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大野
下東城,這個區域位於整個城市的最偏僻的角落。
葉語跟在南喬的身後,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她雖然來這個城市不太久,但也知道這個地方不是能隨意靠近的。這裡紙醉金迷、但暴力隨處;霓虹閃爍,但后街污穢滿地;潮流所在,但超前到令人側目。這裡有最新潮的東西,但這裡也有最骯髒的存在,這裡集聚的都是一些可怕的人物。
南喬把車停在外區一個停車場裡,步行帶着葉語橫穿整個下東城。南喬在前面大步流星,和下午的態度截然相反,他似乎根本沒留意身後還跟着一個女人。
雖然時間是在下班的時候,街面上零散地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一些看着就知道是不好惹的傢伙。葉語努力裝作鎮定的模樣從一羣羣穿着奇裝異服,髮飾怪異的人和滿眼誇張的塗鴉牆前穿行而過。她雖然欣賞不來這種朋克或者其他潮流的打扮,但至少知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道理。她不想在這個痞男面前丟臉,很難說走在前面的那個傢伙是不是正等着看她的好戲。
葉語本來打算隨便吃點,然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畢竟他和裴紹裴孜他們有過節。但這個傢伙竟然自說自話地把她帶到了這裡。不過,他這個大明星怎麼在這裡混得那麼熟?看不時有過路的人和他打招呼,而且泰然自若的態度,完全不把他當個明星。
南喬七拐八拐後,走下了一間地下室,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清脆的聲音傳進葉語的耳朵,傍晚的斜陽正好透過半地下的窗戶照進這個對葉語來講如同異次元的空間。光線中飄蕩着塵埃,站了一會兒才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見了一個佈置得鬼氣森森的地方,一個低沉但絲滑如黑巧克力的男聲說道:“歡迎光臨。”葉語站在門口,一時間以爲到了D伯爵的地盤。
留着齊肩黑色長髮,描着眼線畫着口紅的高大男子站在她的面前,身上那件黑色描金長衫被關上門帶來的氣流激起一蕩,妖媚氣十足。葉語脫口而出,“Cosplay?”
D伯爵抿着嘴微笑,“有那麼一點借鑑,不過我這裡除開人間的東西,其他沒有販售。”
南喬走了回來,拍拍D伯爵的肩膀,“我們的主唱,大野,兼職**酒的酒保。”接着轉身說:“這位是我打算追求的小姐。”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腦袋上就被拍了一下,有人在他身後不高興地說:“你腦子不好使麼?”
南喬委屈地看着葉語,葉語拍完他的腦袋,重新自我介紹道:“我叫葉語,記不記得都沒關係。”
“認識你很高興,我親愛的小姐。”大野對着葉語微微一鞠躬,臉上流出好玩的表情。
“難怪你的聲音那麼華麗,原來是主唱。不過兼職酒保算什麼?”葉語問,然而南喬的話打斷了她的問題,“那幾個還沒來嗎?”
“謝謝您對我的讚美,酒保是我的副業,這家**是我的店。”大野豔麗地嘴脣微微開啓,前半句回答葉語,後半句回答南喬,“他們還在睡夢裡,難得放假,對他們來講每一天是在晚上十點纔開始的。”葉語有點眼暈地閉上眼,這男人真的是個十足妖孽,本以爲長成桃花眼那樣的就算是妖孽,但和特意地化妝比起來還是差了好幾個檔次,這層畫皮可是重要的緊。田甜不是說他們是搖滾樂隊麼,難道走得還是視覺系?太勁爆了。
“可愛的小姐,想喝點什麼?”大野迷人的嗓音問道。
“啊,給杯水。”葉語決定把視線挪開,直視他的面孔真是要命。
大野好像聽到了非常有趣的回答,竟然重複了一遍,不過是帶着疑問的口氣。
“對,我吃飯前不習慣喝飲料,會影響味蕾和進食量。”葉語聳肩,不過她有絲懷疑,“這裡難道提供晚餐?”葉語環顧四周,這裡怎麼看都是一個酒。
大野笑了,“是南喬請客嗎?”說着媚眼一飄,轉身走回臺裡,“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理解他那種吃白食的行爲。”
葉語覺得他還蠻幽默,看樣子他這裡的確有吃的。想到這裡,葉語便不假客氣地坐到了臺外的高凳上,並把挎包放在了長條臺上。
南喬在她身邊坐下,嘴裡卻不肯吃虧,“我這是照顧你的生意,你這裡除開我們,還會有誰來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這裡打烊三百天還多。”
大野一笑,並不答話。葉語有些恍然,這位D伯爵扮演者看樣子是這裡的老闆,不過由於跟着樂隊到處跑,所以這家店是常年打烊。真是可惜,爲什麼不請人照看呢?空關實在是浪費。
“我不太喜歡自家的地方有天回來擠滿不認識的人和事,還是保持我走時候的樣子比較好。”大野放了一杯礦泉水在葉語面前,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釋。
“這傢伙是個財閥二世,他老頭子在日本給他留了家銀行,所以這點營業收入他是看不上的。”南喬自己動手從臺上拿出一瓶酒。
葉語點點頭,最近她的確有招財的體質,周圍的都是有錢人,所以麻木了。
“老樣子麼?”大野問。
南喬點點頭,“老樣子。”然後轉過頭跟葉語說:“這傢伙有一手好廚藝,特地到法國學過一年,你嚐嚐看。”
“不會是一吃就三個小時的那種?”葉語問。
“如果你願意,沒有問題。”大野微笑。
有興趣又有時間的有錢人。
“你算是來得是時候,我剛剛訂購的鬆阪牛肉到貨。”大野轉身到臺後面的料理臺上去處理他的高檔貨了。
葉語喝了口水,甘甜,看樣子這也不是普通礦泉水。
南喬看着她四處打量卻沒有發問的意思,最後忍不住開口道:“我以爲你會問我很多問題。”
“問什麼?”
