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老二對着自家閨女你，你，你了半天。
準確的形容就倆字。
詞窮！
說危險你不該去，可閨女也是有成算，不但拉了戚四，還將三寶驢子和苟住都帶上了。
真有啥事，她跑，沒人能追得上。
說遭罪吧，這孩子說帶了靈蛇肉去，又發現了一樁新好處，不光能頂餓，還能驅寒，吃了以後暖烘烘，又聽她叭叭的說都帶了什麼，每頓吃的啥，睡覺的時候找個避風的地方，再讓三寶和驢子各堵一頭，不光能擋風，偷偷散發點熱量戚四竟然也沒發現……兩個人夜裡點火堆，閆玉還抱着苟住睡，聽着確實還成。
說到這裡，他閨女還感慨，戚四叔身體真好，每次問他都說不冷。
閆老二心說你也不遑多讓，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能量……
“你和戚四倆人去北戎搶了牛羊？”
就倆人……竟然還成功了！
“你們找到了北戎的聚集地？”
爹，咱村裡人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那鋪子的周圍。
“走，去見你師公。”
閆老二進屋。
略帶興奮的說道：“我也沒想到牛羊的吸引力那麼大，那母牛和小牛在後院養着，咱家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全村老少都來稀罕了一遍，幾位村老挨個牽着母牛走了一圈，都說能耕地，也不知他們是咋判斷出來的，總之，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呢！
“是，老師。”閆老二組織語言，緩緩道來。
不爲別的，就爲閆秀才這個人！
“二叔，做什麼了？這麼香！”閆向恆推門進來。
這種微微發黃，長得有些扁，形似雨傘的蘑菇，非常高產，也可能那一處山林的環境正適合它們生長，那一片遍地都是。
“薛總旗，你原本是打算開鏢局？在府學附近？”
更何況……
“老田，這麼着急找我，啥事啊？”薛總旗大大咧咧的道。
茫茫草原，他閨女爲了真實，連貓都沒帶，全憑着在家規劃出的路線，矇頭硬闖，竟真讓她的找着了……
“小安村報信有功，田大老爺是想我邊軍出賞銀？”薛總旗左思右想，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常年抓豬，和戚家那三兄弟比不得，可也着實有把子力氣。
“記得。”閆向恆點頭道。
他上下打量自己的閨女。
他想說正經學府附近的鋪子，不做些和讀書人相關的買賣也就罷了。
閆老二的問句一聲比一聲高。
提起這個閆玉就來勁了。
閆老二越想越心潮澎湃。
可現在，這機會它又來了！
關屠戶咋能不上心，他一想到那老些牛羊，牛養着耕地，羊遲早得殺了吃肉，嗓子眼都發幹。
有膽有力，可惜沒趕上好時候……
他心裡嘀咕，老子剛賣了府城的鋪子，你個老田就惦記上了，也太那啥了。
容嬤嬤手快，不但摘了滿滿一筐，還都是大個長得好的。
他們這些老鄉，一下在災民中間揚眉吐氣起來。
有的想跟着小安村往北邊跑，有的想就近去府城。
閆玉笑嘻嘻道：“難的不行，這個簡單，容姨在家教我啦。”
最後一句，閆玉有感而發。
小安村一個村子有啥，就是老實種地的一幫鄉下人，若不是這次逃荒，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村外三十里地去。
谷豐的城防軍回來時臉色好着，瞧着還有幾分興奮，他們身上帶着的血腥氣，和數次提到的小安村，閆戶書……
“買賣是挺好，嘿嘿，我和戚四叔進山啦，這陣子就沒過來。”閆玉就將翻山去草原的事簡單說了說。
說不好咱村人直接就翻山走了……
縱然她一再精簡，又將主角換成了威猛無雙的戚四叔，可閆向恆還是對她的經歷震驚無比！
