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山水終有盡
“祚衝,明天你……”袁銘母親邊說邊走入書房,目光一觸即袁銘,頓時愣住了。
袁銘的母親沒有修仙天分,始終只是一個凡人,曾經的風華絕代,如今也難逃歲月的磨損,她的皮膚不再光滑細膩,身形有些消瘦,皺紋爬上了她的額頭與眼角,曾經烏黑的長髮,如今也多了不少華髮。
她望着袁銘,身體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很快浸溼了臉頰。
她慢慢地走向袁銘,小心翼翼地用手撫摸他的臉頰,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稍一用力,自己便會從夢中驚醒。
袁銘握住了母親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感受着從掌心傳來的溫暖,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匯成一句簡單的話語。
“娘,我回來了。”
……
“稟查長老,負責監視袁府的弟子來報,說是袁銘已經回到了家中。”
曲絳城中心的道觀身穿紫金道袍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地向一名結丹女修稟告道。
男人正是長春觀派來的新任國師,名叫苗輕,修爲比起玉壺高上許多,甚至達到了築基巔峰。
大晉國師,雖然名頭聽起來很唬人,但對於長春觀這樣的修仙宗門來說,實際上和負責處理外務的管事沒有什麼區別。
在長春觀裡,但凡是有些天賦的修士都不會想來擔任這個職務,但偏偏這個位置又很重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相當於長春觀的門面,因此沒些背景和手段,卻又當不得國師。
好在,長春觀中倒是不缺有一定背景,卻又天賦不佳的築基弟子。
玉壺道長如是,苗輕亦如是。
不過,與只有築基初期的玉壺相比,苗輕曾經的身份和地位倒是還要高上不少。
他乃是長春觀中一位苗姓長老的獨子,理當前途無量,卻在一次探索秘境中身受重傷,從此根基受損,永遠也突破不了結丹。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熄了更進一步的心思,開始幫着處理宗門內的各類俗事,由於其手段出衆,因此獲得了不少結丹長老的讚賞。
玉壺隕落後,長春觀對於誰來擔當下一任國師一直爭執不休。
皇室一脈的人肯定不用考慮,畢竟國師一職本就是設置來限制皇室的,若是讓他們的人當了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可不是皇室一脈的人裡,卻又很少有人願意接手玉壺留下的爛攤子。
玉壺做的事,說是爲了小皇帝劉天明好,但實際上還是變相打壓了皇室一脈的權威,若是做成了倒也罷了,如今不僅沒做成,還搞臭了國師的名聲。
這個時候去接任,會被皇室一脈針對不談,但凡有點什麼輕微的紕漏,都會導致民間對長春觀的評價進一步降低。
在這般背景下,苗輕趕鴨子上架,被幾位長老聯名欽點,接下了這麼個燙手山芋。
那幾位長老倒也不是想針對他,畢竟若是能將壞差事辦好,能夠獲得的聲望與好處,可是一百件好差事都換不來的。
不過,苗輕比他們實際很多,上任之後,直接奉行不做不錯的原則,除了早就定好的本職工作,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一概不管,突出的就是一個三不沾。
事實證明,他的策略是有用的,最初的風頭過去後,基本也就沒人在意他這個國師當得怎麼樣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只要在任上幹滿三十年,便可以通過運作,調去管理曲絳城附近的修士坊市,那邊纔是真正有油水的崗位。
可惜的是,六年前,意外出現了。
“安排在城門的弟子爲何沒有通報,反倒是負責監視的弟子先來了消息?”聽到苗輕的話,結丹女修睜開了眼,淡淡地問道。
她長着一雙丹鳳眼,柳眉似月,紅脣如火,一襲青衫勾勒出凹凸身姿,誘人至極。
而在她兩耳之上,則各墜一隻被淡淡靈光包裹的藍玉耳墜,上面隱隱有符文閃動,看起來頗爲不凡。
“這……許是袁銘進城時做了僞裝,他們沒能及時察覺。”苗輕低頭道。
“當初不是下發了能夠看破僞裝的法器?說到底還是不上心,傳我的命令,罰沒他們這個月的例錢,再每人賞十法鞭,以示懲戒。”查長老面色平靜地說道。
苗輕連忙點頭稱是,心中卻不免一嘆。
負責監視與看守的弟子都不過是煉氣,袁銘離京時便是築基,如今在外近二十年,修爲可能有所增長,即便那些弟子有法器,袁銘想要瞞過也是輕而易舉,這又如何是那些煉氣弟子的責任呢。
