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於170年前,由西瓦利耶人資助,爲了抵抗格里格利大裂谷另一端的洛安人的侵擾而修築的這座城堡,像其他任何一座城堡一般就地取材採用了大量坦布爾山脈出產的容易塑形的石灰岩作爲主體。
儘管在這一個多世紀內它擴大了城堡的範圍增加了角樓哨塔和一系列的其他建築,但正如那個爲了紀念兩國友好的充滿西瓦利耶風情的名字一般,騎士之國的浪漫主義從未離開這座城市。
設計師別出心裁地安排的小角度傾斜面除了增加城堡抵禦附近山體滑坡威脅能力的同時,還令這座城堡被打磨光滑的外牆在被陽光照射到時,會反射光芒顯得美輪美奐。
以羣山和深青色的森林作爲襯托,聖白的城堡宛如神的手心綻放的光芒,由此得名瓦瓦西卡——意爲偉大的白。
但即便有着這樣閃耀的名號和外形,瓦瓦西卡堡壘本身卻並不好找。
亞文內拉王國整體位於坦布爾山脈中段向外凸出的部分,相比起其他西海岸的國家,它一面臨山的同時,離海岸線也非常地近。
這一點在給予它其它國家未能擁有的更加容易登山尋找各類珍稀魔獸和礦物這樣的優勢的同時,也令如同瓦瓦西卡這樣深入山區的城市變得難以進入。
亨利一行停了下來。
要尋找一座隱身於崎嶇道路之中的城堡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不難是因爲你只需要明白方向然後直直前進就行,難則是因爲你走着走着會發現前面沒有路了,或者繞着繞着又回到了原地。
但不論如何風塵僕僕的衆人一路走來終於是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飽經風雨的白色城堡在早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亨利看着它,然後又低頭看向了懷裡有着相同顏色頭髮的洛安大蘿莉。
米拉敏銳地察覺到了賢者的氣息,她擡起小臉,亮晶晶的藍色眼眸之中有着一絲絲的疑問。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亨利微笑着這樣說道,這座城堡最初建立起來是爲了阻擋洛安人的侵襲,但在20年前洛安亡國時數百萬的流亡子民卻也正是通過這裡逃亡到了西海岸。
風水輪流轉,世界上幾乎就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永遠維持不變的。
“去——”亨利甩了一下繮繩驅使戰馬前進跟上了前面的伯尼他們。
一行人緩緩地靠近,原本看着就十分耀眼的瓦瓦西卡在逐漸接近以後變得更加地炫目,而在距離拉近到足以看清楚大門門框上的亞文內拉王室山獅徽記時,它又恢復了本來的色彩,顯露出在多年山雨中累積了一層厚重感的灰白顏色表面。
碩大的城市因爲是邊境堡壘所以並沒有太多的平民居住,加上崎嶇的道路稀少的行人讓亨利他們的到來顯得如此的醒目,城牆上的哨兵早早地就注意到了一行人,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在靠近到一定距離以後他們派出了一整支的騎兵隊迎向了衆人。
這一點若在平日裡頭會顯得有些大驚小怪,但亨利半眯起了雙眼,他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因爲略微的停頓而落在後面的兩人看着那支騎兵隊伍和前方的伯尼他們接上了頭,三言兩語之後伯尼從懷中掏出了一些什麼東西,對方立馬放下了警惕,然後點了點頭爲一行人放行。
‘果然不出所料’亨利略帶笑意地這樣想着,瓦瓦西卡這樣的軍事重鎮一羣全副武裝沾滿血跡髒污的傭兵們就算在平日裡要進城也少不了會被一番盤查的,但賢者從未擔心這個問題就因爲他一早就推測出了伯尼他們的身份。
亞文內拉的士兵再怎麼說,也不會把他們自家人給攔下。
金髮的小隊長點了點頭帶着隊伍重新開始了前進,而那一小隊騎兵則停留在了原地等到衆人走過以後纔跟在後面回到了城市。
一頭白髮的米拉多多少少吸引了那些騎兵的注意力,但現如今瓦瓦西卡當中也有少量的洛安人存在所以他們的目光沒有停留多久。
馬蹄落點從柔軟的泥土換成堅硬石板的瞬間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進入瓦瓦西卡的亨利和米拉第一印象就是整座城市都非常地沉悶。
白髮的洛安大蘿莉緊張又好奇地四處張望着,街道上出現的全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一些似乎供平民居住的房屋門窗都是緊緊關閉着的,從道路兩旁民居石質圍牆上的灰塵判斷或許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
一隊隊的士兵從前面跑過,小隊減緩了速度。城門右側一行穿着有所不同的亞文內拉軍人走了過來,亨利注意到爲首的那人身上護甲樣式更爲華麗並且還刻有複雜的彩色紋章——這顯然是一位亞文內拉的貴族騎士。