“比如,我的事情,大野的事情,我和你的事情。”南喬手指扣着松木桌面。
“幹嘛要知道?”葉語問。
“幹嘛要知道?”南喬似乎被逗樂了,“你是第一個和我坐在一起,卻對我一點不感興趣的女人。”
葉語眨眨眼,他的意思是自己太過冷感?不過,她沒打算和他有深交,這頓飯後就是互不相欠。她不認爲對於這樣一個人物自己要東打聽西打聽的。“我們不熟麼,而且我對別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吃完飯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南喬看着她,眼中流露的神情很怪,“你不想和我再見面?”
葉語點點頭,難道他還有他想?他和她如果不是裴紹的那一晚,根本就是兩個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更何況,他似乎對裴孜還動過手,和裴紹有結仇,她不會傻到和這樣的人交朋友,除非她真是發癡。
“呵呵,難得你有吃癟的時候。”大野的聲音飄了過來,“稀有物品哦。”
南喬摸摸鼻子,想了想,突然笑了,“你是說裴家的關係?”接着恍然,“當然,你是MH的人麼,但是和什麼人結交難道還會影響你的工作?即便我和裴紹有過節,我想他還不至於對於一個職員的私人生活有干涉權,除非……”他頓了一頓,“除非你有別的打算。”
南喬的話隱含的意思很明顯,別的打算當然就是指葉語準備釣裴紹這隻大金龜。
“你的想象力平淡得只能當末流編劇。”葉語吐槽。
大野偷笑的聲音傳來。
“那麼是爲什麼?”也許是葉語的態度引起了他更大的好奇心,所以他決心打破沙鍋問到底。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你是好奇寶寶還是怎麼的,本來吃完這頓大家就一拍兩散,你幹嘛問那麼多?”
“因爲你是第一個不鳥他的人。”大野的聲音和拍打牛肉的聲音一起傳來。
“你是不是想秀比中國人還溜的中文?”南喬不爽。
“大野不是中國人?”葉語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聯想起剛纔的話,“你是日本人?”
大野慢慢踱步過來,手裡還握着錚亮的菜刀,用着可怕的形容詞,“我是雜種人,我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還有四分之一應該是西班牙血統。”
葉語吃驚地看着他,這個,大概也只能稱呼爲雜種了,“你是二戰的遺漏份子?”
南喬和大野聽了一愣,但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大野邊笑邊對南喬說:“你今天帶來的這個是最有意思的。”
南喬聽到這話有絲尷尬,不自主地往葉語那裡瞥了一眼,但她似乎完全沒有在意。
“這個到底是好現象還是壞的預兆?”南喬自言自語。
正如南喬說的,這個大野的手藝的確很不錯。草莓果醬鵝肝、紅酒蒜汁烤牛排和一道簡單的色拉。一個男人做飯的手藝好到這個地步,他應該不愁“嫁”了。聽到葉語這樣評價,兩個大男人再次發笑。
“你應該還沒結婚,這麼說就是手藝太差找不到婆家?”大野目光含笑看着葉語。
“中國菜還可以,湯最拿手,不過這些洋鬼子的東西不行,一竅不通。”葉語回答。她一個人生活,總是得自己餵飽自己,有時候還得適當犒勞一下自己的胃。
“啊,你這樣年紀的女孩很少會做飯了。”大野稱讚她,不過葉語顯然對這個稱呼不太適應,女孩?如果她承認算不算是詐騙犯呢?“女孩?你開什麼玩笑。”
大野一愣,看了一眼南喬,“你不是女孩難道還是男孩?”
“不是性別的問題,是年齡的問題。”葉語將最後一塊牛排叉入嘴中,“我不是你們那些粉絲的年齡,說不定比你們還大個幾歲,所以有些事情請尊老一下。”如果她沒有記錯,田甜給她的科普教程中似乎有說過這幾個成員的年齡。
“不會。”大野顯然不相信,以爲她是在裝長輩,“你能多大,二十一還是二十二?”
葉語喝乾面前最後一滴湯汁,“啊,你這麼說我挺開心,至少說明我還不是老得那麼快。雖然這個是女人的秘密,但是作爲感謝這麼豐富的一餐,我告訴你,我大學畢業已經有七個年頭了,而且不是那種跳級的天才。”
大野聽到葉語的回答,瞥了一眼面部有一絲抽筋表現的南喬,笑出了聲,“不會,你不是開玩笑?”
葉語拿過餐巾紙擦擦嘴,“女人應該裝嫩,裝老是女孩十五歲前的舉動,顯然我超過十五歲了。”說完跳下高腳凳,抓起臺上的挎包,微一鞠躬,“謝謝兩位的晚餐,那掰掰啦。”說着她轉身欲走,突然南喬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葉語不明所以地回頭望着他。
“下面,還有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