他們村子人多，拖家帶口的，再加上有的人不想走，還想着再等一等，熬一熬，上路後磨磨蹭蹭，直到見到了逃荒路上的種種慘事，這才正回了心思。
“你打算讓邊軍和官衙出面，自己在後面撿便宜？”
薛總旗一下就沒了興致。
還有這麼個帶頭的，可不就讓人有樣學樣。
這種被閆玉叫作大黃菇的蘑菇，凍着的時候只是淡淡的香，屋子裡暖和，它慢慢化開，那香氣就濃郁起來。
“咱們村，能出多少人手？”閆老二想了想問道。
自打落戶到小安村，聽說了這村子的種種事蹟。
閆老二被噎的無語。
這還沒完，小安村的閆秀才竟然在虎踞當官了，還被派來谷豐管着治疫的事。
“我邊軍只能派出四隊小旗，再多就不行了，田大老爺能出多少人？”
“小二聰慧果敢，又有天賜之力，將她拘束在家並非易事，爲父亦不想泯其天性，使之從衆，她雖小，然心中有是非有對錯，並不會莽撞行事，我們應以寬和爲主，待之如常，觀其日後……”
“關屠戶更是熱心，我走的時候正教村裡人怎麼用繩子系圈，往牲畜頭上套呢！”
但現在看看這村的人，一個個的，都不一樣了。
就你，還一塊磚……
蘑菇湯好了，閆玉趕忙用抹布墊着兩邊，將鍋端下來。
像他閨女，就打算做民生相關的買賣，柴炭家家都需要。
喪眉耷眼的道：“可惜了那地方，那院子知道爲啥那麼大不，我特意往旁邊擴的，前後的道也寬，走車多方便，賣什麼香胰子啊，你們該開個鏢局。”
等到了這裡，他更覺如此。
那個時候關屠戶是絕望的，以爲只能等死，死後和無數被拖走的人一樣，別說棺材，連個草蓆也沒有，不知被拖去哪裡，刨個坑了事……
“小二，你做的？”閆向恆頗爲驚奇，看看她，又看看爐子上冒着熱氣的蘑菇湯。
他看看田大老爺，又看看閆老二。
“你們……竟從北戎搶回了牛羊？！”
薛總旗瞪眼，“那北戎在馬上長大，若他們一心想跑，我能咋辦？”
薛總旗來的挺快，看到閆老二還問呢：“我那鋪子是你家買的？你家打算做啥買賣？”
見水燒開，她將蘑菇撕成一條條扔進鍋裡。
“我要開的鏢局就不一樣，在讀書人扎堆的地方開鏢局，多顯眼啊！是不是一下就能讓人記住，這行當，就怕人不知道，只要人所衆知，就不怕生意不上門。”薛總旗振振有詞道。
閆向恆的心定了定，面色如常道：“那村裡人一定很歡喜吧？”
要不是我說要來虎踞找你說說這個事。
閆玉前面還點頭，後面搖起頭來，跟撥浪鼓似的。
是以，仗着十里八村收豬人頭熟，他一路沒少和人打聽，聽說他們都要去府城，他反而拿定主意了，不去府城，去關州！
這麼多人一窩蜂的往府城跑，那府城能有多少糧食？夠他們吃嗎？
只看着逃荒路上，先走的尚有草根樹皮，而落在後面的，估摸着只有黃土可食了啊！
關屠戶確確實實的在認真教導大家，如何制服大牲畜，讓它們乖乖的跟人走。
“薛總旗可能將這股北戎全殲？”田大老爺四平八穩的問道。
村人們都滿載而歸。
“爹，不是我，是咱村子，我哪是那麼自私的人，有便宜大家上啊！”
閆老二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想，必須得承認，他閨女這個主意很好！
北戎謀算他們無所不用其極，連王府中人都被牽連其中，誰能想到呢，騙開邊關城防的，竟是英王府的人。
她和大丫姐兩個人摘了一筐多。
應該說常年殺生的人膽子就是比常人大一些。
罷了罷了，都窮，咱好歹還有點家底，就不和你計較了，出就出吧。
“天佑，你進來。”田大老爺高聲喊道。
薛總旗笑了：“田大老爺未免將戰事想的太過簡單，大軍出動，北戎定然聞風而逃，我關州境內有北戎奸細……這事，老田你不會不知道吧。”
一個北戎二兩銀……二兩啊！！！
閆玉心情愉悅的哼着歌，翻找她爹放調料的地方，挑挑揀揀的往鍋裡投放。
薛總旗不再和他說話，大步流星的進了大老爺的房間。
……
閆玉卻拒絕：“不，爹，這件事你去說，你主導，弱化我的存在，我要做一塊平凡的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可在往哪跑這個問題上，村子裡又鬧了分歧。
