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從一開始直到現在,所到達的國家所提及的地域,大多數時間都離不開莫比加斯的西海岸這個範疇,但關於整塊大陸的大致面貌,卻未曾做過一個籠統的敘述。
這個事情一部分上的原因與里加爾世界的人類仍未探索所有的土地有很大的關係,但更多的,還是出於篇幅的考慮,不想過早地介紹那些與兩位主角的旅行無關的要素。而在他們已經徹底地走出了西海岸的範圍的現在,我們也終於可以更進一步地,大致地在本章的開頭講述一下整個世界的一些概況。
首先要提及的一點是:在鄰近到巨大的莫比加斯內海的三面里加爾大陸的陸地上,西海岸的可用土地面積,其實是最爲狹小的。
因爲坦布爾山脈和安西西比海峽的存在,西海岸的北部是貧瘠的常年被大浪拍打的懸崖與海峽,由於諸多的暗礁以及最大體型可以達到三十餘米的食人水龍,這裡甚至就連商船與戰艦都拒絕靠近,更不要提任何的住民。
相比之下地平線另一端的東海岸卻有着更爲廣袤無垠的土地,在西海岸的北部已經沒入海水之中的地方,東海岸那邊廣袤的土地卻依然還在向上延伸,直到極北之地全年都處於冰雪狀態的凍土之中,也依然不乏文明的蹤影。
由於沒有了山脈的阻隔,東海岸的可用土地面積要遠比西海岸更大,雖然海岸線相比這一邊更爲地不規則,到處充斥着湖泊和海水倒灌的溼地甚至還有一個非常廣闊的小號內海,文明要在這裡發芽卻也更加地容易。
除了這兩道我們在之前就一直在提及的海岸線以外,莫比加斯內海與南方內陸連接的地方其實也有着不遜於這兩處地方的面積,這裡居住的人們與西海岸的索拉丁人有着相似的外表,雖然地處熱帶但卻並沒有更往南去的沙漠地區那麼的貧瘠。
南境的城邦當中沒有國王,最高層次不過貴族,他們的駱駝商隊和馬車隊以及海上和運河裡的商船享譽世界範疇內的美稱。假如說帕德羅西帝國繼承了拉曼帝國的工程偉業擁有世界上最精銳的戰船部隊,而財大氣粗人口數量佔據世界第一位的奧托洛帝國則有着數量最多的海軍的話,那麼南方的城邦聯盟,就有着整個里加爾範圍內最好也最多的港口,以及運載量世界第一的各種商船。
他們出售一切,但這裡卻並不是購物的天堂。
令自詡文明社會的各大帝國公民們常常嗤之以鼻的南境聯盟最令人詬病的地方就在於這些商人們撕碎了所有的表象**裸地表現出了逐利而行的本質。
在一座南方的城邦,你起初到達這裡的時候會覺得他們十分地熱情,好吃好喝不說還有溫言軟語的美女伴隨在你的身旁——但這一切只限定在你擁有足夠的金錢的情況下,許許多多的包括各大帝國的公民和貴族在內的人都無法忍受這裡那些諸多的誘惑而掏空了錢包欠下一屁股債,緊接着發生的事情,就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他們被拷上了手銬,成爲了終身的奴隸。
甜蜜的陷阱,娛樂的天國,一旦陷入其中便無法逃逸。
直到所有的價值被壓榨一空,或者死掉——或者兩者皆有——之前,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南境商人們的手掌。
這一點遠比其他的地方都更爲殘酷,即便是亂成一團的西海岸許多國家仍舊有奴隸可以恢復自由的選擇,而在南境的這些城邦國家,只要一不小心欠債並且無法還清變成了奴隸,那麼你一輩子都會是奴隸。
南境聯盟以商業爲主,西海岸和其他的許多地方,多數以農業和捕撈以及畜牧業謀求生計,即便有少數的國家對外出口的東西是戰爭,以上這些文明全部加起來,卻都還是屬於傳統的較爲溫和的“定居民族”的範疇之內。
正如人類社會當中有狩獵的獵人和種植的農民這兩種形態的生存方式上面的差異存在,從古至今,不喜定居自己種植與畜牧而是以天爲蓋四處在星空下旅行靠放牧和狩獵以及劫掠爲生的遊牧民族,也從來不會在人類的歷史上缺席。
里加爾內陸南境的草原廣闊無垠,從奧托洛的南方坦布爾山脈結束越過獸人森林往下開始一直到東方的矮人山爲止,與沙漠接壤的它缺乏高大的樹木和灌木可以生長起來的肥沃土壤,即便是唯一可以在這裡長出來的灌木與青草也常常因爲炎熱的氣候和沙漠的侵蝕而消失。
因此爲了生存,這兒的人們也就演變出了與衆不同的生活方式。
