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萬里,悠長的細路惟一青首車攆徐徐行進,厚重車輪碾過冰雪,濺起雪霧,一片歲月靜好。
許元懶散的伸了一個懶腰,倚躺在鬆軟的牀榻,順手打開了車窗,望向官道兩側。
遠山如墨,一條涇水分割兩岸,中原丘陵那波瀾壯闊的山水頓時映入眼底。
景色很美,不過許元的眼中的視線卻帶着濃濃倦怠。
離京至今已然足有月餘,再美的景色持續看上個個把月也總是會膩的。
唯一能夠聊以自慰的,大概便是外面的山水之景隨着時間發生了一點些微的變化。
而就算鳳九軒死了,只要他與許長歌中的一個改成鳳姓,甚至那四妹改姓鳳,鳳家的繼承權都不可能落到旁系手裡。
“鳳家嫡系都在相府呢,這邊的自然都是旁系。”
而在進入夜晚之後,整座息鳳山脈便會被一層阻礙靈覺的濃霧所籠罩,高聳的主峰隱匿其中,宛若擎天巨鳳匍匐於地。
說着,她有些古怪的看了許元一眼。
思緒莫名飄散到那些夜晚,勝雪白皙的肌膚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嫣紅,但旋即便被白慕曦運功壓下。
果不其然,剛給他泡好早茶的白慕曦已經一聲不吭的坐到冉青墨身旁的蒲團之上繼續開卷。
許元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
許元他這體質若想修煉就必須得用家裡那抽取陰鬼與異鬼本源的陣法,而那四妹尚未研製出便攜式的陣紋。
眼神似乎在問,有這等強者在鳳家旁系,爲何相府不給予一些重視。
聽到許元的這話,冉青墨默默閉上眼眸又開始了她的卷王修煉。
這倆娘們可以修煉,但他不行。
“.”白慕曦。
畢竟鳳家現在基本算是名存實亡,誰也不知道旁系那邊私底下進行着怎樣的政治宣傳,又會不會對相府心存怨念
而且算算時間,《滄源》中相府崩潰的時間點,似乎正好能對上興許就有那兩名天才成長起來的時間線。
“慕曦,你要改一下你的思維,大炎和你們地宮不同,並非能者居之,而是血脈至上。”
許元搖了搖頭,語氣絲毫不在意:
“公子,是黑鱗衛來信了?”
感受着女子近距離的吐氣如蘭,許元下意識伸手想要攬過小白纖細的腰肢,但看了大冰坨子一眼,還是暫時忍了下來,道:
二女都沒說話,但彷彿又都說了。
縱慾的生活會讓慾望的閾值不斷變高,不斷地去追求更高的刺激,而禁慾的生活則可以讓下一次爽感直達巔峰。
大冰坨子這無時無刻不在修煉的卷王疫疾似乎感染了碧螺春,二女現在天天宅在馬車裡修煉互卷,似乎是想看看誰能率先突破源初。
白慕曦盤坐在一旁,四下掃視一圈,輕聲回道:
“沒必要刻意接觸,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黑鱗衛去做,不過若正好碰上,那也不妨試探一下。”
許元三人才靠着那份略顯粗糙的地圖接近了鳳家祖祠的所在。
相較於相府對於龍家老臣們,相府對鳳家旁系的監管力度幾乎等同於沒有。
她們修行之時,公子哪怕自己再無聊,也從來不會打擾她們,甚至會刻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影響到她們。
話落之時,白慕曦敏銳的將公子眸中那一縷驚喜之色收入了眼中,心緒莫名有些開心。
白慕曦略微掃視了一眼,細聲問道:
想要找小白食髓知味的追求刺激,車廂內太小了,根本施展不開。
一所是在鳳家的聚集地中,在三百多年前新修的,而另一所則藏匿於這息鳳山脈之中,只有每代的家主才知曉其位置。
他應該讓大冰坨子直接去西漠那邊等他的
心中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豔陽高掛,許元眼角餘光便瞥見遙遠的青空之下一點細微黑影正朝着坐下車攆急速掠來。
他發現這綠茶酸奶可越來越有反派遺風了。
所以旅程中對公子的“放置play”都是她故意爲之。
“那人也有着鳳家血脈.”
當然,這次倒是不用大冰坨子這隻尋寶姬出動,因爲許元身上帶着從家中找來的地圖,畢竟怎麼說他也算是不折不扣的鳳家嫡子。
“.”
氣氛有些詭異。
一是因爲他們終歸是自己的親人,太過高壓的政策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出什麼問題?”
不過時至今日他倒是有些後悔了。
“息鳳山的鳳家.是旁系麼?”
