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騎兵原本就對蕭二郎崇敬萬分,此時見他不僅願意和騎兵們一起承受那不白之冤,更願意和他們同生共死,人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丁宗萬原本十分瞧不起蕭二郎,但見被數萬大軍包圍,他兀自氣定神閒,神色間毫無懼意,說話更是有條有理,不亢不卑,並且極力迴護他們,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小聲道:“臥龍侯爵,此時我等被大軍圍困,任誰也無回天之力……萬望臥龍侯爵平安歸國,替我等在聖上面前分說清楚此間真相,我等沉冤得雪,便可含笑九泉了。”
蕭二郎沉吟不答,卻聽那將軍朗聲道:“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意離開了?”
蕭二郎正要大聲答應,心念一動,到了嘴邊的‘正是’二字,生生吞了回去。悄悄看了陸雪柔一眼,見他眼中帶着思索之色,對自己和那將軍的說話全然不在意。
又見她美豔動人,連日來馬上顛簸,面色有些憔悴,眉宇低垂,更顯嬌柔黯然。
蕭二郎心中萬分慚愧,心想陸雪柔堂堂七大家族之一的陸家二小姐,錦衣玉食,身份何等尊崇高貴?之所以淪落到此,飽受風霜之苦,又被敵軍團團圍困,性命只在旦夕之間,全是爲了自己。
她爲己如此至真至情,如能救得他的性命,縱使爲她粉身碎骨,也難報她的真情之萬一,但自己心中,卻畢竟也會好受一些。
心中思潮起伏,對那將軍朗聲道:“這位將軍,在下有一事請教,不知可否示知?”
那將軍皺起眉頭,不耐煩的道:“好好男兒漢,卻學那姑娘家,婆婆媽媽的。有事快說。”
蕭二郎心中有氣,但爲了陸雪柔,卻只得忍氣吞聲,正要說話,忽然心念一動,想道:那將軍誰也不放,爲何獨獨放我一人?
忽然想起那晚和失散多年的老哥重逢,心下卻也明白了七八分。多半是他老哥委託這將軍放了自己。
念及此,忍不住心中一陣酸楚。道:“將軍受人之託,如果捉住了我,非但不可傷我,而且還要放我走,是不是?”
那將軍微微一怔,心想蕭將軍既然下令放掉這小子,想必和這小子有些淵源,這小子猜到了是將軍的意思,也不足爲奇。
當即冷笑道:“不錯,不過是你自己不願意走,旁人可不能說我不守信用了。”
他一口承認,蕭二郎鬆下了一口氣,又道:“那人交代你,此間衆人,只許放走我一人,是不是?”
那將軍皺起眉頭,老大不耐煩,喝道:“正是。小子,你這麼婆婆媽媽的幹什麼,走是不走?好好男兒漢,怎地如此糾纏不清。”
蕭二郎笑道:“我不走,但用我的名額換一人走,不知可不可以?”
那將軍姓於名任,是皇離王朝第十五步兵團的將軍,和蕭雲天是生死之交。於任負責圍堵追殺龍陽王朝的五千騎兵,蕭雲天生怕他拿住蕭二郎,於是請求他抓到敵人後,先問其中有沒有一人叫蕭二郎,如有,請於任無論如何要放走他。
於任和蕭雲天交情甚好,蕭雲天又一再保證蕭二郎不是龍陽王朝軍中人物,於任這才答應。
於任對朋友交情看的極重,答應了的事情,更是從來不會食言。蕭二郎不願意走,他還真有有些爲難,聽得蕭二郎如此一問,當即心念一動,心想他自己不願意走而換另外一人走,我將他殺了也不算食言。
當即笑道:“可以。你要換誰走?”
