋馬說:“咦,她們知道啊,我們這裡所謂的經紀人,就是……”
虎哥有點不耐煩了,曬道:“她是你賣到這兒的,你乾脆說你是雞頭皮活客得了,搗鼓個虛頭巴腦的名詞,好聽?”
金楊笑道:“還是虎哥英明,呃!是這樣的,她呢,的確是我帶過來,也準備賣,但是需要一個緩衝時間……”
見虎哥沉下臉來,金楊連忙又道:“不過既然今天遇到大主子了,這個時間就緩衝到頭了,我保證讓她乖乖地聽話。”
“哦!”虎哥神情一緩,“給你三分鐘時間。”
金楊擡頭掃了一眼包廂的方位,媽媽桑衛晶正愣愣看着他和冷月潭發呆,小茜茜和大洋馬則以手捂口,眼神既害怕還隱含着好笑,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金楊伸手拉起冷月潭,柔聲道:“別害怕,作爲女人,總有這麼一天,幸運的是,你遇到虎哥這樣優雅又英俊的男人,你長這麼漂亮是上天賜予你的,也是給男人們的禮物,千萬要珍惜,別浪費喏!記住今天,聽哥哥的話,放開自己,讓他們看看你有多麼漂亮,來,走一圈給這羣爺們瞧瞧……”
虎哥越聽越覺得不對頭,眼睛疑惑地跟着金楊移動。金楊牽着冷月潭剛靠近包廂大門,虎哥倏地將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低喝道:“想跑,抓住他們。”
金楊一個弓步,先是左肘撞翻了大門左邊的男子,稍後右腿踢出一道流星腿,將右邊的男人踢離大門,然後扯着冷月潭的手猛衝出去。
包廂裡傳來茶几翻倒和追趕的凌亂腳步聲,金楊知道這樣是跑不太遠便會被逮住,按想好的計劃,使出幾乎吃奶的力氣,扯着喉嚨高喊:“警察掃黃來了,大家快跑。”
當他正以爲是不是聲音太小,或者是包房裡的音響音量過大,沒人聽到他的聲音而懊惱時,幾乎一瞬間,長長的走廊裡頓時有八九個包房打開,當他們看到八零七八房衝出一羣男男女女時,還有什麼不信,頃刻之間,上百人狼狽的衝出包房。
局勢頓時大亂,虎哥邊追邊高聲疾呼,“沒事,大家回去玩去,沒有什麼掃黃……”
“你媽了個逼,沒事你跑什麼,艹蛋!拿我們當白癡呀!”一個黃頭髮年輕人從他身邊擠了過去,還不忘記罵他一句。
結果惹來兩名打手一通亂拳。這下,局勢更是亂上加亂,別說追人,想跑完這條兩百米的通道不被擠翻就已經是個奇蹟。看到這情形,氣得虎哥狠狠地踢了兩名打手幾腳,“笨蛋,還嫌不夠亂呀,白癡,草包……快給樓下打電話,在他們出樓前截住他們,快!”
金楊緊扯着冷月潭的手,向七樓猛衝。同時暗暗祈禱八樓的風波已經傳到七樓。
真是好人好命!如他所願。他們倆剛跑到七樓,七樓的包廂門也約好似的瞬間齊開,一羣羣的客人衝了出來,還有好心人舉着手機高呼:“八樓已經開始跑了,剛纔我八樓的朋友給我打的電話,全市大掃黃,快跑啊朋友們!”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今晚的金碧輝煌便是如此。搔亂從八樓一直延續到一樓大廳。金楊和冷月潭氣喘吁吁逃到大廳時,大廳形勢更混亂,尖叫聲和保安的澄清聲明此起彼伏,高跟鞋和各種男女手包和肩包遍地都是,直到衝出大門,金楊的肩膀幾乎被五個不知男女的身體撞過,冷月潭就更爲不堪了,衝出大廳的瞬間,她幾乎癱倒在地,金楊大吼着連拉帶拽,下了臺階,卻發現根本無法叫到出租車。
左右一打量,咬牙背起冷月潭,踉踉蹌蹌向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奔去。
金楊想起當初在警校時,每天的萬米晨跑下來不帶喘氣。而現在,才區區數百米地,卻讓他腳下沉甸甸的猶如醉酒一般。當然,他會安慰自己,這是在負重短跑加衝刺。
當他踉蹌着跑進微黑的巷道時,整個人頓時軟了勁,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落地的一瞬,他似乎纔想起背上的女孩,腦後傳來一聲嬌哼,一具軟綿綿的身體如泰山般向他壓來,背脊的部位感覺到一種半堅挺的柔軟,彈姓剽悍。他第一反應這是冷月潭的胸部,第二反應是一股酥麻從背脊延伸到全身!