“生命在於運動”這句諺語據信就是草原的遊牧民族發明的。他們所佔領的國土面積非常之大,但國境內卻十分貧瘠並且未曾統一,並且充斥着各種連草原人都害怕的強大猛獸——但即便如此,對於南境的城邦國家以及西海岸索拉丁高地的南方地區來說,這些遊牧民族仍舊是令人畏懼的敵人。
尤其對南境聯盟而言更是如此,事實上,索拉丁高地的科裡康拉德地區外出征戰的傭兵們就幾乎都是來到了這兒和草原人戰鬥。西海岸過於貧瘠對草原人來說沒有什麼劫掠的價值,而不論是奴隸還是食物還是各種資產都充沛爆滿的南境城邦聯盟,自然就成爲了每次缺錢花的時候都會盯上的對象。
南境人雖然有錢,但卻並不擅長打仗,因此他們自然就採取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在這裡的傭兵是最容易找到工作的,但相較之下也更加地危險,因爲草原人不懂得退縮,所以一旦遇上了他們,你就最好做好死戰的準備。
熱帶地區是沒有什麼秋冬季節之類的說法的。
亨利和米拉到達了南境的時候已經是九月末,他倆沒有乘船,自陸路走過去雖然花費的時間較多並且路上可能遇上劫匪,但卻相對而言要更能夠把握自己的行蹤。
這個時間亞文內拉那邊的人已經開始換上了長袖的衣物,而艾卡斯塔平原上怕是又颳起了冷冽的寒風吧。
離開那邊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光陰,在熱帶的陽光下曬了好幾個月的米拉膚色深了不少,與之作比較她的一頭白髮更顯得醒目,這一路過來兩人在食宿上面消耗了不少的金錢以維持她在成長期的需求,待到了應當算作是初秋的季節時,原先那個嬌小的白髮蘿莉的姿態已經一點也無法從她的身上瞧見。
已經有一米七出頭的米拉在這大半年的時光裡頭成長的並不僅僅是身高,幸或不幸,願意或者不願意,在接連經受了兩次失去友人的災難以後,她的內心也隨之變化了許多。
死亡這個概念對女孩來說一直都並不陌生。遇到亨利以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她自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追隨自己的父母死去的可能性。像是兩人的生命產生交集的那一個事件一樣,對於她還有像她這樣的貧窮的西海岸底層的女孩兒來說,愛情是一種奢侈,而長得漂亮,則通常意味着不幸。
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去,因此她對於死亡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像其他那些生活更好未曾見過這一切的人那麼地抗拒——但卻也不代表米拉就可以輕易地接受它。
她心境產生的變化與自身能力還有閱歷的改變也不無關係,如果說在過去那個嬌小而又無力只有性子十分倔強的蘿莉看來死亡是一種令人悲傷卻無可奈何只能去習慣的突發事件的話,那麼如今的她,如今這位不論是在知識還是在能力上都有了長足進步的年輕的傭兵小姐,在她看來的話,一切就都是有因有果的。
人的惡意,種種複雜的情況,令人無力。
僅僅只是單一方面單一個體的強大,並不足夠。就算是在她看來無所不能的賢者,以及深愛着艾莫妮卡的強大劍客約書亞,當一切發生了以後,意識到幕後的黑手所掌握的資源遠超他們所能,也只能選擇離開。
她哭了。
哭得很慘。
但是卻沒有像是一個懦弱又愛撒嬌的小女孩一樣,纏着亨利要他去報仇。雖然無法改變悲傷的令人深感自己無力的已經發生的事實,但是在如何去應對它上面,女孩擁有了更充足也更冷靜的選擇。
知識能夠改變命運的說法她很早就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但直到現在米拉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涵義——它並不是字面上地你學會了某物就能夠改變一切,只是更多的知識可以給予你的選擇也更多。只懂得單打獨鬥的人在選擇復仇的時候可能會熱血上涌就衝上去跟對方拼命;而更爲隱忍冷靜的人則試圖通過財富或者影響力來吸引一些幫手;精通權謀之術的人可以玩弄得對方家破人亡比直接殺死更加地痛苦——就算不提這些復仇之類的事情,擁有更廣闊的知識範圍,也可以使得你活下去方式的選擇範圍更大。
