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瘋狂搖擺,使得周圍忽明忽暗,匆忙醒來的衆人因爲疲於奔命而呼吸急促。
“這邊!”“踏踏踏”的腳步聲接連響起,前面探路的璐璐回過頭喊了一聲,衆人接着轉過了方向。
“老師,追上來了!”負責斷後的洛安少女與賢者守在了岔道口的附近,藉着遠處的火光她清楚地看到了這些閃着金屬光澤大小從巴掌到人頭不等的節肢動物從火焰當中走出來的樣子。
“怎麼可能,這些東西不怕火的嗎。”米拉顯得有些慌張,呼吸也有點紊亂,她的臉上沾了不少碳灰因爲烤火的關係渾身也都在發熱。我們的賢者先生亦是如此——因爲他們剛剛從火堆當中衝出來。
原本就有的柴火堆配合油燈當中的油脂和蠟燭等助燃物加大到整個地下隔間都燃燒起來的大火併非意外,而是在發現有如此龐大數量的生物靠近之後賢者果斷進行的阻隔。儘管目的也確實只是阻礙它們的行動,但大到人根本無法靠近的火勢居然沒能對這些傢伙造成真正的損傷,是令亨利都感到意外的事實。
“因爲表面的甲殼是金屬的嗎?”米拉開始胡亂猜測。
“黃金的在導熱上面比鐵還強。”賢者搖了搖頭:“長着那種外殼走進火裡的話,只會瞬間把自己烤熟。”
“這東西不是我們一般認知的生物,不能以常理來判斷。”他說着,接着對着米拉擺了一下手:“往後撤。”因爲空間狹窄一直保持着彎腿姿態的賢者開口這樣說着,身後的火光已經開始遠去。“我們找到通往地面的出口了!”咖萊瓦大聲喊的聲音透過通道傳了回來。
“好!就來了。”米拉應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朝着那邊跑去。
若是換成別人在最後她可能會有一些擔心,但假若是亨利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的話她留在這兒也沒什麼用了。
“呼——”留在最後的賢者在一行人都撤離以後半邊身體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面前那間地下隔間燃燒的熊熊大火照耀着前方的場景,無數形態奇特的蟲子以不算特別快的速度在靠近。沉重的金屬外殼使得它們無法跑得很快,也無法攀爬牆壁,這也許是唯一的一件好事——但。
他握了握手裡的克萊默爾,然後稍微瞄準之後一步踏出。
“咻——!”起初是標準的雙手揮舞,正好這裡的空間足夠大。但在揮到一半的時候亨利卻忽然鬆開了左手緊接着握在靠近護手部分的右手也鬆開滑到了配重球附近以單手握劍柄末端的方式延長攻擊距離砍出了這一劍。
“當!”斷面光滑的黃金碎塊飛了出去,撞在了地面上發出清晰的響聲。硬度高超的克萊默爾面對黃金這種質地偏軟的金屬切開不成問題,但賢者所專注的地方卻並不在此。
“鈧!”他轉爲豎劈,將最靠近的那一隻已經被打殘的蟲子砍死。
“嘶——”顯然即便不怕火,被破壞了身體結構也還是會死掉。黯淡火光之中亨利一眼掃過去看清楚了它的身體結構,有些眼熟的綠色體液在流淌,因爲溫度的緣故開始散發出白色的蒸汽——這隻被砍死的蟲子肢體截面十分古怪,它幾乎沒有什麼有機物構成,斷面的地方盡數都是厚實的黃金。
“難辦了。”賢者皺起了眉,若是外殼只是覆蓋了一層金屬,下面仍舊是普通的甲殼的話其他人用鈍器也能對付。但如此古怪幾乎全是無機物的身體,也就只有克萊默爾能夠砍死這些蟲子了。
但克萊默爾只有一把。
不能蠻幹。
越來越多的蟲子開始靠近,他果斷地轉過了身開始往身後撤離,而在這一過程亨利卻也注意到一個古怪的現象。
“被火燒過之後,跑得更快?”但這速度顯然仍舊是比不上人的,賢者迅速地撤離到了身後的另一條通道,早已被打通的入口處蒼藍色的光芒灑了下來。
“老師!”洞口的米拉瞥見他跑來叫了一聲,而亨利點了點頭,把克萊默爾遞給了洛安少女之後抓着梯子就迅速地爬了上去。
“快蓋上!”艾吉大叫着,而咖萊瓦和璐璐兩人迅速地把木門給蓋了回去。這個出口和之前的不同,不在屋內而是在一處院子裡。上面覆蓋了一層遮掩用的泥土,導致他們剛剛費了挺大的功夫才把活板門頂開,而此時在把門蓋回去以後因爲有些擔憂的緣故他們又把因爲開門而被灑落堆積在旁邊的泥土蓋了回去。
如此都還不放心的咖萊瓦和艾吉開始在附近找尋起巨大的石塊來,而其他人則是多少鬆了口氣地開始坐在地上進行休息。“老師。”米拉把大劍遞還給了他,而賢者把它插回到了劍套之中,開始觀察起周圍來。
已經接近黎明時分的地表能見度開始大幅度提高,匆忙逃出的衆人身體仍帶有幾分火堆的暖意,但因爲把斗篷和被子之類的東西也匆忙丟進火堆當中增加燃燒想要阻攔蟲子的緣故,現在開始愈發感覺到周圍的寒冷。
“咋辦?地底有蟲子,地上又有那些傢伙——啊!纔剛說到!”晃晃悠悠蹣跚而行的人形個體又聚集到了附近。
“鏘——”“怎麼辦。”米拉拔出了長劍,而原本坐在地上喘氣的其他人也都慌張地爬了起來。
但這些傢伙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行人的存在,它們只是走到了前方不遠處的地面然後就在那裡徘徊——洛安少女皺起了眉,而旁邊的咖萊瓦則是一如既往呆頭呆腦地問出了:“這咋回事?”
