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感應到對方身上發生的變化,好整以暇立於原地的秦衛舒輕輕呢喃笑道:
“你是想說你要搏命了,還是想說方纔沒用全力?”
許元手中刀刃被一團黑色物質所籠罩,輕輕揮灑如畫油墨色浸染空氣:
“你覺得是哪一種?”
秦衛舒略微沉吟,咧嘴笑道:
“我希望是第二種,如果是第一種的話那就太無趣了。”
“無趣啊,確實挺無趣的。”
一聲輕笑,許元望着秦衛舒,忽地來一句:“看來你果然看不到啊”
“嗯?”
秦衛舒眼神略微遲疑,沒能理解對方這突然話語的意思,蹙眉:“看到什麼?”
“呵”
許元微微一笑,周遭黑霧涌動:“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虛張聲勢。”
秦衛舒冷哼一聲,不再多言,功法運轉之下,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藍色炙焰再度涌動,無數的鋒刃朝着那持劍青年襲去!
時間分秒而過,感應到的畫面讓秦衛舒眉頭不自覺的攥在了一起。
數十道劍刃蜂擁而至,這小子竟然依舊只是拿着劍站在原地。
這是想做什麼.
用術法或者劍技對轟?
不對,他沒有對方身上有運轉大威能術法的痕跡。
那他是想要用那層腐蝕術法的光膜硬抗?
也不對。
這小子身上的氣息雖然與方纔相比強盛了不少,但他應該很清楚他的術劍空蘭是接不住的。
心思電轉之間,鋒刃已然抵臨許元的衣袍,
然後,
秦衛舒的瞳孔驟然一縮。
消失了?!
對面錦袍青年沒有任何徵兆的消失在了他的感應之中。
咚咚
在無聲的黑霧之中,秦衛舒聽到自己心跳的加速。
而下一刻,
“現在你應該理解了。”
一道聲音沒有人徵兆的響起在他的身後。
“.”
秦衛舒手中一團藍焰升起,猛地朝着身後一揮!
“嗡!”
一聲嗡鳴,術劍空蘭在黑霧曳出一道閃芒,無可匹敵的鋒銳彷彿切割了空間,將一座古樓斜斬成兩節,切面整齊光滑,直到數息之後才轟隆坍塌。
但他身後沒人。
立於半空中,許元看着下方那眼神不斷在四下環顧秦衛舒,心間已然瞭然。
他其實一直很好奇這秦衛舒是怎麼在這黑霧之中鎖定的他。
尋常大宗師在此內的感應範圍也不過十餘丈,作爲一名融身即便秦衛舒的面板數值再高也顯得有些超標。
一開始許元以爲秦衛舒是在他身上種下了錨術。
錨術是炁機鎖人術法中的一個種類,一經種下,便可對敵人的行爲了如指掌。
普通錨術能夠察覺敵人的位置,玄妙高深的錨術則能夠感應到敵人身體肌肉涌動,甚至是炁機與意魂的凝聚與消散。
幾乎相當於開了通透眼。
不過這種術法也有着缺陷,錨術並不是種下過後就萬事大吉,本體與錨點之間會有一條源炁傳輸通道來維持這種探查。
尋常人很難發現這條通道,更難以斬斷。
不過靈視對於這種微末的炁機反應卻是能夠做到秋毫無差。
但很可惜,許元卻沒有發現自己周身任何源炁的傳輸通道。
錨術被排除,那便只剩一個答案。
探查秘術。
而且是衍天神魂那種級別的玄妙探查秘術。
有些吃驚,但不意外。
誅殺秦墨已然過了這麼久,在有着一個內應的情況下,黑鱗衛卻依舊沒能徹底探查清楚秦家的根底,秦衛舒這個秦家嫡子有這種級別的秘術其實並不奇怪。
不過方纔襲擊許夢溪時,秦衛舒的反應直接許元的這個推測給否了。
這傢伙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魂刃擊中了十餘丈外的許夢溪。
要知道許元他距離秦衛舒最遠的時候達到過三十丈,如此遙遠距離秦衛舒卻依舊能夠對他的反應瞭如指掌,而近在十餘丈外的許夢溪卻感應不到。
答案又繞回來了。
是錨術,但卻與尋常錨術有着本質區別。
先前許元他之所以沒有發現錨術的傳輸通道,完全是因爲秦衛舒用那空間置換的能力將錨術的重點與本體鏈接在了一起,直接隔空傳輸。
不過很可惜,踏虛斬能直接把這些debuff全部消了。
這意外的發現,加之前兩招的試探,許元已然明瞭秦衛舒大致的術法結構。
這位秦家二少擁有的術法體系乃是以那種空間置換爲核心。
而這涉及空間的能力不太可能是術法效果,應該是秦衛舒所領悟的道蘊。
情報在心間一瞬閃過,許元反而多了幾分疑慮。
看方纔的交手情況,秦衛舒明顯已經將這種空間置換的道蘊融會貫通,且源炁與意魂也早已超越了融身的閾值,爲何不突破大宗師?
