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二郎深知陸雪柔的一言一行都有她的深意,加上心裡對她着實喜歡得緊,什麼事也不願意忤逆她,但此事他卻萬萬沒有料到,也一點也猜不陸雪柔的心思,躊躇道:“這個……”
陸雪柔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說話,一切聽自己的,臉上卻不動聲色,對丁宗萬道:“臥龍侯爵如若肯答應爲大家出謀劃策,那我們五六千人的性命無憂了。丁叔叔,你以爲如何?”
丁宗萬苦笑,但他既不願意得罪陸雪柔,此時又能說什麼?心想二小姐喜歡胡鬧,那就全由着她,關鍵時刻,我暗中分配調遣則可。於是躬身道:“一切,全由二小姐做主。”
陸雪柔一臉笑容,問蕭二郎道:“臥龍侯爵,大家的生死,可全看你了。你以爲,下一步我們當如何?”
蕭二郎全不知陸雪柔的用意,但她既然將他推了出來,自然有她的打算,自己照做就是了。苦笑道:“我以爲,戰士們日夜奔波,人困馬乏,不宜再趕路。好在追兵已經被丁旗長全殲,我想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有追兵追來。當務之急,應當下令軍士們原地休息。”
陸雪柔讚許道:“不錯,臥龍侯爵所言極是。”
丁宗萬卻苦着臉,心想自己帶出來的這五千騎兵,只怕全要交代在帝國境內了。
但見陸雪柔滿臉笑容,似乎對蕭二郎的話深以爲然,他不敢忤逆,只得傳下令去,命令大家原地休整。
丁宗萬對蕭二郎指揮的華陽城一戰不以爲然,騎兵們卻個個敬之入神,待聽得丁宗萬說蕭二郎已經當了他們的軍師,以後一切行動都聽蕭二郎的,騎兵們大喜,爆發出一陣陣震天歡呼。丁宗萬見騎兵們如此興奮,忍不住長嘆一聲。
騎兵們令行禁止,雷厲風行,當即埋鍋造飯飯。
吃完飯後,已是傍晚時分,丁宗萬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心中甚爲憂慮,他見蕭二郎和陸雪柔和一衆馬賊圍坐在一起,談天說笑,似乎對此時的處境毫不在意,不由又是一聲長嘆,心想:不知我的決定是對時錯。二小姐對那小子極好,那小子恐怕卻是一肚子草包,他如真要將我這五千騎兵帶向死路,說不得我也只有得罪二小姐了。
眼見天色已晚,丁宗萬越來越着急,不管是繼續北上還是南下突圍,都該儘早施爲纔是。可見陸雪柔和蕭二郎依舊和馬賊們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絲毫沒有動身的跡象。
丁宗萬再也忍不
住,走到二人身邊道:“二小姐,天色已晚,騎兵們也都休息夠了,我認爲應該啓程了。”
“啓程?”
陸雪柔一怔,轉而問蕭二郎道:“臥龍侯爵,你以爲我們該怎麼做?”
蕭二郎看了看天色,道:“時候尚早,再休息一會兒也無妨。”
丁宗萬一臉不快,哪裡還顧得對方身份的問題?微怒道:“什麼時候尚早?敵軍環伺四周,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將我們包圍殲滅,不論南下或是北上,我們都應分秒必爭,哪裡還有時間浪費在這無聊的休息上?”