“火把地面都燒暖了。”亨利給出了答案,但這個之前他們就意識到的事情結合遇到的那些蟲子卻只是使得情況變得更加難以理解。
“接下來要怎麼辦?”米拉開口對着賢者詢問,旁邊的咖萊瓦和璐璐也望向了他,接着是傳教士四人。短短的一天之內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得衆人都有些六神無主,在這種情況下仍舊保持鎮靜的亨利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隊伍的氛圍,也不出意外地成爲了主心骨。
人們總是會忽略自己的一言一行對於其他人的影響到底有多嚴重,很多人常常認爲當自己偷偷在觀察別人然後下達評判時是處於一種不被注意到的情況,但這種認知其實只是一廂情願。
即便礙於社交、身份差距和團隊和諧之類的原因沒有直接說出來,但當團隊當中有一個個體——比如艾吉——經常表現出膽怯和慌張的情緒時,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會累積不滿,或是也變得心浮氣躁如驚弓之鳥起來。
人類是非常容易受到其它同伴影響的生物。不過所幸的是這種影響也是雙向的,當團隊當中有一個像亨利這樣能夠時刻保持冷靜自若的人存在,隊伍當中的人作出偏激而又劍走偏鋒的決策機率也會大大降低。
“總之先找個屋子待着吧,雖然這些傢伙目前看起來被溫度給吸引了,但火很快就會熄滅了。”亨利下達了決定,而衆人都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們迅速地找到了一間斜對面的屋子,然後在輕車熟路地闖進去以後又輕車熟路地“借用”了當地人的保暖衣物。
但火焰是始終不敢升起來了,因爲一系列的事情,現在他們對於用火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謹慎。
“總之,先來確認一下目前已知的事情吧。”賢者招手讓衆人都坐了下來。
“地下那些蟲,與那些生物還有村民之間肯定有聯繫,從堆積的東西看起來,這恐怕持續有很長時間了。不論是軍械的儲存還是地道系統的挖掘都需要縝密的統計與指揮溝通,越是需要瞞過上層越是如此,所以我不認爲他們會沒留下任何書面記錄。”爲了令璐璐聽懂,他用月之國的語言開口說道。
原住民少女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旁邊花了一會兒才理解的米拉用手肘打了一下因爲聽不懂打算開口詢問的咖萊瓦,在年青人滿臉痛苦地“嗚”了一聲的同時補充道:“可村長家,我們搜索過了,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啊。”
“紙在月之國比里加爾大陸更常見一些,儘管如此,書籍仍舊不是那麼常有的物品。”旁邊的艾吉開口補充,而另一名年長的傳教士點了點頭:“物資的來往想必也會引起上層的注意,他們有門路走私這些物資的話,勢力範圍也許比我們想的更大。”
“確實,除了那些軍械以外,村長家儘管豪華,但也還是在接受範圍之內。”另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傳教士接着說道——由於白色教會的方針緣故,他們這些被派往東方的人對於本地的各種東西都十分了解。
“黃金不論是新月洲還是在里加爾都是貴重物品,以之前教會的資料推斷作爲估計的話。我們在地下室裡看到的那幾堆黃金大約是——”最爲年長的傳教士領隊,頗爲沉默寡言,年齡大約在50歲上下的阿方索教士稍微思索了一下:“能建造一座城池,或者一支小型商船隊伍的程度。”
“當然,這個前提是那些東西確實是黃金。”他說着,而賢者點了點頭補充道:“是黃金,雖然能動,但表面覆蓋的東西確實是真貨。”
“不動起來的話,估計看起來就跟真金一樣。甚至如果裡頭的蟲子死掉的話,剝下來也能當真正的金子用。”
“所以是坐擁堪比一位城主的財富,卻安心只過村長的日子。甚至村民們也都過着貧窮又有些忙碌的日常,但要說是與世無爭的話,囤積的那些軍械又是怎麼一回事?”傳教士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而一直在旁邊聽着的璐璐則是在此時忽然開口。
“神社。”
她說了這個詞,聽不懂的米拉和咖萊瓦都望向了她,傳教士們也停下了交談。
“啥意思?啊,可是神在月之國語言裡頭不是念‘咖密’的嗎?”向賢者發問的洛安少女在得到解答之後陷入了更大的迷糊,但現在不是學習多音字的好時間她也明白——阿方索教士點了點頭,再次開口:“確實,如果要說有一個地方是貴族們也不會大肆搜查的,那就是供奉神明的神聖之所了。”
“在山上。”璐璐再次簡短地說明。
“那裡我們也許可以找到答——”“啪嚓——”
異響忽然在圍坐的衆人身上響起,他們一併回過頭,四名傳教士當中和艾吉同樣屬於年青一輩的其中一人用力地按着斗篷下的布包,在清晨黯淡的光輝之中,被衆人看得滿頭冷汗。
“不、那個、就是。”“咔噠——”
“奧尼爾,親愛的兄弟,你別告訴我你敗給了貪慾......”其它幾人都和他拉開了距離,那金屬隔着厚實的羊毛布敲擊地板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晰。
“我、我,可教會需要資金,我們萬一、回不去那個房子,或者誰撿走——”“布被撕開了!”
“等下!”
“鏘——”
“跑哪去了!”“都退後!”
“等等,在你身上——”
“啊啊啊啊,弄下去、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