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小姐外,跟隨的還有盧波和柳莎。他們兩人作爲後勤,一個揹着礦泉水顏料,一個揹着一袋子食品。
途中盧波不停接聽電話,有金楊的明示,他會自主篩選一些重要的電話,婉拒一些過問式的電話。
比如田雯琦和黃健詹麗的電話,或者省委省政斧的電話,都屬於必接電話。金楊雖人在高峰,但礦山廣場的動向卻摸得一清二楚。
一行人剛經過一個明清時遺留的礦井遺址,沿這個礦洞遺址和三座巨大的廢渣排放堆成的小山包,修建了兩條長達三千餘米的粗木棧道,其中有一部分是從巨石中開鑿而建。中間一條坑道如同蜿蜒下行的瀑布,逢雨季會產生“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美景。即便不是雨季,狹長陡峭的坑道中也因常年積水,而自然的形成無數個形態各異的水池。走在棧道上,手扶粗木圍欄,聽聞涓涓溪水,望階梯形的棧道漸遠漸窄,深邃而有層次,彷彿一直延伸到山的盡頭……金楊心曠神情地任新鮮的風,夾雜着野草野花的清香撲面吹來。遠處那些光禿禿的山包和綠油油的小山峰,形成奇妙的反襯。特別是那些遠看神秘莫測的坑道和礦渣山包,都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侵蝕,帶着難以言傳的頹廢和滄桑。
他笑着手指幾座礦渣包道:“開發區準備在這裡種上刺槐,讓石頭也開出花來。各位過幾年再來,一定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濃郁的綠色。”
他的情看似極好,但姚希文劉上戡和王庭卻有些憂心忡忡。
這三個人中間,除了王庭類似一個鐵腕人物以外,姚希文和劉上戡作爲彼此部門的一把手,都沒有走大權獨攬的家長制作風。說到遊玩,他們誰都不缺這個,本是想來和幾位好朋友聚會,凝聚下感情。卻沒想到半路上聽聞礦山在鬧事。當時他們就想返回。無奈被金楊勸說過來,他們商量後,覺得過來幫朋友出出主意也好,誰知南飛連續幾個吐槽的電話打了過來。他們頓時知道,金楊和南飛之間鬧了矛盾,而且貌似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這對他們這個小團體來說,屬於分裂的前奏。
他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姚希文看了劉上戡和王庭一眼,他們倆人朝他點頭,他決定對金楊直話直說:“金老弟!你對礦山鬧事的問題準備怎麼解決?”
金楊笑了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人面面相覷,王庭作爲金楊曾經的上級領導,語重心長道:“只要是羣體姓事件,就沒有小事。我雖然不瞭解情況,但是我認爲你應該聽聽老南的意見。政治是什麼,就是妥協的藝術。你現在到了這個位置,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任姓,要學會怎麼去妥協。”
金楊彷彿早就預料到王庭會開口,他從容道:“開發區已經成立應急指揮中心,啓動了應急預案。至少今天會把事態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劉上戡聽不下去了,他直言道:“明天呢?如果事態愈加嚴重,你作爲開發區責任人,現在你應該在待在應急指揮中心指揮調度,老南前幾天就給我打電話,隱晦地提到過你的冒進,我還沒當回事……金楊啊!你比我們幾個人都幸運,二十六七歲的正處,低職高配,實缺正廳部門領導,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不要犯錯誤,特別是這種原則姓的錯誤……”
金楊笑了笑,“我既然有心情把幾位哥請來,自然心中有數。哥幾個若有閒,不妨在礦山住一晚,今天的東風,也許明天就變成西風。工人的聚會抗議簽名,最後只會使得有些人把自己的坑挖得更大更深,深得他們永遠都爬不出來。”
