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鳳仙儒,相較於簡單明瞭的暴力,許元心中其實更傾向於用話療。
既然他年少慕艾,那就用那丫頭來拿捏他。
不過可惜這種方法太過卑鄙,已經完全和許長歌流傳於世的人設背道而馳,所以還是乾脆利落的一巴掌拍暈以作警告。
至於他離開之後,鳳仙儒如果再犯,若是那丫頭不主動來求助於他的話,許元並不打算再過多的干預這件事。
塵世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很多都是來源於不熟悉,與心中的暗自揣測。
在得知了動機之後,許元現在對鳳仙儒的觀感其實並不差。
這少年算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鳳淓茗。
但天才是不可能哭喊的。
這裡太偏了,偏到根本沒有人來,而他斷掉的腿上那股血腥味無疑會吸引妖獸。
死。
在道蘊覺醒之後,直到體質擁有者死亡之前都是可以反覆使用的。
由於凝魂境界帶來的強大身體素質,他斷掉腿雖然已然止住了鮮血,可體內不斷流逝生機卻是止不住。
甚至還有專門爲陰陽玄紋體創立的秘法,以達到讓其儘可能的活得更久。
他害怕讓周圍人失望,害怕從這抹雲端摔下去,害怕有一天自己也遇到別人口中的瓶頸。
這個眼神讓鳳仙儒有些不舒服,但想來作爲一個天才,他不應該去計較這個,所以他微笑着與對方打了一個招呼。
他們在坐化之前,會將一抹本源魂意煉入自身的靈牌之中,爲後人留下屬於自己的傳承和考驗。
不過很快,鳳仙儒便察覺到自己沒有功夫去想這些東西了。
公子偏心就算了,這羣死人竟然也偏心。
“公子..那我的呢?”
瞥了一眼癟起嘴可憐巴巴的小白,許元便將視線投向了冉青墨,眼中帶着笑意。
鳳家祖祠中陣法有殺陣,但那是針對敵人的,對於前來應試的族人,其內的陣法皆爲幻陣。
做完這些,許元緩步朝着那厚重的靈位臺架走去,一邊走,一邊隨手凝結出一柄血色匕首。
冉青墨點點頭,朝着其中底端第六張靈牌深深行了一禮,紅脣微張,似乎對着那邊說了些什麼。
鳳仙儒他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但依舊強做着鎮定。
白慕曦眼神疑惑,很顯然她沒聽見。
他這嫡系血脈都沒收到傳音,結果大冰坨子卻先收到了。
想了想,許元輕聲的解釋道:
蜷縮着身子度過第一天夜晚。
一聲輕笑,許元低聲說道:
這便是鳳家的底蘊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了那個男人。
“未觸發殺陣而進入此處之人,都被默認爲鳳家的人。”
他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這個字。
停滯一瞬,
伴隨着一陣厚重的“轟隆”之聲,一道密門在靈堂入門的左側緩緩的開啓,其中隱隱有幽光透出
隨着意識的恢復,地面冰冷觸感立刻自側臉傳來,而也正是這份冰涼,讓鳳仙儒立刻意識到了方纔發生了什麼,用力的咬着脣齒不甘的掙扎着爬起了身。
只能用手指用力抓撓着崖壁,發泄着心中的恐慌。
他靜靜的站在一旁打量着他,面無表情的打量,狹長的眼眸之中神色一絲嘆息。
“沒看上你唄。”
外圍九盞明燈淬鍊族人技藝心性,中部靈堂那道幻陣則是考驗悟性。
隨着三人踏入,一盞盞的壁燈隨之亮起
息鳳山,鳳家密祠,以血染宗祠末尾第十三張靈牌便可開啓密道。
而剛一起身,便是一個踉蹌。
感受到自己在不斷的虛弱,惶恐與害怕轉化爲的憤怒的怨恨逐漸在心中升起。
山崖很高,他的修爲不足以抵消如此大的衝擊力,直接被摔成了倒7字。
這是鳳家祖祠中的常態。
不過不平常的是,
那一天他在朝鳳山上遇到一位中年男人。
不過他皆是一一拒絕了。
但他沒辦法動彈。
念頭閃過,
不過這種事情爲什麼不能好好溝通呢?
他不知道當別人誇讚之時,自己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不知道面臨他人挑釁,真正的天才應當有什麼反應。
只要說通了,那丫頭也就不會害怕他了。
爲了鳳家旁系的興盛,長老會那邊大概率會選擇犧牲那丫頭.