蕭二郎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麼。他其實一點也沒有猜到陸雪柔的用意,但想她要自己怎麼做,那自己就怎麼做好了。
丁宗萬見陸雪柔臉色不善,心知已經得罪了二小姐,再不敢說什麼,默默的走開了。
入夜之後,一行人依舊沒有動身的跡象。蕭二郎尋了個機會,把陸雪柔叫到無人處,二人隨意聊了幾句私密話,蕭二郎笑道:“今天你可把丁旗長氣得夠嗆。”
陸雪柔一怔,也笑道:“我可沒有氣他,是他氣我來啦。”
蕭二郎心想,明明是你把人家氣得七竅生煙,怎麼反過來說人家氣你?嘴上道:“是,丁旗長氣你來啦。不過,你爲什麼要我參與騎兵們的指揮?行軍打仗,我可是一竅不通。”
陸雪柔也不隱瞞,道:“我的用意有兩個,第一,丁旗長勇武尚可,智謀卻略有不足,這五千騎兵深入敵國內部,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和敵方大部隊相遇,一旦被大軍包圍,這五千騎兵恐怕無一能生還,其時,光有勇武不足以應付。”
蕭二郎道:“說到才智謀略,我和丁旗長相比只怕也相差甚遠,不過有你在,這一點卻也不用擔心。”
陸雪柔淡淡一笑,繼續道:“第二點,你的領地在兩大王朝交界處,一旦雙方開仗,你是第一個被殃及的,到時你手中沒有一支自保的力量,何以生存?更別談發展了。”
蕭二郎原本不笨,之前已經隱隱猜測到了些許端倪,只是沒有絲毫依據,不敢妄加猜測,此時聽陸雪柔說起,已經明白,道:“所以你讓我指揮這五千騎兵,帶領他們突破重重包圍,收買人心?”
陸雪柔白了他一眼,道:“什麼收買人心?這可多難聽。”
蕭二郎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陸雪柔繼續道:“龍陽王朝軍法如山,這五千騎兵保護瑞安公主不力,
就算活着回到第十一騎兵團,也必定會受到軍法處置,重則全體斬首示衆,輕則趕出軍隊,開出軍籍。我這麼做,是做出了最好的打算,如果這五千騎兵能夠回到第十一騎兵團,而他們又都只受到最輕的懲罰,被開除軍籍,那麼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他們收歸麾下。因爲華陽城一戰,騎兵們心中人人敬你,再加上這一次,倘若你能把他們安全帶回去,他們人人敬你如神。屆時你手中多了五千對你忠心耿耿的強力騎兵,就算兩大王朝開戰,你也有了自保的能力了。”
蕭二郎心中感激,原來陸雪柔做的一切,全是爲了自己考慮,看着婉約美麗的她,蕭二郎心中升起無限柔情,但覺此刻雖然身處險地,不過能有她在身邊,能有她全心全意爲自己的將來打算,縱使立刻就死,也沒有遺憾了。
至於那五千騎兵能否平安回去,又是否能夠得到最輕的軍法處置,將來能不能將臥龍行省發展起來,等等一切,他全不在意。
陸雪柔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向他看去,二人目光相處,都是心中一蕩,陸雪柔立刻羞紅了臉,忙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過了許久,她纔再次道:“現在我最擔心的是丁宗萬和那五千騎兵,他們心裡也清楚,這次護送瑞安公主,雖然完成了和親,但瑞安公主在和親當晚就……他們保護公主不力,就算平安回去,多半也是有死無生。我擔心他們會漸漸的心灰意冷,全無戰意,那不用敵人來攻,他們自己就先敗了。”
兩軍交戰,士氣最爲重要,如果騎兵們沒有戰意,士氣低下,一觸即潰,突圍回去更是天方夜譚。
蕭二郎點頭道:“所以得想個方法先消除騎兵們的後顧之憂,讓他們拼死戰鬥。可是軍法如山,能有什麼辦法呢?”
陸雪柔笑道:“這可全靠我們的臥龍侯爵啦。”
蕭二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疑惑,道:“我?”
陸雪柔認真的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二人回頭看去,見是丁宗萬正朝二人走來,他臉色悽苦,垂頭喪氣,一下子彷佛老了十歲。二人見他這副模樣,心裡都暗暗吃了一驚。
丁宗萬走到二人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丁宗萬戎馬一生,殺敵無數,心智堅強,鮮血流了不少,不過就算生死垂於一線之時,也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此時跪在二人身前,卻淚如泉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