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很快便看破了莊周的謊言。
沒錯,莊子就是個大騙子!他嘴上說要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與世無爭,做一棵無用的大樹,其實他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沽名釣譽,他欺騙了整個世界!
莊子追求思想的絕對自由,排除一切人爲桎梏和功利目的,清靜無爲,逍遙自在,但這超出了客觀條件的限制,是不可能達到的。
人有思想的自由,行動的自由,財富的自由,物質的自由。
沒有豐富的物資和財富,哪來真正的自由啊?
如果是仙二代,父輩的努力給了你自由,但是坐吃山空,富不過三代,三代之後,還會失去自由。
如果是普通人,要想獲得自由,則需要付出代價。天道酬勤,一分功夫,一分收穫。年輕時追求自由,放縱自己,到老了纔會醒悟,原來白白浪費了青春!
莊子乃是騙人的大宗師,他爲世人畫了個大餅!他想清靜無爲,做一棵無用的大樹,可他並非無用的大樹,而是人人景仰的仙帝!
試想,莊子這一生,真是逍遙自在的嗎?他若是沒努力修煉,怎會成爲十五階仙帝?怎能寫出那麼美妙的文章?就算不考慮他有仙帝這重身份,單憑“大文學家”這一條,就可以判定,他付出過艱辛的努力!他辛苦學習,不懈思考,纔會有那樣的成就。
桑葉看破了這一點,但他保持冷靜,並沒有立即破局而出。
因爲他知道,莊子有自己的道!
莊子的《逍遙遊》、《養生主》、《齊物論》、《秋水》、《盜跖》、《漁父》、《大宗師》都是世人傳頌的典籍,他能修成十五階仙帝,肯定有自己獨特的方法。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桑葉想學習對方的長處,通過這一場蝶夢,獲得某種機緣,是一場造化。
他在半夢半醒之中,將三棵大樹肢解開,將萬千蝴蝶還原成道法。
他發現莊子掌握的大道,很看重天與人的關係,天代表着自然,人代表着人爲,人爲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僞”字。莊子反對人爲干涉,主張擯棄人性中“僞”的雜質,順從天道,與天道相通。
桑葉精通仙文大道,掌握了大量法則。他越研究天道法則,越覺得天道很完美。
世界上一花一木,一山一水,每一隻鳥兒,每一頭牲畜,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是那麼的美好。
很多時候,人類想改變這個世界,但因爲不明白天道法則,或者說掌握的天道不足,研究的不夠透徹,所以人類越折騰,對世界的破壞越大。
譬如說修者人,因爲從外界攫取靈氣,就像蝗蟲一樣,走一路,吃一路,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如此一來,嚴重破壞了宇宙的平衡。
再比如說修真者體內,人爲構造出洞天世界,可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洞天世界都有缺陷,因爲人的思維有限,人的境界有限,人掌握的法則有限,所以構造出來的洞天,也會出現偏差,讓修士很難繼續提升。
莊子提倡無爲,降低人的影響,不要瞎折騰,這樣一來,反而讓洞天變得穩定,無爲而無不爲,他修成了十五階仙帝!
桑葉靜靜的觀摩對方的大道。他與莊周對面而坐,這一坐就是三年之久!
而莊周開始時,還表現的洋洋自得,覺得桑葉陷入困惑難以自拔,誰知道後來他的大樹和蝴蝶都被對方肢解了!於是,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想站起來走開,可是偏偏走不了!
莊周的面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同時也不由得對桑葉刮目相看。
“混賬小子,竟有這樣豐厚的底蘊!難道說長生大帝的傳人,都如此深不可測嗎?”
莊周的蝶夢漸漸變得支離破碎,他不甘於承認失敗,到最後深吸一口氣,所有的蝴蝶和大樹合在一起,變成了北冥有魚,其名爲鯤,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悠閒栽在的蝶夢沒了,化作大鵬鳥,展翅飛走了!
莊周迫不得已,完成了自我昇華,從自由自在的蝴蝶,變成了振翅翱翔的大鵬,從無爲變成了有爲,其實這纔是莊周修成仙帝的根本!他的自由無爲只是表象,最終目的還是要化而爲鵬!