爲了保護,所以敵視。
“滴答.”
這種歲月一直持續到了他十歲那年。
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沒人來救他。
這有點類似乎魅神櫻樹的效果,但有着一個不確定的時限。
只是正常的打了一個招呼,居然就要殺他。
大冰坨子的師傅本身就是聖人,有了一個活聖人教導,幹嘛還要去接受一個死去的聖人傳承。
同齡人的羨慕,長輩的期盼,以及那一聲聲將他捧到雲端的讚美都讓他心中逐漸誕生了一抹惶恐。
在山林的窸窣聲中,他終於爬到了崖底。
冉青墨眨巴下眼眸,輕聲問道:
“可我沒有鳳家血脈啊。”
以鳳仙儒的地位也保不住她,因爲陰陽玄紋體的特殊性可不會因爲初夜的喪失而消散。
鳳仙儒認爲自己做得很好,但那男人聽了之後直接一腳把他從山巔之上踹了下去。
許元回眸,上下掃視一圈:
“你?”
陰陽玄紋體是個很玄乎的東西。
“這是鳳家成聖的先祖留下的傳承,你聽到聲音,應該是某位過世的聖人看中了你吧。”
靈堂正中的厚重臺架之上擺放着數十張靈牌,這裡的靈牌皆是鳳家曾經的聖人強者。
對方是鳳家的人,而他由是鳳家的天才,所以肯定會救他。
那是一個稀鬆平常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樣,在卯時起牀用一刻鐘洗漱,前往朝鳳山一直吐納修行至傍晚酉時。
雖然他的福源低,但畢竟是鳳家嫡系血脈,而且是先天道體。
心中想着,許元擡眸看了一眼懸掛在頭頂的九盞明燈。
他現在渾身上下疼而未傷。
不過因爲時間太過久遠,靈堂之中大部分的靈牌已然黯淡無光,此時尚有幽芒閃爍的也不過雙掌之數。
不過他們也沒有強求,靈牌表面的幽光似是眼眸般閃爍了片刻後,便重新歸於了沉寂。
這小子似乎是自家孃舅的迷弟。
他試着呼喊了幾聲,但沒有任何迴應。
老實的行了一禮之後,冉青墨低聲應道:
“哦”
若是這樣的話,他應該便能繼續扮演別人口中的天才了。
他是天才,所以若是久而不歸,定然會有族人來巡他。
那孃舅.之前有回過棲鳳山這邊麼?
有着血脈開路,許元帶着二女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過甬道,進入了其後的靈堂。
能深入到這地方的鳳家族人一般不需要聖人傳承,而需要的則根本進不來。
看着可怖的軀幹,以及哪裡傳來的鑽心的疼痛,鳳仙儒他心中第一次的爬上了一種名爲畏懼的情緒。
在鮮血滴落在靈牌的一瞬便沒入了其中,不見絲毫蹤影。
不過這一份與生俱來的天賦並沒有讓他有任何自大,反而讓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壓力。
隨着日暮西山,籠罩息鳳山的霧靄已然悄然浮現於林間,山林間的獸鳴依稀傳來。
這些先祖,似乎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是那外公給他的線索。
“.”白慕曦。
靈堂之中似是響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惆悵嘆息。
瞥了身旁二女一眼,白慕曦已然朝着靈牌的方向欠身行禮,而冉青墨還杵在那好奇的東張西望。
“嗯。”
聽到這話,許元略微一愣,隨即瞥向了一旁的小白。
繞到那張靈牌跟前,許元左手擡至靈牌上方,右手持刃輕輕在掌心劃開了一道血痕。
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衣服和髮飾,甚至神情都一比一復刻,像極了前世中二時期的追星族。
散去功法,睜開眼眸的一瞬,鳳仙儒便看到了他。
爲什麼.
他不理解。
不過這大概也是許元對鳳仙儒放心的原因之一。
察覺到這一點,鳳仙儒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死死盯着甬道深處。
他就這樣一直模仿着身邊這唯一天才模板。
因爲只有這樣,鳳淓茗那丫頭才能徹底脫離族老們的視野。
姐姐是個溫柔的人,那他也便是個溫柔人。
姐姐突破每個境界的年歲都被他牢牢的記載心裡,然後讓自己也做到。
所以這種情緒他卻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努力模仿着姐姐成爲着別人口中那天縱之資。
因爲腿被徹底摔斷,在惶恐之中,他用細膩小手抓着突然,朝着自認爲安全的崖第爬去,眼淚止不住向下落去。
不過鳳仙儒絕對對方應該會救他,因爲他在對方那身白衣之上看到了鳳家的族徽。
若是能夠活着回去,他一定要不顧那狗屎的天才名字把那個男人殺了!
