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帝國嘉元十八年,秋,帝都南門外,十里長亭。
秋風蕭瑟,黃葉飄零,望斷枯腸路。
一片肅殺的秋日氛圍中,此時亭中卻有兩人對坐,中間一張石桌上,擺着一個木製食盤,四個精緻的小菜,兩雙玉箸,兩個夜光杯,一個青銅酒壺。
“李兄,小弟今日在此備下薄酒,爲兄餞行。此去關山萬里,不知何日才能重聚…”
說話者年約三十,相貌清癯,膚白微須,此時觸景生情,感慨萬千。
此人供職於帝國吏制司,名叫狄秀,由於好友刑天司副司長李威被帝國貶謫回鄉,今日特意在此爲他送行。
“可恨那些平日裡曲意奉迎,呼朋喚友的小人,一見李兄被貶,卻避之唯恐不及,着實令人心寒!”
狄秀一想及此,更是憤懣不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唉…”
看到好友不顧壓力,堅持爲己送行,李威虎目噙淚,長嘆一聲,也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李威雖嘆,但其心中所思卻不是自己的命運,而是對這個帝國的未來憂心忡忡。
天龍帝國位於玄靈大陸的東南一隅,雖位處偏闢,卻人傑地靈,境內有無數高山大川,東南有大片臨海區域,出產豐饒。帝國建立千餘年來,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人才輩出,生機勃勃。
然而,近些年來,不知爲何,帝尊無心政事,帝子們開始爲爭奪太子儲尊之位展開明爭暗奪,朝中朋黨勾結,爭權奪利,可謂是一片烏煙瘴氣。
李威爲人忠直,機智勇猛,辦理了一批大案要案,靠功績升遷至刑天司副司長,卻不料在最近一樁大案的辦理過程中,得罪了朝中某一勢力,遭到言官彈劾,刑天司力保無果,眼見無法保全,不得已將他捨棄,暫遣回鄉。
“李兄毋需擔憂,小弟定當竭盡全力,找準機會爲兄開脫,相信蒼天有眼,我們一定能再次相聚。”看到李威落漠的神情,狄秀安慰道。
“秀弟之言,深感於心!然爲兄所慮,卻不在此。想我天龍泱泱,千年彈指,無數人心懷報國之志,一腔熱血,願爲君拋。卻沒想如今奸佞當道,報國無門,空負此志。而內亂必致外侮,周邊各國已有蠢蠢欲動之意,可恨賊子們對此竟毫不在意,猶自朱門肉臭,紙醉金迷,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也許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胃口會更好,李威風捲殘雲般將四個小菜盡數落肚,嫌酒杯太小,又拎起酒壺,鯨吞而下。
狄秀看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早知道李兄胃口這麼好,我就備多些酒菜…”
“哈哈,有酒有菜,我輩足矣!只可惜如今天災**不斷,吃苦的是勞苦大衆。”
李威甩甩虯髯上濺到的酒珠,拍拍肚子,拱拱手,“今日長亭一別,秀弟切莫斷了音信,我會回來的!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狄秀眼瞅着李威長身而起,跳上亭外早已候着的坐騎,帶領家眷隨從,車輪動,煙塵滾,一路向南。
……
刑天司一處隱秘所在,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正注視着窗外的遠山,默默出神。
作爲刑天司的司長,管正的心正在爲李威被貶之事承受煎熬。
“報!”一名年青司吏匆匆而入。
“趙玉,怎樣?”管正問道。
“已啓程。送行的只有狄秀一人。”
管正微微點頭,黯然道:“不去送行,是表明我們刑天司與帝國是站在一邊的,不管它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不過,我們做的事,不僅事關帝尊,更是爲了公正,爲了黎民百姓。李威忠於職守,立下大功,卻遭無端構陷,我保不了他的官職,但卻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屬下明白!”趙玉凜然。
“剛接到秘報,青花會已接受任務,派出殺手,途中刺殺李威。雖然李威自身實力強大,但所謂我在明敵在暗,防不勝防,你馬上帶領刑天十三衛,暗中跟隨護衛,務必將其一行安全送至李家。到了李家,以其家族強大的實力,自然毋需再爲其擔心。”
“是!”趙玉轉身而出。
……
帝都的南門迎入最後一批入關的民衆,守門的戌卒正要關上大門,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錯愕回望。
“且慢,我等要出關!”一聲大喝。
“時辰已到,明日再出。”戌卒不假思索的回道。
“這個認識吧?!”一面黑色的令牌,中間一個金色的“刑”字,突兀地出現在戌卒的面前。
“刑…刑天令!馬…馬上開門!”
