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第一個目的,秦之初能夠理解。無利不起早,此乃人之常情,徐世森雖是舉人,卻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要是完全不爲名利,秦之初反倒會覺得奇怪了。
對第二個目的,他就不會苟同了。
禮闈乃是朝廷取士的關鍵一步,這就像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只有過去了,就是一片嶄新的天地,要是過不去,要麼掉河裡面淹死,要麼只能原地踏步。
而朝廷取士每年的名額都是有限的,基本上都是固定不變的,這也就意味着這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有我無你,有你無我,兩者不可並存。
在這樣一個大前提下,如果誰掌握了小道消息,誰不是竭盡全力地隱瞞,唯恐有太多的人知道。道理是明擺着的,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競爭者,過獨木橋的時候就要多費一份力,這樣的傻事,誰會去做?
深思熟慮後,秦之初對交流會不抱任何期望,不過在交流會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欣然赴約。在這樣一個集體性活動進行的時候,特立獨行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會讓他離羣。
交流會舉辦的地點在豫州會館的大堂,二樓的雅間也都動用了,大堂和雅間都擺放着桌椅,每一張椅子上都貼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某位舉人的名字,入場之後,只需尋找到寫着自己名字的椅子坐下就行了。
一般情況下,能進雅間的都是身份比較高的人,不過今天比較特殊,最尊貴的座位在大堂的正中,那些被髮落到雅間的舉人都是比較不吃香的一批人。
這場交流會,每個人應該坐在那裡,都是徐世森等人事先慎重考慮之後安排好的,排位的最主要的一條原則就是誰最有希望金榜題名,誰就坐在越顯眼的位子上。秦之初的座位在大堂的一角,要比許多人好多了,這也是沾了他年紀比較年輕的光。
秦之初走進大堂的時候,大堂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他四處一看,只有幾個看着比較面熟,大部分都眼生的很。
秦之初坐在了他的座位上,拿出一本書,準備在交流會開始之前再看一眼,忽然趕到有人站在了他身邊,“秦兄,我可總算是見到你了。”
秦之初把頭從經書上擡起來,側頭一看,連忙站了起來,笑道:“原來是關兄。”
來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秦之初的舊識,跟他同屬豫州行省豫北府,是同一年的舉人,名叫關志文,年紀有點大,已經年過半百了,是那種給秦之初當爹都嫌歲數大的年紀。
豫北府一共有不到二十個舉人,就數關志文和他最熟了。
在關志文身邊還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此人中等身材,頭戴藍色的飄飄巾,身着一件交領寬袖的青色行衣,腰繫同色大帶,腳踏黑色方履。此人濃眉大眼,看起來極爲精神。
關志文已顯老態,但是精神還算旺盛,他拉着那中年男子,對秦之初道:“秦兄,我爲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遠方族弟關志高,乃是大梁府人氏。他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一直嚷着要讓我把他介紹給你。志高,這位就是秦之初秦兄了,乃是我們豫北府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舉人。”
關志高的興趣看起來一般般,沒有一丁點的熱切,冷冷淡淡的。他敷衍着向秦之初拱了拱手,“秦兄,在下關志高,以後咱們還要多多親近一下。”
“好說,好說。”秦之初笑着還禮,他轉過頭來對關志文道,“關兄,眼下不是細聊的時候,等禮闈結束之後,我請你喝酒。”
關志文呵呵一笑,“求之不得啊。可是有一點,你可不能像上次一樣灌我酒了。你還不知道上次我讓你把我灌趴到桌子下面去,回去之後,讓我夫人好一頓數落,我可沒臉再讓那婆娘再數落一次了。”
關志文能把這麼私密的事情當着秦之初的面說出來,無疑是在向秦之初表達着他的親近之意。秦之初對關志文的印象一直不錯,也有意結交這個比自己年紀大了不少的老哥哥,“回頭見了貴夫人,我一定向她當面賠禮道歉。”
見關志文和秦之初越聊越開心,關志高顯得有些不耐煩,“族兄,咱們還是到門口迎迎吧,一會兒李大人就該來了。”
關志高催促再三,關志文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好向秦之初告辭,跟着關志高一直站在了豫州會館的大門外。
李玉玲是個稱職的書童,這幾天沒少給秦之初打探消息,據她探聽回來的消息,這次交流會,豫州會館和徐世森可是花費了大力氣,花費重金請了兩個在禮部中任職的官吏參加今天的交流會。
這個消息如今在豫州會館乃是公開的秘密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人到的這麼齊,絕大部分人都是衝着那兩位禮部官員的金面來的,都想在禮闈開始之前,得到一些內部消息。
秦之初沒有跟着去湊那份熱鬧,豫州會館門外已經佔了大幾十號人了,他擠到裡面,根本顯現不出來,既然不可能留下印象,還不如不去湊那份熱鬧。
又等了有一個多小時,豫州會館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就聽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豫州會館門外是一條東西街,只見從西邊來了兩頂轎子,都是二人小轎。在轎旁都各跟着一個家丁模樣的人。
工夫不大,兩頂轎子都在豫州會館門口停了下來,轎伕將轎子的擡槓擡起,家丁掀開轎簾,還沒等裡面的人走出來,在豫州會館門口久候的舉人們呼啦一聲就圍了過去,爲首的是徐世森、蕭蔚湶還有豫州會館的掌櫃等人。
“孟大人,蔡大人,可算是把你老二位給盼來了。”徐世森和豫州會館的掌櫃搶先一步,將手伸過去,把轎子的主人攙扶了出來。
那蕭蔚湶都已經往前走了半步,但是不知怎麼回事,馬上又把腳縮了回來,他的眼中帶着一絲不屑,對剛剛步出轎子的兩位禮部官員並無多少敬重。
豫州會館這次請來的兩位禮部官員,年紀大的那位已經七十多了,去年剛剛致仕,致仕前是禮部儀制清吏司的主事,正六品銜,名叫孟光傳。
那位年紀相對比較輕的,叫做蔡東陽,嚴格說起來不是禮部的官,只是順天府的一個小吏,不過他有個拐彎的親戚,在禮部儀制清吏司,任從五品的員外郎。蔡東陽一直充當着這位員外郎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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