閆老二道：“咱家會做香胰子，還有一些女人家用的小玩意，大概就是賣這些。”
回到家裡，當真是馬不停蹄跑來虎踞，當然，也沒忘了給她爹帶點新鮮的蘑菇。
因天冷的緣故，蘑菇被凍得硬邦邦，一掰一朵，非常易於採摘。
“大哥！”閆玉歡喜的喊道。
閆向恆：“你怎麼好些日子沒來？我想想，有半個月了吧？家裡如何？柴炭生意很忙嗎？”
他自問也是有膽的，見血不慫。
北戎殺來虎踞城破這麼大的事，他們自然也聽說了，有人動搖了，可他沒有。
關屠戶覺得，小安村怕真是要起來了。
老實巴交的農人，敢拿着竹弩棍棒殺蠻子了！
關屠戶恨沒早來一個月。
田大老爺派人將薛總旗請來。
“你和薛總旗說說吧。”
閆向恆怔怔失神。
他最惋惜的，就是當日還在齊山府時，聽到小安村這邊傳信來說要跑了逃荒，沒有立時下定決心，而是又等了些時日，與村子裡的人一起結伴而行。
那他們小小的回報一下又怎麼了？
這叫有來有往！
閆老二琢磨起來，別說，似乎好像也沒毛病。
將手湊近些聞了聞，香味沾了滿手。
閆向恆慢了半步，看着小二無比輕鬆的將那盛滿了湯的大鐵鍋端下來。
虎踞官衙也想分一杯羹。
可天無絕人之路，竟讓先走一步的小安村找到了谷豐！
“你啥時候會做飯啦？”
薛總旗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他最初也拿不住主意。
……
閆老二：……
終於走到關州，不等他們安定下來，就遭逢疫病。
薛總旗眼越聽越大，身子也從歪着變正……
心中突然劃過他爹的話。
話說到此，薛總旗已經明白田大老爺是何用意。
閆玉猛點頭，沒錯，大哥很能抓住重點嘛。
“邊軍循例出關巡視，對方不會有所警覺。”田大老爺道。“再有官衙人手配合，薛總旗以爲如何？”
虎踞的書鋪不就是麼，現在從那收廢紙，掌櫃都不要銅板了，要他家做的再生紙來換，說是不少書生都想買呢。
也教他們死了的牲畜，一定要及時放血，不然肉腥，時間長還會發酸，酸了就不能吃了……
北戎是遊牧民族，平日裡行蹤不定，難得能確定他們的位置。
好懸沒被口水嗆着。
還有他家的再生紙，要是產量能再高一些，肯定受家境一般的讀書人歡迎。
香胰子洗髮水牙粉這些，讀書人講究，也能賣上一些。
他還挺有自己的歪理。
閆玉表情誇張的道：“歡喜的不得了！大安村的那個關屠戶大哥你還記得嗎？就是教羅三叔殺豬的那個。”
閆老二離去的腳步有些急。
“閆二，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地不合適？該賣些書啊筆墨啥的？”薛總旗一眼看穿他，哼聲道：“隔壁那間茶樓知道吧，可高雅了，就是讀書人的調調，滿樓的綠，你知道光那些竹子運過來就花了多少錢……可我和你說，那茶樓生意可差了，月月都賠錢。”
閆秀才在谷豐城的大老爺面前也有臉面，不知是咋弄的，原本他們已落籍在谷豐，竟又能重新落籍了，可以改去虎踞。
閆玉閒着也是閒着，就將今天剛採回來的蘑菇拿出來，用水洗了。
閆老二心道：肯定不一樣，到底是見過血的。
“若是人手足夠，將他們圍起來呢？”田大老爺在桌案上畫了一個圈。
對他來說，不是壞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邊軍力有不逮，若有官衙從旁協助，不說全殲，也能拿下大半。
“虎踞官衙人手亦不足，但……”田大老爺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小安村人人英勇，或可一用。”
薛總旗轉頭看看閆老二，再看田大老爺，他哈哈笑道：“原來老田你兜了這麼大的圈子是爲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