她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說是盲信也罷,經歷過這一切以後,米拉愈發一根筋地相信並且追隨着亨利的存在。賢者帶着她去到那兒,她也並不詢問爲什麼,亨利的一切行爲都有他自己的意味存在,即便他不解釋給她聽,也僅僅是因爲這會兒的米拉還沒有辦法理解罷了。
眼下她所要做的,就只是心無旁騖地,一路向前。
……
南境城邦的人口十分地多種多樣,最遠與北方四島都有貿易的這兒同樣高大的奧托洛人和北方人都並不罕見,身材高大的傭兵掛着武器滿大街走來走去就是最熱鬧的街景——而不僅僅是戰爭種類的傭兵,由於南方以及草原附近各種各樣的奇珍異獸十分適合用來作爲商品出售的緣故,這兒的狩獵傭兵們,同樣很多。
你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出狩獵傭兵和普通傭兵的區別,即便他們沒有揹負着標誌性的大號武器或者是拉着弩炮之類的重型工具,那些明顯是爲了抵抗衝撞而做出來的厚實卻並不十分靈活的護甲以及普遍都在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也顯得是獨樹一幟——亨利和米拉剛剛到了這兒,同樣人高馬大並且還揹着大劍的賢者就立馬被好幾個人跑過來搭訕。
這些人當然是被他一一婉拒,除了他們覺得米拉不合格不能參加大型生物的狩獵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眼下有另一件事要做。
長時間的旅行消耗了他們大量的資金去進行食宿,兩人的存款這會兒已經是接近告銷,加之以減輕負重的需求,作爲高價值商品的米拉已經讀完的幾本書籍,亨利打算先去找一家商店全盤出售。
穿着各式各樣護甲的傭兵們穿梭在這個邊境小城上,南境城邦聯盟這裡是沒有村莊的,所有的有人居住的地點都是一個個的貿易站變成的熱鬧小鎮,各色人等騎馬或者步行穿梭於此,葉隱於林混跡在這些人當中亨利和米拉不再像是在索拉丁地區的時候那樣地醒目。
這裡的房屋類型又與索拉丁那邊的有着不少的差距,或許是因爲南境聯盟的最東部與矮人山的聯繫十分緊密的緣故,這兒的房屋雖然與西海岸一樣採取的都是石灰岩構造,在城牆和各種各樣的房屋的設計和佈局上,卻都達到了人類所難以企及的鬼斧神工。
亞文內拉的瓦瓦西卡堡壘因爲城牆打磨光滑得以反光的緣故被西瓦利耶的工匠們自豪地稱之爲聖白之城記載於史冊之中,然而在南境的城堡這兒任何一座小鎮的外牆也都是打磨細緻到了驚人的程度的石塊完美地契合,矮人們在工具和製作的方面上與生俱來的鑽研精神就跟他們頑固的脾氣一樣著名,而也或許正是因爲這種脾氣,他們才能夠做出那麼多人類的能工巧匠都驚歎的傑作。
作品與性格總是分不開的,一個沒法沉下心來一根筋固執地鑽研某物,相比起來更加熱衷於各種表現和交談的人往往並不能擁有真才實學——而相反過來,當你遇上一個在某方面上面取得了比較高的成就的工匠的時候,你想要跟他就某一個問題心平氣和地講清楚,也通常都是不可能的。
——亨利和米拉剛剛順着那些明顯也是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的鐵藝招牌找到了這邊算作是比較高端的商業街的入口時,就瞧見了兩位稀少的角色站在一羣人類的圍觀當中不停地用着別人聽不懂的語言吵架。
站在左側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華服腰間掛着一把裝飾性的細劍,一頭金髮、尖耳朵的,無法分辨年齡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輕的精靈女性,而右側的,則是一團茶金色頭髮和一團鬍子——爲什麼要用一團呢因爲它就是亂糟糟地一團的——的同樣無法判斷年齡的矮人男性。
他倆的爭吵吸引來了一大堆遊客和傭兵們的驚奇,畢竟矮人也好精靈也罷都是相對稀有的種族,所以這麼一大羣人就這樣擋在了亨利還有米拉的前路,並且圍觀羣衆還有要增加的趨勢。
“真是頭疼。”
賢者扶搖了搖頭,然後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