但這些話他也只敢在心裡想想,不敢當面說給這位“鐵面無私”的長老聽。
“另外,袁銘既然已經回到家中,其他地方安排的人手就都撤回來吧,都調到袁府外盯着,你再親自跑一趟,將袁銘帶來見我。”查長老此時又道。
苗輕幽幽一嘆,心裡雖不情願,但迫於查長老的壓力,也只能點頭應下,轉身前去安排。
夜色漸沉。
袁銘將已有睡意的母親送回了房,又與父親交談了許久,方纔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屋內的陳設與他離開時別無二致,儘管間隔了二十年,卻依舊一塵不染。
袁銘環顧屋內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感慨,只是眼下並非回憶過往的好時機,關於長春觀的意圖和動向,他還是需要儘快弄清才行。
很快,袁銘從儲物袋中找出一張傳音符,默默施法催動。
“陛下,我已回到京城,發現有長春觀長老因左輕輝之事在外監視,不知你對此事知道多少?能否將內情與我說說?”袁銘對着傳音符,低聲說道。
傳音符上隨之升起一道藍光,不過片刻便暗淡了下去,似乎已將袁銘的話語傳送到了與之對應的另一張符籙上。
但很快,袁銘手中的傳音符再度亮起,劉天明的聲音從中傳出,卻只有一句話:
“天銘書社後院,山水終有盡。”
接着,傳音符便徹底化作飛灰飄落。
袁銘眉頭一動,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放在父親書案的那塊玉簡內容雖簡單,但也只有身處長春觀的人才能瞭解到如此確切的情況,而在皇室一脈中,能與他袁家如此親近的,便也只有小皇帝劉天明一人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劉天明的皇爺爺,對於袁銘和袁祚衝,也並不怎麼重視。
不過,袁銘倒是沒想到,劉天明如今也在京城之中,且會面地點設在天銘書社,又有暗語溝通,或許他是專爲此事偷跑出來的,不方便與自己正面接觸。
正在袁銘思索時,屋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少主,國師苗輕來訪,想要與您一見。”傅慶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告訴他,我外出前往坊市辦事,如今不在家中,讓他明日再來。”袁銘低吟片刻,隨後吩咐道。
“是。”傅慶領命退去。
“且慢,他若是不信,執意要見我,伱就讓他在前廳候着,就說已經通知了我,過一段時間便會歸來,莫要讓他驚動了爹孃。”就在這時袁銘想起一事,連忙推開門,攔下傅慶,又補充道。
“屬下知道了。”傅慶點了點頭。
袁銘看着傅慶離去的身影,心中則盤算着苗輕到來的目的。
在與父母相見後,他並未刻意隱瞞身份,故而府中也有不少下人知曉自己回來的情況。
屋外盯梢的人若不是瞎子,肯定會注意到這般狀況,更何況,府中的下人裡,有沒有長春觀的凡人眼線,也猶未可知。
若是換作尋常的修士,或許不會重視凡人的作用,但身處於大晉政治中心的國師,肯定不會輕視這些凡俗手段。
玉壺道長便是一個例子。
不過,不管苗輕是從哪知曉他歸來的情況,前來拜訪又是何目的,袁銘都不準備搭理他。
一切的應對,還得等他與劉天明會面之後,才能徹底定下。
……
一炷香後,天銘書社。
易容後的袁銘避開了監視着袁府的長春觀修士,悄悄來到了早已閉店的天銘書社後院。
後院中有不少房間都還亮着燈,書社的夥計們點着燭光校對刻版,印刷着下一批將要售出的書籍。
袁銘神識掃過書社,很快便尋到了書社掌櫃的住處。
他上前敲了敲門,不多時,已有五十多歲的書社掌櫃悄悄打開了房門,見屋外站着一個陌生人,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情。
“你是?”
“山水終有盡。”袁銘沒有卸下僞裝,平靜地說出了暗語。
聞言,掌櫃臉上驚訝的神情迅速消失,又將門打開了些,將袁銘引入了屋內。
“何處不相逢,貴客這邊請,主上已經等候多時了。”掌櫃低聲說着,快步走到牆邊,從書架上取下一冊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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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輕微的聲響,地板緩緩打開,露出了一截通向地下的樓梯。
袁銘神色自若地朝地下室走去,書社掌櫃並未跟上,只是等袁銘深入後,又重新將暗道關上。
樓梯並不長,但盡頭處卻又被一扇刻有禁制的石門擋住了,不等袁銘有所反應,石門緩緩打開,一臉笑意的劉天明也迎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