之前的李筠慶壓制修爲不突破宗師之境是因爲擔心太子的猜忌,秦衛舒也擔心秦衛玖把他給宰了?
不太像。
以對方這張揚的性格,不太可能顧忌這些事情。
思緒閃動,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許元看向秦衛舒的眼神中不自覺浮現一抹驚異。
按照他看過古籍之中,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秦衛舒是想要以雙道蘊突破大宗師,要麼這小子是想走他老爹開闢的那條新路子。
在融身之境直接融道,跳過大宗師,直接成爲源初。
融身之境是修行之路上第一次生命躍遷,凡俗的身體在這個境界之中都會被源炁與意魂昇華,而除了這二者之外,其實還有一個選項。
道蘊。
以道蘊滌身,凝道蘊法體。
就許元所知,達成前者之人當今天下不過雙掌之數,而後者,自那老爹開闢之後,只有許長歌成功了。
而且許長歌的道蘊法體其實也是有着瑕疵。
他並未能在融身境時徹底完成滌身。
不過這不是天賦問題,而是因爲人禍。
親眼目睹母親在自己面前去世,許長歌沒壓住修爲直接破了大宗師的門檻。
看着下方因爲失去錨術,而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秦衛舒,許元略微攥緊了手中刀刃。
這秦家二少方纔那話似乎並不是戲言
若真讓他成功了,不管是哪一種,日後都會很棘手。
秦家已然擺明了是敵人,
此子,斷不可留。
念頭閃過,周遭驟然亮起了無數團藍焰,如同鬼火一般在黑霧之中搖曳着光芒。
秦衛舒終究還是坐不住率先動手了。
錨點驟然的消失,讓迷霧之中那無盡的黑暗如海潮一般朝着他涌來,周圍寂靜的一切都變得陰冷而危機四伏。
他不清楚對方以何等手段擺脫掉他的化神錨術,但卻知道若是繼續這麼下去他大概率會交代在這。
無法精準鎖定,那便使用大範圍術法通過炁機回涌來確定對方位置。
“啪。”
但隨着一聲清脆的響指,那無數的藍焰又瞬間消失。
不過見到這一幕的秦衛舒眼中不驚反喜。
找到了。
源炁是有速度的,通過藍焰熄滅的順序,他已經確定了對方所在的位置。
以現在他的境況,必須拉近距離肉搏。
腳下醞釀用力,正欲激射而出
“你拉近距離,是想打拳麼?”
“.”
聲音再度自身後傳來,秦衛舒覺得這是對方故技重施,想要消耗他的源炁,畢竟以融身的速度不可能在一瞬直接橫移二十餘丈。
但身處黑霧絕地,他卻不得不給予防備,包裹着藍焰的掌刀便向身後斬去。
可手臂剛一回轉,秦衛舒餘光偏見人影,寒毛瞬間倒豎。
誒?
這小子爲什麼真的在他後面?
爲什麼他的速度能這麼快?
他也會空間系術法?