旅行?
見到這一幕,許元遊離的心神猛地一震。
思緒至此,心間微微一軟,白慕曦動作輕柔的從蒲團上起身,走到許元身側坐下,略微側頭靠近公子鼻息,一邊看着紙扉,一邊輕聲問道:
“黑鱗衛那邊傳訊來了什麼?”
息鳳山脈是一處寶地。
白慕曦則小聲建議道:
“公子,我們此行息鳳山脈,要不要去考考那兩名天才的德行?”
紫龍雀,入品妖獸,黑鱗衛用作短距離傳訊的飛禽。
常年紅霞繚繞,仙氣瀰漫,每當落日之時,落日餘暉灑落林間,披在那紅霞之上便仿若有明鳳沉落其中,波瀾而壯麗。
聽到這話,白慕曦那明眸之中瞬間閃過了一抹殺意。
小心一點總歸是好的。
若是這樣的安排的話,一月旅行可能彈指即過,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度日如年。
爲什麼考察德行?
將紙扉緩慢翻開,許元正瀏覽着,一道清脆恬靜的女聲忽然傳了過來:
“這濃霧阻礙靈覺,未曾感知到冉先生。”
一人純潔白衣,一人似墨黑衣,一眼掃去倒是賞心悅目,不過盯着看了半晌,許元還是收回了目光,變成死魚眼的狹長眼眸無意識的在那無垠青空之上來回掃視着。
塗上醬料,穿上鐵刺,置於篝火之上,烤肉肥油噼啪滴落。
許元想這麼做,但卻不敢。
一個月的旅程下來,許元已經感覺渾身上下有螞蟻在爬。
因爲去的時間太長了。
這可苦了許元。
一瞬沉寂之後,許元有些無語的翻了白眼。
“對,你不修煉了?”
剛從帝安出發之時,晚冬時節的山水皆是一片素白,整個冬日的落雪幾乎將整個世界染成白瀑,而時至今日這些雪都化了,點點青蔥的翠綠逐漸出現了在視線之中,且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瘋狂蔓延着。
許元眼角略微跳了跳。
將爪間紙扉拆下,許元便隨手把小雀扔出了車廂,其撲騰兩下翅膀,轉瞬便飛向了青空。
坐牢!
這次之所以能夠成功,更多的還是因爲修煉是正事,以及公子的寵愛,還有冉先生的掩護。
“可這樣不會出問題麼?”
就像那些龍家殘黨會聚集到龍婆婆四周一般,若是旁系之人突破蛻凡,會不會成爲第二個龍婆婆?
“公子,我的意思是若是此人突破蛻凡,會不會效仿龍家那般”
燃起的篝火照亮了周遭的白霧,周遭高聳密林影影綽綽,與白慕曦圍坐於篝火之前,許元動作熟稔的擺弄着自己手中調味瓶罐,而主食則是白天遇到的山珍野味。
揉了揉眉心,許元瞥了一眼身側。
隨着瀏覽,白慕曦那精緻的明眸忽然睜大了一瞬:
“黑鱗衛在息鳳山的分部的司長不過宗師,而鳳家旁系居然有着源初巔峰強者?”
作爲他的御用尋寶姬,此行離京大冰坨子必然是要帶上的,而爲了能讓她跟着自己出行,許元甚至去請了家裡的老爹出面跑到冉劍離那邊圓謊。
只有年輕人才會一味地叛逆,成年人都知道妥協。
小白已然算是許元的侍妾,雖然遠遠還沒拿到進入內院的資格,但相府的一些機密文件許元倒也沒有瞞着他。
這次前來,並非是正式拜訪,也因此再進山之前許元三人便先將馬車藏匿於了一處山林之中,啓動其上的簡易陣法進行了隱藏,避免山中妖獸把馬給吃了。
“可他是旁系,旁系與嫡系之間生來存在着天然的鴻溝,他們生來是臣,到死也只能是臣。”
他應該讓冉青墨過一段時間直接到大漠那邊等他,而他則先單獨帶着白慕曦去鳳家祖地取了鳳家寶藏的令牌再過去與她匯合。
應該是息鳳山那片地界的黑鱗衛分部給他傳來的訊息。
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一行三人便即可遮掩氣息潛入了眼前這茫然山林。
自那一夜後,公子每次找她之時那些能不破身子,又花裡胡哨的玩法都給了她一點小小的地表震撼。
二則是因爲他們只是旁系。
果然,
因爲鳳九軒與鳳芊兒,鳳家天然被劃到了相國府的陣營之中,只要相府高層不迂腐,不死攥着權力不放,鳳家出來的天才,誰願意冒着被猜忌的風險投靠別家?