聽得他答應,蕭二郎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一指身邊的陸雪柔,道:“是她。這位將軍,她……她只是我身邊一個極親近的丫頭,我願意用我的性命換她走。請將軍讓她走吧。”
他生怕對方知道陸雪柔的身份,從而不願意讓她離開,這才說陸雪柔是他身邊的丫頭,意在保護陸雪柔。
陸雪柔原本正在思索什麼要緊的事情,於衆人的對話一句也沒有聽清楚,陡然聽到蕭二郎用自己的性命換她離開,猛地擡頭看向他,眼中又是疑問又是感激。
丁宗萬和衆騎兵,對陸羽敬畏之極,寧死也不會讓他的愛女受到絲毫傷害,但此刻衆人被大軍圍困,就算衆人拼死保護她,到頭來她也難免死在敵人手下。
陸雪柔若是真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騎兵們就是在地下,也無顏面對陸羽將軍。
正自人人心中惶恐不安,聽得蕭二郎願意換陸雪柔離開,衆人暗自呼出一口氣,對蕭二郎感情,崇敬之中,更多了幾分感激。
那將軍不耐煩的揮手道:“好,我看這文弱的丫頭也沒什麼本事。快走快走,我可沒有耐心再聽你們婆婆媽媽的了。”
蕭二郎向陸雪柔一笑,道:“走吧。”
陸雪柔明顯一怔,隨即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小聲道:“你若不走,我豈能獨生?要死,我們就一起死了,也是美事一件。只是……只是泉下,我無顏面對瑞安公主。”
蕭二郎聽她說得深情,心下又是感動又是甜蜜,此時別說四周幾萬軍隊,
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陸雪柔對他情深如此,他死而無憾,只不過卻不忍見陸雪柔隨他一起死了,還待勸她快快離開,卻見陸雪柔柳眉一皺,嘴巴一扁,似乎就要哭出來了,楚楚道:“你……你不願意我和死在一起嗎?”
陸雪柔極爲堅強,面對生死尚能鎮定自若,但想到如果蕭二郎死了,她卻苟且獨生,心中就說不出的酸楚,長期以來的堅強瞬間崩潰,眼見淚水就要流了下來。
蕭二郎頓時手足無措,連聲道:“不,不,不!我……好吧,我們就一起死吧。”
陸雪柔破涕爲笑,喜道:“以後不管遇到什麼艱難困苦,我們都要一起面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好不好?”
女孩兒家臉皮薄,之前她還不願意在丁宗萬等人面前表露和蕭二郎之間的關係,此時面臨生死,卻也顧不得了。
一路上走來,丁宗萬早從二人的神色之間看出了些端倪,此時聽到二人說得深情款款,卻也不太出乎意料。
蕭二郎心想,陸雪柔對自己如此情深,總不至於真的要讓她陪自己而死吧?
忽而想起他的炙仙劍來,心中頓時一寬,心想到得最後關頭,自己大可帶着陸雪柔御劍離開,量這幾萬敵兵也奈何不得自己二人,總不至於讓陸雪柔真的因爲自己而死了。
當下心頭大寬,握着她的手道:“好,就是這麼辦。”
於任見二人婆婆媽媽的總是沒完沒了,心中老大不耐煩,喝道:“喂,你到底走不走?”
蕭二郎緊緊握着陸雪柔的手,對於任笑道:“不走了。”
騎兵們初被敵軍圍困之時,如果不管不顧繼續縱馬疾衝,憑藉着騎兵強大的衝鋒之力,或許還可以衝出包圍圈去。不過被圍之時,人人心下大驚,紛紛勒住了馬頭,此時雙方相距不過十數米,想要發動衝鋒已是不能。
一旦失去了強大的機動裡,騎兵們等於失去了雙足,對方只要一輪齊射,就可全殲了他們。
不過騎兵們都是萬里挑一的精銳,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明知當此絕境,絕無生還的可能,但卻人人心平氣和,絲毫不顯得混亂和恐懼,只不過卻是萬萬笑不出來。
衆人見蕭二郎卻是談笑自如,彷彿根本不將四周的幾萬敵兵放在心上,人人心中都是佩服不已。聽得他說‘不走了,’騎兵們也跟着大吼起來:“不走了!”
五千餘人齊聲吶喊,聲勢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