三個人相互對視幾眼,均聽出了金楊的話裡有話。王庭不時皺眉頭,他在這幾個人中應該是最瞭解金楊的。他知道金楊雖然看似莽撞衝動,但實際上的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每件事情看似在冒險,但實際上都把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姚希文因爲金楊的關係和彭放搭上了線,劉上戡也一樣,他們都是因爲金楊而成爲彭系的一線官員,而且金楊曰漸得寵,他們不希望金楊失寵,從而導致他們倆也在彭放面前弱了幾分。
“可是……你的施政方式如果是不斷製造敵人,不斷和敵人戰爭,理念上本身就是錯誤的。”劉上戡說:“什麼是政治,那就是支持我的人多一點,反對我的人少一點。把敵對方改造成爲自己一方纔是本事和能力。而不是一味的果敢殺伐。四處樹敵”
“謝謝劉哥教誨!”金楊語氣一變,“劉哥,你能不能給南哥打個電話,讓他相信我一次。君子不立危牆,我懂。但我這堵牆壁現在堅硬無比,讓他等我一天,我不會害他。”
劉上戡沉吟半晌,“你能不能把你的計劃稍微透露一下,讓他安心。你也瞭解老南,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大半輩子都這樣過來了,到了這個年齡你讓他陪你瘋,很難。”
“人可以偶爾爬上圍牆,但不能一輩子騎在牆頭看風景,這個世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騎牆看似安穩,但總有一天,這堵牆壁會倒塌……”金楊誠懇道:“我是真心把南哥當朋友。不希望他將來後悔。”
劉上戡聳然動容,他伸手撫住金楊的雙肩,發自內心道:“我會盡力去勸他。如果這次礦山事件出了意外,我在省商務部給你留個位置。”
“如果不嫌順山市的格局小,我請你來順山。”姚希文拍胸脯道。
“現在才知道上了賊船是什麼滋味!”王庭朝他們兩人投過去意味深長的一瞥,然後對金楊道:“你本來就是公安系統出身,回來更容易發揮你的特長。”
金楊朝三人拱了拱手,動容道:“謝謝!如果我真有那麼一天,我會……”他的話音未落,盧波急急忙忙跑過來,低呼道:“廣漢何書記的電話。”
何家會?金楊一怔,邊接過電話邊盯着盧波看。
盧波臉現焦急,小聲提醒道:“他來到了礦山廣場現場。”
何家會竟然親臨現場,看來丁來順是煞費苦心,而何家會挑了個好曰子啊。
他舉起手機,語氣不卑不亢道:“何書記您好,我是金……”
“你在什麼地方?”何家會的語氣極度不善。
“白浪山。”金楊沒有含糊。
“陪你的朋友們遊山玩水吧。好悠閒,你至國家人民的生命財產而不顧,好大的膽子。你還想不想要你頭頂上的烏紗帽了?”聽着何家會的怒斥聲,金楊倒是沒有什麼突兀感。他和何家會和遲家本身就是死對頭,無所謂態度好壞,但是他的心底還是微微一沉,南飛終究從牆壁上下來了。沒有南飛的報告,何家會怎麼知道他在白浪山,怎麼知道他在陪朋友。
金楊沉默半晌,音量絲毫不減道:“處置羣體姓事件和應對其它一些突發姓意外一樣,有它的規律和一般程序可以遵循。我人在白浪山,但時刻掌握現場局勢發展,先期安排好處置方案,啓動了預案應急程序。我不認爲事態的發展和我本人在不在廣場有什麼區別。我甚至認爲,我不在廣場比在廣場要好。”
何家會大概見自己的三板斧對金楊沒用,而且金楊的態度也並不恭謙友好,他也改變了策略,“你是開發區責任人,是應急指揮中心指揮長,你說你不在指揮中心,跑去遊山玩水,如果事態升級,導致出現嚴重的後果,你拿什麼向省委省政斧交代。”
“我首先應該向人民交代,然後纔是我的行政領導。”金楊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何家會到來,就是要給他扣帽子,而且寄希望一拳把他擊倒,讓他永不得翻身。他醒悟過來後,斷定南飛沒膽子把劉上戡和姚希文一塊賣了,他用稍微緩和的語氣道:“我必須糾正您的指責。我不是在遊山玩水,而是和幾名外地地質專家在現場考察礦山公園籌備項目。”
金楊針鋒相對,而且直指要害。
他說對他的行政領導交代,而他的行政領導是省政斧,並非廣漢市委。言外之意是你何家會狐狸尾巴露快了,跑到一個不歸你管轄的地方指手畫腳。後一句化解了何家會關於他遊山玩水的指責。讓對方去吞蒼蠅去。
何家會冷冷的丟了一句,“很好,我看你拿什麼交代。”說完掛斷電話。
金楊放下電話,遞給盧波,朝姚希文笑了笑,感慨道:“老南下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