許元聞言輕輕一笑:
“這麼晚了都沒回來,看來今天有大收穫啊.昨天是一顆殘破源晶和一本甲級下等的火系功法,不知今天能找到點什麼。”
手中一邊旋轉鐵刺,許元對小白輕聲問道:
“冉青墨應該快回來了吧?”
白慕曦臻手微擡,一縷五色道蘊若隱若現,收掌握緊,道蘊消散,輕聲說道:
因爲研究術法會消耗源炁。
對於權力,白慕曦有一種天生的敏感:
“別這麼緊張,旁系那邊的人大部分都是我外公清洗的,雖然因爲各種考量,我父親確實把鳳家旁系邊緣化了,但他們終歸是鳳家的人,終歸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若是那兩名旁系天才真的能夠起勢,到時候分給他們一些對等權力不就可以了?”
小綠茶的匪氣之前許元領略過,張嘴就是直接綁票慕知韞,但他的大冰坨子怎麼也變土匪了?
肯定是綠茶把他的大冰坨子帶壞了。
鳳家祖祠有兩所。
“遇到了一個小瓶頸,短時間內應該沒法再有精進了。”
這是千年世家植根於血脈中的規矩與凝聚力。
不時,天際的黑點化作一隻尾翼泛紫的麻雀便乖巧的落在了許元的指尖,小巧爪子之上用細繩繫着一張捲起來紙扉。
許元眼含笑意:“造反麼?就一個源初巔峰?”
但禁慾的代價就是無聊。
想至此處,許元略微思襯少許也便點了點頭:
日出日落周而復始了三日。
後來經過斟酌,許元也便沒再繼續這般行事。
而那邊的冉青墨忽然散去功法,睜開了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許元。
只要鳳九軒這位家主一天不死,鳳家就會牢牢的和相府綁定在一起,這些旁系就算想造反,鳳家的老臣也根本不會搭理他們。
雖然不用大冰坨子去找祖祠,但在鳳家祖地裡明顯藏着鳳家先輩留下的其他好東西,所以許元也便讓尋寶姬出去碰碰運氣。
兩日的車程之後,荒野的景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綿延起伏上千裡的壯闊山脈。
這一月以來,許元和二女說話機會真的很少,聽到這話的一瞬,他立刻擡眸,柔聲笑道:
又是一年新春來。
吹着初春的清風,細品一旁小白遞來的早茶,許元目光掃過了對面盤坐蒲團上的墨衣少女。
這一路來她確實都在修煉,但公子臉上那從百無聊賴到逐漸生無可戀的神色卻都被她清晰的看在了眼中。
許元伸手將紙扉從她指尖取過,屈指彈了一下,低笑道:
“其實吧,比起擔心旁系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突破蛻凡,不如擔心一下鳳家旁系中近些年出的這兩個天才,一個十八歲突破大宗師,一個十五歲融身似乎還領悟了道蘊,若是日後他們成長起來,興許才能威脅到我。”
臨走之前許歆瑤只給他造出了十餘枚可供補充他體內黑色源炁的異晶,用一顆就少一顆,若是盲目浪費,到時候若是遇到危險,體內源炁枯竭那可就只能等死了。
至於沉下心思來研究術法?
許元嗅着女子發間芳香,倒是沒有隱瞞,順手便將紙扉遞給了小白,道:
“都是關於鳳家的事情。”
這趟旅程剛開始時,許元還偶爾會帶着白慕曦去山林裡逛了一圈,但逐漸的冉青墨也起了疑心。
當然是爲了確定性。
終於來信了?
心中低低呢喃一聲,許元立刻坐起身子,將一隻手掌探出了車窗。
不過她一直小心翼翼把握着這種度,因爲公子真的很聰明,她想耍的心機他大部分都能一眼看穿。
許元想了想,低聲回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鳳家當年可是天下前三的世家,旁系出有一個源初巔峰很奇怪麼?”
不過轉念一想,白慕曦的建議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這大概是許元前世今生第一次如此厭惡這漫長的旅行。
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許元笑着說道:
白慕曦眉頭蹙了蹙,有些警惕的問道:
鳳家祖地,息鳳山到了。
有天賦之人便刨根問底,能爲我所用者則留之,不能者便是斷不可留。
她很清楚與公子的親密是她的優勢,但同樣也是她的劣勢,畢竟只有得不到的纔會懂得珍惜。
若是找到了,也算是物歸原主。
許元心中正想着,白慕曦忽然擡眸看向了密林深處的一個方向,出聲道:
“公子,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