伯尼下了馬,跟那名騎士小聲交談着一些什麼,對方不住點頭,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些許振奮的神情。
米拉依舊好奇地左右觀望着,其他的小隊成員也一個個接着下了馬。前面兩人依舊在交談,亨利也翻身從馬背上下來,他伸手想要幫助米拉,但倔強的女孩兒卻堅持獨自下馬。
這一點讓亨利露出了些許的笑容,而白髮的女孩兒也以相同的表情迴應。
溫馨和睦的氣氛在下一個瞬間被冷冽的金屬所打破,騎士高舉長劍指着高大黑髮賢者和嬌小白髮蘿莉兩人大聲喊道:“衛兵,把他們給逮捕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米拉愣在了原地,而亨利的表情卻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父親?!”頭上纏着布條的明娜難以置信地對着伯尼說道,全身重甲的衛兵手持長矛對着兩人圍成了一個圓圈。
“請交出你們的武器”身穿綠色罩袍以常春藤作爲徽記的那名騎士一臉嚴肅地對着二人說道,亨利聳了聳肩,然後配合地解下了大劍的皮帶。
“聽他們的”他輕輕地拍了拍米拉的小腦袋,而白髮女孩這纔不情不願地解下了短劍。
“那些短刀也是”兩名衛兵上前一步接過了二人的武器,騎士再一次開口,亨利又聳了聳肩,然後解下了腰間的武裝帶。
“雙手舉起來,不要試圖做任何的反抗”騎士這樣高聲喊道,而身後的伯尼跟明娜一陣爭吵之後金髮少女氣鼓鼓地大步跑到了別處。
健壯如熊的小隊領導人神色複雜地皺着他金色的眉毛看向亨利,半響之後他走了過來,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對不起,你知道,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伯尼語氣誠懇地這樣說道,亨利瞥了他一眼,然後第三次聳了聳肩:“抱歉我剛剛走神了沒有在聽,因爲我正在努力地忘記你曾經是我的朋友。”
賢者語氣平靜之中帶着一絲調侃的意味,而伯尼一聲長嘆,轉身離去。
金屬碰撞和整齊的腳步聲有規律地響起,在一打全副武裝的士兵的押送之下,兩人被關進了透着一股黴味的地牢之中。
空蕩蕩的牢房連牆壁都顯示出一股溼冷的氣息,僅僅鋪着幾塊髒黑破布和一堆麥稈的石質地面讓人決計無法睡得安穩。粗壯的木製柵欄被用鐵鎖關得緊緊的,米拉雙腳一軟瞬間就坐在了地上。
“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白髮大蘿莉的雙眼失神渙散,她喃喃自語的清脆聲響在只有兩人存在的空曠地牢內不住迴盪。
亨利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女孩無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他。
“他們爲什麼要背叛我們……”稚嫩又簡單的話語伴隨着豆大的淚珠涌出,亨利無言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米拉的小腦袋,然後緩緩開口。
“因爲我”
他的話語簡單明瞭,米拉愣住了,接着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因爲幾天趕路而變得髒兮兮的手背碰到淚水在臉上留下了一道污跡,讓女孩看起來像只小花貓。
“我對他們來說太危險了,有讓他們的目的曝光的可能性存在。他們不願意賭一把試着去信賴我,所以就選擇了一個穩妥的,並且絕對可控的方式。”賢者談及被背叛的緣由就好像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分析一樣平靜,而似乎被這種冷靜所感染,洛安蘿莉也停下了悲傷,認真地看向他。
“什麼目的……我們不是來這裡通報西瓦利耶人入侵的事情的嗎?”米拉認真地這樣詢問道,她主動思考這些問題的傾向讓亨利嘴角掛起了些許的弧度,畢竟眼下他們有的是空閒的時間,與其痛哭流涕他更希望她能用在思考上面。
“那只是其中之一,我可愛的小米拉,那不過是在與我們相遇之後因爲新的情報而做出的新的決定罷了。”
“你忘記我們和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了麼,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被西瓦利耶人盯上了,並且明顯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地的。”亨利這樣說着,而米拉認真地聽講,當時的她迷迷糊糊地並沒有去思考太多,但眼下經賢者這麼提及也是想起了不少的細節。
“還有幾天前的那些西瓦利耶的騎士和軍士,如果只是作爲哨兵打探消息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拒絕我們的進入從而更好地隱藏身份。”
