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要給他一點選擇的權力,不是嗎?”
崔暮煙站起來,看着季施沁的眼睛裡迸發出光芒。
“可是……”
可是他還是個孩子能有什麼大的作爲也得等他性格和價值體系都長成了再說,現在豈不是太早。
“你是我見過的爲數不多的不奢望孩子出名早的母親。”
季施沁笑了笑,“畢竟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急於求成是永遠達不到目標的,今天您要選擇的人不是梵珩,而是這兩個女孩。”把問題重新把問題拋給了崔暮煙,後者詫異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了更重要的事情。
一個是盎然成長的倔強的山茶花。
一個是溫室裡精緻長大的瓷娃娃。
張莉娜被無視心情本來就不好,再看到一個小屁孩就能輕而易舉地搶走風頭,臉色更是難看。當初她答應了爸爸,如果這條路到最後還是走不通她就得乖乖回去讀那些該死的經濟管理,不知道這些圈子裡的導演是怎麼想的,她來到京嶼一個戲也沒有接到,經紀人對她一點也不上心,公司裡更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好面子更不可能會低頭。
她要打贏這一仗,首先就應該打敗這個突然出現的攔路虎。
虞歸晚微笑地看着張莉娜,相對於她耿耿於懷的眼神,她更加坦然的多。本來這就是屬於她的東西,現在她只是想要奪回來而已,就這麼簡單,戲比天大,這次堅決不會退讓。
“這個嘛……”
崔暮煙拍了拍手,“那就以最公平的方法好了,我會給你們劇本,然後你們進行展示,我只看演技別的什麼也不看。”
一旁的工作人員忙走上前去把提前準備好的劇本遞給崔暮煙,她隨意翻看了翻看,然後停在了其中一頁,笑了笑。
“就這裡,我最喜歡這一個場景,在我的腦海裡循環往復了很多遍。”
季施沁鬆了一口氣,只要能公平競爭,那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對虞歸晚有最基本的信任,只要給她鏡頭和燈光,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比她更加奪目。
劇本先給了張莉娜,她隨意看了看。
崔暮煙轉過身隨意地說了句,“只有一份哦,小心些。”
話音剛落,那個本子就好巧不巧地掉在了地上,然後桌子上的咖啡也神奇地潑到了上面,張莉娜捂住了嘴巴像是自己幹了天大的錯事。
“天吶,你有沒有受傷?”
郭美芙慌忙地蹲下去拿紙巾擦拭她咖啡濺上的小腿,張莉娜一臉的錯愕,她沒有想到郭美芙行動會這麼快,可是她連該看的段落都沒有看完。
劇本上就已經滿是咖啡漬。
崔暮煙皺了皺眉頭,這樣的技倆屢見不鮮,本來對這個嬌嬌女的印象就從不好變成了更加糟糕,用卑鄙的手段搶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和強盜有什麼區別。
“導演,你看這……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季施沁看着堆着一臉訕笑的郭美芙,不由得冷哼一聲,素來做事以嚴謹著稱的女人居然也會有失手打翻咖啡的時候,還真是讓人吃驚。只是這樣一來,歸晚的處境就更不利了。
“導演,恕我冒昧,我可以問一下你挑的那個片段是哪個章節嗎?”
虞歸晚笑着問崔暮煙,臉上沒有一絲不悅。
崔暮煙詫異地挑了挑眉毛,“第121章,我……“
虞歸晚打斷了她的話,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我想,我應該知道是哪一個片段了。”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悲慼,看向崔暮煙的眼睛裡有閃閃的淚光,她張了張口,幾次想要說話卻又收回。
最後低下頭去,肩膀輕輕地聳立。
又沉沉地落下。
最後才擡起頭,像是詢問又像是質問般地說:“爲什麼?”
“爲什麼現在纔要告訴我,在我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來到你身邊之後,你才,你纔要告訴我?我……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
她的手指顫抖,指着自己的心口。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她全然不顧。
“我甚至都不敢奢求,我的母親再看我一眼!她那麼那麼地愛我,這一生爲我奔波爲我停留,而我卻輕而易舉地就可以選擇離開,跟你來到這裡,我以爲一切會有所不同……原來,原來是我錯了。”
虞歸晚開始輕聲地微笑,隨後聲音提高。
她又哭又笑,像是個被人騙盡錢財又像是深受重傷,其實都有。她現在是一個被騙進了感情又丟失了一切的可憐蟲,她憤怒,她悲慼,甚至想要質問眼前,雖然並不存在但的確應該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問問他,爲什麼,選擇用這樣無情的方法去結束這段本就不該發生的感情。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先生?”
虞歸晚笑夠了,眼淚掛在眼角,她的手假裝去抓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怕弄壞了什麼。
她是怕力氣太大那個男人會厭惡她的粗魯,又怕力氣太小那個男人會趁機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崔暮煙看着她的表演,像是時光倒流回到了那個雪夜,異國他鄉的風遠比祖國的更加刺骨,她十八歲的時候的情竇初開就被打上了禁忌的烙印,她以爲如果足夠熱愛結果會有所不同。
但是不會,這本就是一場豪賭。
下場慘烈,讓她每每想起都會覺得胃痛。
“再見,先生,我會想你。”
虞歸晚頹然地鬆開了手,眼睛的光也盡數散去。
“永遠……想念你……”
低聲地,呢喃,說給自己聽。
良久良久,寂靜的房間裡纔有了掌聲,崔暮煙站起來,走上前去抱了抱還沉浸在劇情裡沒有回過神的虞歸晚,和她一樣熱淚盈眶。
“謝謝你,讓我重新看到了這個作品的可能。”
虞歸晚笑了笑,沒有太大的反應。
心裡是鈍鈍的疼,當她還是一個女孩的時候就已經爲了這個訣別的場景大哭了一場,書裡的純子和里昂的訣別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得不到的無可奈何。
而時隔了這麼多年,她也變成了純子。
心裡也裝着一個永遠都得不到的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