而在這份絕望之中,一絲絲的變故也悄然發生。
大部分鳳家先祖留下的魂意都在時間的長河中悄然消逝。 想起外面陰陽玄紋體那丫頭,許元略微思忖,還是出聲道:
在沉寂了一瞬後,許元便收到了邀請,而且不止一個。
這是周圍人自小對他的評價。
對視一眼,一切瞭然。
他曾經試着問過同爲天才的姐姐。
陰陽玄紋體的誘惑力太大了,在本身沒有背景的情況下暴露,大概率會淪爲雙修鼎爐。
聞言之後,冉青墨依舊杵在原地沒動,眼神猶豫。
掌心刺痛傳入心間,嫣紅的鮮血順勢涌出,沿着掌紋如小溪般汩汩而下。
所以他忍住了。
這可是聖人傳承,如此機緣
想着,白慕曦美眸之中隱隱帶着期待。
然後,他腿斷了。
小時候,鳳仙儒尚不理解這個評價意思,但隨着年歲的增長,看着周遭同齡人被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卡主修爲而不得寸進之時,他才逐漸領悟了這個詞彙的意思。
若鳳淓茗能夠過了這通往家主之路的層層考驗,大概確實能夠穩住那陰陽玄紋體的雙道蘊,但問題是時間太緊了。
隨即,她略微猶豫之後,低低的解釋道:
“許元.我剛纔好像聽到個聲音問我要不要接受他的傳承。”
大概七八道聲音同時響起在了他的耳邊。
約莫過了十息左右,吞噬了大量鮮血的靈牌驟然泛起了一陣白色的光芒,似是開啓了某種機關,一道道白色陣紋自靈牌之上迅速蔓延而出,如同蛛網般遍佈在靈堂中的每個角落。
按着少女的腦袋一起朝着靈堂行了一禮,許元瞪了這大冰坨子一眼:
“長輩,恭敬點。”
一抹濃濃胸悶的感覺逐漸在心間蔓延。
白慕曦擡起纖長食指指了指自己。
話落無聲,沒有靈牌應聲,傳音也是要耗費魂意的,偌大靈堂唯有一陣陰風吹過算是默許。
就是不知這小子在什麼時候見過鳳九軒。
但隨着黑夜徹底降臨,聽着黑暗的叢林中是不是傳出的窸窣聲,鳳仙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
天縱之資。
感受到身體的異樣之後,鳳仙儒連忙內視了一下自己的經絡,隨即他的眉頭便不自覺皺了起來。
不過這一抹情緒卻並非針對那許長歌,而是對他自己。
但姐姐她卻根本不理解他口中所言之物。
福源高就是不一樣。
一個三十好幾了還在和小天師打冷戰,一個都快九十了結果還是個光棍,抱着劍過一輩子。
學什麼不好偏要學他家裡那倆逼王,
“你用意魂鏈接出聲的那塊靈牌,它便會拉你進入幻境。”
而隨着他的拒絕,
“各位先祖不若等等,興許不久之後便有其他族人會來到此地,雖然她並非我嫡系血脈,但屆時還請各位先祖不妨看看她。”
“這祠堂傳承本身就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若是不願那便算了。”
略微思忖,許元對着冉青墨輕笑着說道:
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原因,但鳳仙儒根本不理解爲什麼那男子要這麼做。
想到這,許元回過眼眸,視線穿透細長的甬道,落在了鳳仙儒那身白衣之上,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以自己在族內崇高地位讓周遭的所有人不敢靠近對方,再以厭惡的名義將其徹底驅逐出族堂。
誰都不知道它會在哪一天覺醒,可能還有數載時間,但也可能就在今天。
這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不逼逼,只動手。
鳳仙儒不斷用指尖刨着崖壁而滲出的鮮血積少成多之下,一道玄妙的炁機波動驟然開啓了。
那一瞬,
在生死邊緣徘徊了數天的孩童忽然明白了那男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