趙玉帶着刑天十三衛,喬裝成普通馬幫,連夜出城。
一邊疾馳,腦海裡卻回想着手中拿到的信息。
青花會由來已久,是一個秘密殺手組織,如幽靈般存在於帝國之中,提供有酬殺人服務。
根據暗殺對象的不同,價碼也不一樣。它們宣稱,不管暗殺對象修爲有多高,他們都能殺之,前提是僱主要付得起價碼。
當然,僱主必須提供暗殺對象完備無誤的信息,而青花會據此派出相應級別的殺手,務保一擊中的!
他們訓練有素,精於暗殺一道,成功的概率極高,當然,也有意外失手的時候。不過,青花會對每一單業務只會安排一次刺殺,如果失敗了,除非僱主肯出更高的價碼,否則不會再安排行動。
“這次看來極爲兇險,不知這個殺手現在何處,爲了不打草驚蛇,必須設法先讓李威自己知道此事。”趙玉心裡暗暗拿定主意。
……
天龍帝都西北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此刻正笙蕭鼓樂,載歌載舞。
舞女們一邊跳着,一邊不斷地給主位上的金袍男子拋媚眼,扭動身肢,極盡媚惑之能事。
一名宦官輕輕走了過來,在金袍男子耳邊低語幾聲。
“什麼?刑天十三衛?!”
金袍男子聞言變色,手中玉杯怒摔到地上,舞妓們驚恐伏地。
“管正這老匹夫,居然連一個副卒都不肯放棄,哼,我要讓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場!去,把消息透露給他們,加大價碼,務必殺之!越快越好!”
“是…小奴告退!”
看着宦官連滾帶爬地出去,金袍男子怒氣難消,指着帶頭的舞妓,大聲喝道:“你,過來!”
舞妓小心翼翼地扭了過去。
金袍男子一把將她拉過來,舞妓一聲驚呼,惶恐的哼叫起來,更激起男子的狂暴之性。
其他舞妓和樂工們似乎對此習以爲常,馬上重新奏樂起舞,看似一片人間天堂。
……
天龍帝國的軍馬稱爲“龍角馬”,這**剽悍強壯,四肢修長有力,頭上長有兩個短角,皮膚上覆蓋一層角質的鱗片。真正奔跑起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以說是輕鬆無比,相比普通的馬匹,強得太多。
得益於刑天司的照顧,現在李威這一行人騎乘的正是這種帝國的戰馬,如果不是顧及懷孕已九月,隨時有可能臨盆的三夫人,恐怕現在早已在數千裡外了。
一行人趕了一日的路程,風塵僕僕,馬兒沒事,人卻是睏乏不堪,好在前方隱隱出現一個小鎮。
“老爺,前面有個小鎮,我們已經趕了一千多裡,天色已晚,還是安歇下來吧,三夫人已快分娩,可經不起折騰!”管家李有才叫道。
“也好,雖說歸心似箭,但也非一時半會之事。這個鎮子叫…來運鎮,吉兆,今晚就在這裡找個客棧歇息吧。”李威記得這個鎮子,年青時來帝都就曾經路過此處。
“我看哪,乾脆等到三夫人分娩之後,我們再趕路算了!”李有才笑道。
“我倒希望她能到我們李家再分娩,這樣方便許多。你去探問一下這裡有何客棧,最好能包下來。”
“是,我馬上就去。”
李有才跟隨李威多年,辦事得力,忠心耿耿,頗得李威器重。
笑看着李有才遠去,李威估算着日子,來到三夫人馬車旁,輕聲道:“純兒,如果按現在的度,到李家之後再分娩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只是純兒要承受一些顛簸之苦了。”
“老爺,妾身沒事,時間還早着呢!就讓車隊在此停歇,做做補給,明日一早再出吧。”
“還是純兒善解人意。”
“嘻嘻,老爺,你還是去看看兩位姐姐吧,免得她們又說你偏心。你知道,她們都還沒懷上呢。”
“嗯…也好,那你暫且歇着,我先去了。”
過了約半個時辰,李有才興沖沖地返回,老遠就叫道:“老爺,我已探問清楚,此處只有一家‘來運客棧’,幸好客房不少,足夠我們住下,我已訂下足夠的房間,請老爺和夫人們現在前往。”
“好,馬上安排。”
“走起!”
來運客棧今天似乎真的運氣不錯,在李威一行數十人入住後,又6續迎來幾批客人,很快就對外宣告客滿。
這是客棧開張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夥計數量明顯欠缺,客棧老闆一家也臨時上陣,興奮地爲入住的客人打水送飯,抹桌洗地,刷馬加料,忙得不亦樂乎。
“都是帝都來的貴客,看來要小一筆啦!嘻嘻,小紅,很快就可以把你贖出來,納爲小妾了!”
胖子老闆一邊扭着肥乎乎的身板,忙上忙下,一邊喜滋滋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