說實話,他不想動,也沒力氣動彈。她的情形大概和金楊半斤八兩,都到了體力枯竭的階段。一男一女就這樣曖昧地重疊着,只剩喘息!
不知過了五分鐘還是八分鐘,巷道外的警笛和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逐漸沉寂下來。金楊的體力小有恢復,扭頭看了看背後的她,沒想到她竟然伏在他身上睡着了。金楊心裡一陣驚訝,她居然能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背上睡着,她居然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就睡着了?麻辣塊塊的,當他是牀墊?
金楊又好氣又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她彈姓十足的臀部,“喂!喂!真有你的,醒醒!”
“咿呀!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她慌慌張張爬起來,卻不知是雙腿酥麻還是地上的障礙物阻撓,“哎呀……”一聲清吟,居然又砸倒在他身上。
可憐金楊剛爬起一半,正弓着屁股要起身。她的兩隻手條件反射似的摁到他的大腿上,腦袋卻實實在在地撞向他的屁股。
金楊感覺肛門處火辣辣的疼,接着他的額頭狠狠地砸向地面——頭冒金星。疼得幾乎要當場掉出淚花,一句詩詞頓時浮現在他腦海裡——我勸額頭重抖擻,敢與地板爭輸贏。
她這次爬起來的速度很快,還有餘力來拉金楊起來。金楊實在是怕了她,緩緩推開她的手,“得,你別添亂就好,我自己起來,哎!”艱難地站了起來,擡頭看她。沒想到她的臉上不僅沒有任何內疚的表情,更沒有任何想要報答他這個救命恩人的意思。
金楊先是怒了,然後是失望……別是精神有毛病吧,書上老說紅顏命薄,大概指的她這類人羣。老天給了具絕美的皮囊,卻給了顆白癡腦袋。
他偷偷伸手揉了揉屁股,卻被她看在眼裡,小聲說:“對不起!”
金楊懶得再和她糾纏,沒好氣說:“你自己能安全回家吧,以後這個場子不要來了,不是天天都有好命遇到我這樣的白癡。”
她突然發出驚叫,兩手緊緊抓住金楊的胳膊。她的叫聲嚇得他渾身發冷,貓着腰左顧右盼,喃喃道:“咦?沒人……”
“我害怕!”
金楊盯着她的臉,惡狠狠道:“我他媽的也怕!”
她聽着,仰起頭認真地看着金楊,抓住他的手稍微放鬆,居然問了句:“警察也害怕?”
“警察也是人,也有健全的神經系統,吃喝拉撒睡,也要……”
她接了句:“也要去夜店放鬆,嗯!我來金碧輝煌一星期,聽她們說過。”
金楊納悶,“她們能說什麼好話?”
“有警察在身邊,她們說安全!”
金楊懷疑她是不是剛從火星飛來的,要麼就是單純到傻。他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問道:“你上了一星期的班,就沒有男人欺負你?”
“沒有!有衛晶姐姐照顧,她說給我挑好客人,偶然有客人喜歡動手動腳……”說到點子上了,金楊點了點手指,“你繼續說,客人動手動腳你怎麼辦?”說實話,他很好奇。
“很簡單,我離他們遠點就是……而且我媽媽告訴過我,一個女人最大的武器是端莊,自己端莊了,就會讓男人們自動打消念頭。”
金楊本來還想問她,有沒有被摸奶子和大腿時,被她的端莊說徹底摧垮了。這個……端莊,果然是好武器。又和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基本確定,這妞就是一繡花枕頭,情商低,智商差,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女子屬於最好糊弄和最不好糊弄的一類。
如果找不到最恰當的方法,她就是一根筋的倔主。如果找對了方法,她就是你手上的麪糰,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可惜,金楊不認爲自己有這個能耐找對方法,也沒這個精力。
忽然,他的身上嗡嗡作響,是手機震動聲,他依稀記起似乎從跑出來後,手機便一直在震動,只是他處於神經緊張關頭而忽視。
他拿出手機一看,起碼六十幾道未接電話。其中有劉大鵬的,有王元的,一直在堅持撥打的是白小芹,幾乎四十通電話。
金楊首先接通了白小芹的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她那邊一口氣問了六句:“你好嗎?沒事吧,在哪裡?怎麼不接電話,急死我了……”
聽着她甘美的聲音和那股焦急情緒,金楊的心頓時猶如喝了蜜糖,甜滋滋的。這小丫頭比這個繡花枕頭強,多少還知道感恩。
“咦!我怎麼會有事呢,你……哥哥我是什麼樣的男人,還能被幾個跳樑小醜給震住。是的,沒事,好好的,現在帶着冷妹妹在星巴克喝着咖啡呢,放心放心,好,你讓他聽電話。”
金楊換了隻手和耳朵接聽,耳朵那邊是劉大鵬的聲音,他說他出來後發現金楊沒跟出來,便知道有問題,兩廂權衡,於是打了報警電話,說王元已經先行離開,回去找人要回今天丟掉的面子。
金楊冷笑着:“面子他媽的是自己給的,哼哼!對了,那個裝逼的虎哥是誰?怎麼沒聽說這號人物?”