桑葉睜開眼睛,面帶微笑,深深的鞠躬,道:“多謝先生教誨。”
莊周苦笑道:“你能輕易破局,很是令我驚訝。你性格堅韌,掌握多重大道,但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揹負了枷鎖,好像厚厚的烏龜殼,讓人看不透。”
桑葉眨了眨眼睛,問道:“先生如何能看出,我身上背了枷鎖?”
莊周道:“因爲你化成的蝴蝶,翅膀是黑色的,身體以白色爲底,夾雜着黃色斑點,在胸口部位,卻有一個紅色的印記,說明你不是純正的仙修,而是兼修了多重心法!”
桑葉大吃一驚,面色立馬就變了!
“先生,您看錯了!肯定看錯了!我若是兼修多門功法,怎能有十四階仙帝的境界?”
莊周淡淡的道:“你的胸口部位,那個紅色的印記,代表你有儒修的根基,心地不會太壞,這一點我倒是放心。你的身體以白色爲底,代表你本質上還是仙修,上面的黃色斑點,說明你修煉了佛法,而黑色的翅膀,則說明你的魔門功夫也不弱。”
桑葉瞠目結舌,沒想到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這麼大的破綻。
莊周道:“你不用害怕,我是孤家寡人,要不是爲了女兒,我也不會來見你。天下紛爭,與我何干?”
桑葉壓下想要大打出手的心思,因爲兩位十四五階的仙帝交手,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別說一個小小的山陽城,即便是數十個山陽城,也能被他們一掌打碎!桑家還有很多人住在這裡呢!
而且一旦交手,必然走漏消息,傳到長生大帝耳朵裡,他就做不成臥底了。
一時間,他心念閃動,問道:“晚輩冒昧的問一句,先生師承何人,怎麼從芸芸衆生中,走出一條特殊的仙路?”
作爲修真人,總要有師傅纔對,很少有真正的散修。
莊周答道:“我生於祖星中土,我的師傅……我在幼年時,曾經有過一個師傅,名叫‘長桑君’,他是神醫,收了我和扁鵲爲徒……”
桑葉大吃一驚:“啊?這事兒是真的嗎?”
莊周道:“我還能騙你不成?長桑君將醫術傳給扁鵲,給了我一些書籍、玉簡,還賜我一些丹藥,後來他很快離開了。在我修成仙人之後,在仙界尋覓許久,都沒有找到長桑君。後來我尋到扁鵲,從扁鵲口中得知,師傅的本名,喚作‘桑長’!大約百萬年前,我去拜見過桑長。後來我一直閉關潛修,多年未見他,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桑葉的雙目緊盯着對方,心道:“這件事也太巧了,不會是騙局吧?”
他仔細盤算了一番,覺得莊周說的是真的,因爲莊周沒必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忽然提到桑長的名字。
莊周接着道:“桑師傅的大公子,名叫‘桑真’,跟我乃是好友。桑真也是仙界知名的仙醫,在天庭太醫院做醫官。我送他一本《莊子》,他研修之後,大爲讚歎,性格變得有些散漫。
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在遊覽‘天庭碑林’的時候,寫下一首詩:‘路轉修林特地殊,九光霞氣蓋仙廬,蒼瑤不刻飛天篆,盡是三清玉帝書。’
後來因爲這首詩,桑真被打入天牢,多年以後隕落了。
再後來桑家遭了難,被貪狼星君領着一夥人,殺上門去,滿門被滅,只有桑師傅一個人活着,因爲他的名頭太大,乃是天下第一神醫。
可惜我那時還是金仙,想爲桑師傅報仇,但也無能爲力……即便是現如今,我還是幫不了桑師傅,唉……”
桑葉聽了,心裡“砰砰”跳起來,面色變得極其難看,口裡差點兒吐出血來,他忍不住叫道:“玉帝老兒!貪狼星君!天皇大帝!這都是我的仇人!”
貪狼星君已經在神蹟荒原被他斬殺了一次,不知道還有沒有分身。就算貪狼星君死了,可他是鬥姆元君的兒子,而鬥姆元君有很多兒子,其中長子乃是天皇大帝!至於說玉帝這位元兇,更是桑葉要報仇的對象!
