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開心了嗎?”
駱嶼梵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可以用兄長來形容的那個男孩。
四處都是黑暗,這個陌生的地方只有風聲迴應他的小聲啜泣。
“怎麼你害怕了?你不是一直都是最勇敢的孩子?爸爸媽媽都喜歡你,你就是這個家裡的寵兒,全世界都圍着你轉。”
駱嶼梵不敢出聲,窩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氣溫很低,他很冷,棉衣被扔在一旁。
廢棄的泳池裡沒有水,藍色的格子滿是髒污,長出來的青苔還有水草密密麻麻地攀在整個池壁,他沒有來過這裡,一切都是陌生的。
“你還真以爲我會帶你出來玩?你在做什麼夢呢?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沒有之一。你就是那個多餘的,不該存在的人,今天的事你如果回去敢告訴爸爸,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把鑰匙扔在一旁。
“你不是聰明嗎?鑰匙就在這,我等你回家。”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準備離開,駱嶼梵看着他的側臉,臉上還有笑容。可能因爲年紀太小的緣故,他有些事情記得並不是很清楚。他甚至已經忘記,那一天對於他來說,和冬季的每一天有什麼不同。
“哥哥……”
這個突然出現在家裡,媽媽讓他叫他哥哥的男孩,從見自己第一眼開始就沒有笑容,除非爸爸媽媽在,否則他連跟自己說話都不肯。
他停下腳步。
稍稍轉過頭,“不要這樣叫我,你和你爸爸一樣都是兇手。”
你們一家人都是兇手,而你們卻可以心安理得地過着這安然無恙的日子,我的父母卻要揹負這家族的污名。
“哥哥,你別走,我害怕……”
駱嶼梵甚至都能感受到,寒冷的風從耳後灌過來,像手一樣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脖頸,冰涼,並且痛。
“害怕?”
他笑了笑,有些嘲諷的笑,駱嶼梵不喜歡這個笑容,但是卻是在他臉上出現次數最多的表情。他冷眼旁觀家裡的一切,從來不肯融入這個家庭。
“你爲了這一點小事害怕,卻不知道我們之前遭受的什麼。整個家族都可以以你爲傲只因爲你的父親做了一件力挽狂瀾的事情,但是我們,我們爲了這個所謂的家犧牲掉的一切,誰來又來彌補?”
他可能感覺到和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討論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是他卻忘了,自己也是個孩子。一個,本可以盡情享受自己的生活,再被法律定義成青少年的年紀卻提早就看到了這個世界不好的那一面卻又無可奈何。
“對不起,對不起,你放開我好不好……哥哥,我害怕,你別走……”
駱嶼梵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知道他很生氣。
“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切都是因爲你而起。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因爲爺爺喜歡你,怎麼可能會把全部的家產繼承給你的父親,如果不是因爲消息走漏了風聲,媽媽又怎麼可能鋌而走險地去篡改遺囑。她不是故意要氣祖父的,老人的心臟本就無力承受這大起大落。
“不是因爲我……是哥哥的媽媽……”
駱嶼梵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掐住了脖子。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的母親只會告訴這世界上的好故事,你什麼都不懂……她就是個不要臉的壞女人!”
他的表情猙獰,遠比在學校與人爭鬥的時候更加拼命。
他總是能輕易讓母親掉下眼淚來,駱嶼梵不喜歡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可是媽媽不止一次地抱着自己哭泣,說忍一忍再忍一忍的時候,感覺末日即將來臨。
“你不能這樣說我媽媽,你纔是壞人!”
駱嶼梵伸出腿提到他的膝蓋上,他皺着眉踉蹌一下,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突然的窒息讓駱嶼梵忘記大哭起來,只是呆呆地看着從自己臉上源源不斷留下來的紅色液體,將藍色的板磚染成了紅色,一滴一滴,顏色鮮豔。
他看了一眼鼻血直流的駱嶼梵感到一陣腿軟,他沒想到自己回下這麼重的手,但是現在如果他回去的話,他的爸媽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就算要顧忌面子和媒體,但是依舊不會放過欺負自己兒子的人。
所以慌亂地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落荒而逃,跑的飛快。
只留下在原地坐着愣神的駱嶼梵,身上還有捆在一起的繩子,將他整個人束縛。動彈不得,鑰匙離自己很近,但是卻夠不到。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金屬碰撞的沉重聲響,鐵門被人鎖上,用的是最大型號的鎖。
“哥哥……”
他喃喃着,看着四周。
他不會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些什麼,也不知道會有誰來,他只是安靜地在原地坐着。心裡默唸很多遍,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一定會有人過來救自己。
而與此同時,那個瘋跑回家的男孩。
在進了門之後就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這是他第一戲如此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以至於讓那兩個所謂的爸爸媽媽無所適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阿哲,不要着急,慢慢說不要怕。”
女人溫柔地把自己攬在懷裡,用最輕柔的語氣安撫他的情緒,卻不知道自己最心疼的孩子現在正在一步一步地掉進深淵。
“阿嶼……阿嶼被人搶走了。”
他上次不接下氣,眼裡滿滿的都是恐懼。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讓他們都相信自己。
“你說什麼?阿嶼被綁架?”
她瞬間鬆開了自己,和自己預料的一樣。
“在哪裡別人帶走了?什麼時候?你們都去玩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足以顯露她的焦急。
只是他還不能說,因爲時間遠遠不夠哭,他要等那個男孩也嘗試過自己經歷過的一切,不然這個遊戲將毫無意義。
“你說話啊!阿嶼去哪了?你說話!阿哲?阿哲?”
假裝聽不到這些哭喊。
駱嶼哲閉上眼睛,嘴脣煞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