不對若是空間系的術法,以他對道蘊的掌控不可能感應不到。
爲什麼?
無數念頭劃過腦海匯聚成一聲警鐘長吟。
來不及多想了,一柄飄逸的水墨的刀刃已然豎劈而來抵臨了他的後腦。
危險。
手掌的藍焰順着臂膀快速蔓延而上,一聲刀鳴帶着勁風響徹擴散!
“滴答.滴答”
許元手中的血刃卡在了秦衛舒藍焰覆蓋的臂膀之上。
嵌入寸許,臂骨被切斷一半。
血刃在空氣中散逸着水墨,絲絲縷縷的鮮血滑落刀刃,清脆落地。
秦衛舒看着卡在自己臂膀上刀刃,眼中亢奮已然溢於言表:
“不錯.這一刀很不錯,來試着殺了我”
“砰!”
話音未落,一記鞭腿便揣在秦衛舒的側腰,其整個身形如同炮彈般倒飛而出。
肋骨斷了兩根麼.
察覺到身體的受損,倒飛在空中的秦衛舒脣角卻劃過了一抹笑意。
方纔那一刀他是故意接的,因爲他需要在對方身上種下了更強的九青定神錨,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詭異的黑霧中感應到對方存在。
雖然被廢一臂,但他們二人又站在同一起跑
怎麼又消失了?!
眼中愕然還未來得及流露,腦後的一道勁風便再度襲來。
空間置換藍焰瞬間出現在自己腦後,其中術劍空蘭瞬間出刃!
宕——
一聲金鐵交擊之聲擴散。
在血刃與焰劍相碰的一瞬,血刃刀鋒便出現了一個捲刃缺口。
看到這一幕,許元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思索。
這藍焰術劍,果然很危險。
連血刀都能被砍捲刃,他身上恐怕只有柳木鬼刃能與其一碰。
秦衛舒已然藉着着反衝力強行穩住了身形。
可還未來得及做出進一步反應,上一瞬間還在他背後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他面前,一刀便朝着他的心臟直刺而來。
潑墨劍痕帶起的利芒,在秦衛舒陰柔俊美的面容之上刮出幾道血痕。
見到這一幕,
秦衛舒心底才徹底確定對面這錦袍公子也有空間系的術法,而能夠完美遮掩空間波動的術法。
不假思索道蘊玄轉,藍焰再度於他身前浮現。
但這一次,許元沒有給那藍焰術劍出刃的機會。
在藍焰浮現的一瞬,血刀便已然抵臨!
“嗡——”
把伴隨着刀鳴,刀尖瞬間沒入了藍焰之中!
但這沒有實體的火焰卻如同萬鈞沙袋,刀尖每刺進一寸都艱難萬分。
見到眼前場景,沒有任何遲疑,許元握刀的手忽地一轉,按住刀柄末端便是猛地向前一推。
散逸的油墨與藍色炙焰交織在一起,發出陣陣牙酸的“滋滋”之聲。
兩股源炁不斷相融消解持續一瞬,鋒銳的刀身便已然穿過了藍焰緩慢但平穩的朝着秦衛舒的胸膛刺去。
“.”
綿延如海潮般的攻勢已然讓秦衛舒的心跳達到了極致,瞳孔緊盯那不斷靠近的刀尖,意識到不能繼續角力。
這血刀也是術刃,應該可以折斷。
心念閃動,那團藍焰便是一陣搖曳,猶如兩隻手掌般開始錯位擠壓,染墨的血刃刀身瞬間咯吱作響。
在刀刃即將破碎的前一瞬,許元轉而用意魂操縱刀身前刺,身體直接向前閃現一尺,左手猛然探出,抓向了秦衛舒的脖頸。
再一次見到這鬼魅的空間術法,秦衛舒想要後仰躲避,但二人處在空中難以借力。
來不及了。
看着那不斷接近的手掌,秦衛舒想要用藍焰空蘭進行阻擋,但那不斷前壓血刃卻讓不敢撤回。
“咕吱.”