莊周驚訝的望着桑葉,道:“怎麼?難道說這兒的桑家,也能跟桑師傅扯上關係?桑師傅出自南極星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桑葉也不想隱瞞了,於是施法屏蔽左右,道出了實情:“我是桑長唯一在世的孫子,我爹便是桑真。先前我只以爲,是因爲爺爺幫人治病,不慎招來仇家,沒想到根子在我爹這兒,一首詩得罪了玉帝!怪不得爺爺從來不跟我說,爲何會有滿門被殺的慘禍!”
莊周愈發吃驚了:“啊?這怎麼可能?你說是桑長的孫子,卻不知有何爲證?”
桑葉道:“我有祖傳的神醫之道,還知道爺爺被困於九幽地獄,我正準備營救他呢。”
“既然這樣,你爲何拜在長生大帝門下?我聽說,此人跟天皇大帝和玉皇大帝走得很近,三人應該是一夥的!”
“莊先生,不瞞你說,我真正的師傅乃是春秋老仙!我奉了師命,前來長生大帝門中臥底!”
莊周聞言,一下子跳起來,道:“噫!春秋老仙!怪不得,你年紀輕輕,會有如此造化!一人兼修四門功夫,還成了十四階仙帝!你這個女婿,算是逃不掉了!”
此時此刻,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桑葉既想哭又想笑,沉默片刻,說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有三位妻子了!”
莊周渾不在意,擺了擺手,道:“你將那些妻子都休了!或者將她們降爲妾,再娶我的女兒便是!”
桑葉苦笑道:“莊先生,您可以查一查,我那三個妻子,都不是普通人,她們的名字分別叫蓮香、李秋嬋和白飛兒!”
莊周聞言,趕緊從懷中取出天庭玉笏看了看,結果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蓮香,十四階仙帝,天道碑排名三百九十位;李秋嬋,十四階仙帝,排名四百一十位;白飛兒,十三階仙帝,排名四百五十位……我的老天!這些女修,都是上林苑新晉的證道仙帝,你的運氣爲何這麼好?慘了,慘了,我家莊婉,若是進了桑家,還不被她們欺負死!這件婚事,我還得再考慮!”
說是再考慮一下,結果莊周在山陽城住了三百年,等到莊婉出關,父女二人關起門來,說了一番話,最後還是決定,將女兒嫁給桑葉!
這一次,桑葉沒有拒絕,因爲他已經徵求了師傅春秋老仙的意見。
按照春秋老仙的說法:“大丈夫三妻四妾,發乎情而止乎禮,只要雙方願意,想咋整就咋整!你是仙帝,誰能管得了你?爲師不管,天道也不管!因爲你掌握接近二十萬大道,就像大鵬鳥一樣,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
桑葉將莊婉和修羅公主茗馨的事,告訴了蓮香、秋嬋和白飛兒。
三女並不是太在意,因爲這些人並非凡俗女子,都已經是證道仙帝了,心裡想的是無上大道,盤算着怎麼修成像範瑤、龍瑾兒那樣的大帝,躋身於頂尖仙帝的行列,對於兒女情長看得比較淡了。
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年輕人一腔熱血,恨不得如膠似漆,天天黏在一起。到了一定歲數之後,烈酒化成了醬油、醋、白開水,溫馨還在,情義更持久。
隨後,兩家人忙忙碌碌,爲桑葉和莊婉舉行了婚禮。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相擁私語。
莊婉滿面嬌羞,道:“夫君,我爲以前退婚的事,向你致歉,那時候父母許婚,我並不知情,又因爲記掛着父親莊周,所以並不想成親。我原本以爲,此生不會嫁人呢。沒想到跟你接觸久了,心裡才明白,原來上天弄人,月老不會隨便牽紅線!”
桑葉微微一笑:“天作之合,豈是一句虛言?家師精通紫微斗數,說夫妻走在一起,也是天機渺渺的表現,大衍之數,十分複雜。讓我們在未來漫長的歲月中,一起尋找那遁去的一,找到岳父大人所追求的逍遙自在。”
婚禮完成,莊周便離開了。桑琦也開始審查桑家後人,逐漸轉移到隱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