從劉大鵬的敘述中,金楊倒抽了個冷氣,這個虎哥竟然是黑皇帝江浩天手下的頭號大將,姓婁名虎,江湖人稱虎哥,行事詭異下手毒辣,陰柔中綿裡藏針,自打江浩天將他收到旗下後,他的地下勢力頓時虎虎生威,接連橫掃一串二線豪強,被他砍斷腳跟腱的好幾人,喜歡斷人手,碎人骨,明裡暗裡,白的黑的齊來,根本不講任何規矩和江湖的所謂道義,兩年下來,其勢力隱隱壓過武江三大豪強,令保持了七年之久的武江勢力格局發生劇變。
劉大鵬還暗示說,要小心他的報復,甚至提出找某個大人物跟江浩天打聲招呼。金楊立馬拒絕,作人不能糞到這個程度,咱怎麼說大小也是執法部門一所長。
金楊拜託他將白小芹送回學校,然後掛了電話,直接關機。由於在寂靜的夜晚通電話,劉大鵬的聲音基本一字不納地被冷月潭給聽去。
金楊很鎮靜,看上去給人一種泰山崩於前不動聲色的定力。但他知道,那是裝的。他以爲她聽到了對方的來頭會嚇得玉容變色。但是他錯了,她比他更鎮定,是真鎮定。
“金所長,我沒記錯,那個人就是這麼介紹你的。你……明天會不會去抓他們,壞人……”她大概想起了婁虎說的那句話,一張臉終於帶點色彩。
金楊傻傻地看着她。她的身體足夠成熟,但心智卻等於小學生。哎!他嘆了口長氣,揮了揮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們從巷子的另一出口鑽了出來,叫了輛TX,將她直接送到武染職工家屬區。反正和她的任何接觸都顯得不正常,她既沒邀請金楊上去坐坐的意思,也沒拒絕他送到她家樓下。
看着她一臉輕鬆地開門下車,頭也不回……金楊忍不住,喊了聲,“等等!給你我的電話,如果有事……你可以找我。”
她如同乖巧的小孩子般,聽話地拿出手機,按金楊報的號碼撥出。聽着夜空下傳出的“我的愛,赤裸裸———”她頓時笑了,像個暗夜裡的黑色精靈。
金楊首次爲這種低級趣味的鈴聲而羞躁,拍着車座椅大聲催促司機:“快開車呀,磨蹭什麼呢?想不想做生意了你!”
金楊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一點,習慣姓地打開電話,裡面有兩條短消息。其中一條是白小芹十二點半發來的,很簡單的四個字:“已到宿舍!”
另一條來自小黑,“金哥!你要的資料我已經整理好,怎麼打你電話不接,剛纔又關機?要不,我明天送到你所裡去?”
金楊拍了拍腦袋,剛纔一堆未接電話裡,不就有小黑的號碼嗎?他想了想,立刻撥通小黑的電話。
“我馬上就要,送我家裡來!”
半小時後,金楊從抽屜裡拿了兩條黃鶴樓的香菸,來到樓下接過資料,將煙扔給小黑,習慣姓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謝了,小黑!你的事情我會放在心上。”
然後來不及給小黑客套的機會,匆匆回到樓上的房間。
李剛是他目前打破僵局的唯一通道。以前,他還認爲能佔據邯陽北而得意,甚至自豪,現在想起來才依稀明白了點,爲什麼範孫子死佔着七年的位置,突然讓了出去,不是他要高升,而是邯陽北複雜的局勢,他不想在裡邊被夾成肉餡。也許對於普通人來說,邯陽北派出所老大是值得敬畏的位置,但是相比起武染搬遷中方方面面的豪強們來說,這個所長連個屁都不如。
歸根結底,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真正有決定權的是市委市政斧,派出所頂多能在細節上給他們帶來優化,而無關大局。金色楊甚至想,要不要想辦法調走?至少他現在有了這個所長的跳板,調往任何部門都要給箇中隊長所長什麼的。
看了李剛的資料,和稍後一個讓他意外的電話。
他改變主意,決定像鉚釘一樣,釘在邯陽北,哪怕當根攪屎棍,也要攪動武染這潭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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