許元指尖嵌入脖頸,便要用力將其折斷。
秦衛舒的反應同樣很快,運轉源炁強化脖頸,同時未曾受傷的左臂瞬間化爲掌刀砍向對方的小臂。
只要打中,對方也會被他廢掉一臂。
不過許元並沒有給秦衛舒這個機會,掐着他脖頸在空中一個一百八十度迴轉,身形便帶着破空聲猛地向着地面下墜而去。
一息後,
“轟!!!”
一陣轟鳴,碎石飛濺,大地顫鳴,平坦的街巷地面之上憑空出現了一道數丈深坑。
坑洞之中煙塵與黑霧融爲一體,兩道一趟一立的身影在其中影影綽綽。
後腦遭遇的巨大的衝擊讓秦衛舒陷入了一瞬的失神,而也就在剎那之間,那柄被藍焰阻擋的血刃已經剖開了他身上絨裘,切開了他胸膛肌膚,距離心臟僅有半寸!
“汝娘婢的。”
伸出絕境,秦衛舒依舊咧嘴笑着,低罵一聲,便要抓向那刀刃。
但一股勁風直接朝着他的面門砸來。
徐夢溪的前車之鑑還熱乎着呢,許元可不想因爲手下留情而陰溝翻車。
拳風未至,許元便察覺身側藍焰之上阻力驟然一鬆。
在意魂的推力下以萬鈞之勢便向下刺去,刀尖連帶着刀身直接沒入了秦衛舒胸膛!
而也是同時,
一柄逸散着水墨的血刃沒有任何徵兆的出現在了面門之前。
“噗嗤!”
“.”
“.”
一切彷彿靜止。
鮮血沿着臉頰滑落,幾縷斬斷的碎髮輕柔落地。
平淡的瞥了一眼劃過臉頰的染墨血刃,許元便將視線投向了身下秦衛舒:
“若不是試探出了你的術法解構,伱突然來這一下我可能真的會死。
“你這置換空間道蘊.果然可以施加到他人身上。”
說着,
伴隨着一聲血肉的“咕吱”聲,許元抽出了打穿對方胸膛的手掌,然後握住完全沒入其胸膛的血刃刀柄。
刀柄緩緩拔出,許元臉頰一側的血刃也開始回退。
站起身子,
許元俯瞰着這脣齒之間不斷溢血的秦家二少,笑着說道:
“你差不多該臨陣突破了吧,再壓着修爲不突破的話,那就要被”
話音未落,
空氣驟然安靜,一道白線忽然掠過許元的腰部。
上半身悄然滑落,落在地面掀起一陣煙塵。
平躺了一會,秦衛舒捂着已然被打穿的右胸,緩緩的從坑洞中坐起了身,咔出一大口鮮血,染血脣角咧嘴輕笑着說道:
“咳咳呵呵呵看起來你好像還不配讓我臨陣突破,不過咳咳,能讓我傷成這樣的同階你還是第一”
“所以,這就是你第二種道蘊?”
“.”秦衛舒。
一點一點的側眸望去,卻見那錦袍青年正蹲坐在坑洞邊緣,雙眸含笑的望着他,手中還握着一柄不知從哪撿來的密偵司佩刀。
猛地回眸望向那被腰斬的屍體,卻見其已然化作漫天黑色櫻花消散虛空。
“道蘊可不止你有。”
許元輕聲笑了笑重新站起了身子,而這時一道白線划來。
但還未抵臨,許元身形便已然消失原地。
“噠”
站在秦衛舒的身後,許元擦了擦臉頰上滲出的鮮血,俯瞰着他的後腦,輕笑着說道:
“好危險的道蘊吶,這玩意稍不注意宗師哦不,源初都得被秒吧?”
“.”
秦衛舒身子略微顫抖,舔了舔脣角,剛想說點什麼。
“噗嗤。”
許夢溪的佩刀直接刺穿了他的丹田。
許元握着刀刃,源炁順延而上,輕笑着搖了搖頭說道:
“真是,一個二個都想臨陣突破,真把我當BOSS來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