“但他們卻不這麼做,而是選擇將我們引進去。”亨利說道。
“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爲他們覺得我們是去瓦瓦西卡通風報信的所以必須阻止,但我個人更加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米拉專注地傾聽着賢者的層層剖析,然後在心底裡頭認真地開始學習起來這種思考方式。
“因爲一來那些騎士沒有攜帶着真正的重裝護甲,二來,他們的人數很少,並且附近沒有埋伏着更多的西瓦利耶軍隊。”
“即便他們都是西瓦利耶的精銳,但也正因如此,他們纔不會魯莽行事。這個人數和裝備在碰到全副武裝並且人數並不少上多少的我們一行人時選擇果斷出手,在相當程度上證明了伯尼他們擁有的那樣東西對於西瓦利耶人的重要性。”
“重要到這些精銳戰士每一個都被告知了伯尼他們的長相,並且不惜拼死戰鬥也要奪回它。”亨利豎起一根手指原地轉了又轉。
“……那麼,就是因爲這個‘重要的東西’,他們才背叛了我們嗎。”米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低迷的語氣這樣說道:“什麼東西重要到一個人可以背叛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呢。”
她顯得不是很理解,而亨利聳了聳肩。
“同樣的東西或許導致了這整場戰爭和截止現在都已經是成百上千人生命的喪失,你覺得呢?”一頭黑髮的賢者語氣輕鬆地這樣說道,而米拉再次擡起了小臉,她的驚訝之色顯露無疑。
“線索是能夠被串聯起來的,只要你細心地去注意它們。”亨利微笑着對米拉這樣說道。
“爲什麼伯尼他們要帶上明娜還有萊莎她們,從她們三人穿着的衣物顯然不適合在野外行進這件事上面就可以看出些許的端倪。”他說。
“假如再考慮到他們對於商隊被襲之事一無所知的事情,便可以得出伯尼一行人被西瓦利耶人追擊在前,西瓦利耶人發起攻擊並且佔領愛倫哨堡,封鎖周圍在後的事實。”
“而聯繫到近期亞文內拉國王亞希伯恩二世在公衆場合數次宣稱的言論,這些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件物品。”亨利豎起了他右手的食指:“一件重要到足以發起一場戰爭也要奪回的物品。”
“西瓦利耶王國的憲章原文。”黑髮的賢者如是說道,但這個陌生的名詞卻只讓白髮的大蘿莉一頭霧水。
“那是什麼?”她如是問道,而亨利微微一笑。
“那是作爲國王的資格證明,小傢伙。爲了保持貴族和王族血脈的純正每一位新出生的高貴子女都被記錄到了族譜之中,而西瓦利耶王國的憲章作爲王國的根本更是在其中明確標示了當今王國的正統王族。”
“正如我們所知的,亞文內拉的王室和西瓦利耶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親屬關係,所以主張西瓦利耶王位同樣屬於他的亞希伯恩二世想要得到憲章的理由也無需解釋了吧。”
“……”米拉點了點頭,而亨利接着說道。
“伯尼他們帶着女性,是爲了假扮成普通的旅客潛入西瓦利耶盜取憲章。存粹只是男性組成的隊伍容易引發懷疑,但假如有多名女性存在,人們自然就會覺得這只是一個大家庭一同出行。”
“憲章原文一旦落入亞文內拉的手中,亞希伯恩二世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要求獲得西瓦利耶的王位。而不論西瓦利耶的國王菲利普二世如何反應,一場腥風血雨的政治動盪都免不了會在兩國之間發生。”亨利說着,而米拉點了點頭接着他的話語說下去——她在此刻表現出了完全不像是一個11歲的女孩該有的睿智和冷靜。
“所以他們就選擇了先下手爲強”女孩說完嘆了口氣,然後用複雜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亨利一眼:“我總算知道他們爲什麼會選擇背叛我們了,你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老師,只是這麼一些不起眼的消息就能夠推斷出那麼多的事情,怪不得他們會覺得你危險。”
米拉的稱呼讓亨利微微一笑,然後他偏了偏頭:“但這種危險不正是你所向往的麼,成爲一個擁有很多知識的人。”
他說道,而女孩再一次用鄙夷的眼神瞥了賢者一眼:“在那之前我得先活下去纔對吧。”
她說,亨利再次聳了聳肩。
“沒什麼好擔心的,事情還沒結束呢。”
他這樣說道,平靜的話語之中蘊含的巨大信心讓白髮的洛安大蘿莉不安的心靈也沉穩了下來,她認真地看着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的亨利,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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