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正殿,走了一陣子,凌步非忽然道:“你的表情不對,剛纔發現什麼了?”
白夢今回過神,笑了一下:“你注意到了。”
凌步非卻沒笑,看着她的眼神裡有擔憂。他認識的白夢今,是個從來都很自信的人,但是剛纔那一瞬間,他在她眼裡看到了迷茫與不可思議。雖然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她遮掩起來了。
“出什麼事了嗎?那個人有問題?”
白夢今默然片刻,點點頭:“此人的目的,並不是挑撥二宗,而是給我下戰書。”
凌步非怔了一下:“什麼?”
白夢今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凌步非大吃一驚,說道:“怪不得我覺得這件事怪怪的。雖說找一個無關的人來散播消息,確實出乎意料。但一旦出事,幾乎沒有任何保障。丹霞宮的化神長老,做事怎麼這麼不謹慎?”
白夢今緩緩道:“因爲他根本不在乎被揭穿,甚至可以說,就是等着我去揭穿。”
凌步非越想後背越涼:“能做到這件事,其一,需得知道你有讀取記憶的秘術。其二,能夠完美地遮掩自己的身份,不怕我們追查。”
白夢今反而笑了:“不錯。所以,這是戰書。他是在向我挑戰,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就在那裡,看我能不能找到!”
這一瞬間,凌步非想了很多。既然丹霞宮有這樣一個人,那無極宗有沒有?無麪人在各大宗門都潛伏了奸細,不可能放過無極宗。
那會是誰呢?諸位師叔師伯……
他一一想過去,直到抵達臨時住處,姬行歌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忽然驚醒。
他在幹什麼?思考哪位師叔師伯是奸細?日後是不是見到誰都要在心裡衡量一番,對方有沒有可能是無麪人?那彼此之間還有信任嗎?
凌步非體到了寧衍之剛纔的心情。師門裡的長輩,本來應該是倚賴的對象,現在卻莫名多了戒心。
無麪人使出這一招,何嘗不是從內部離間他們,叫他們互相猜疑?
“可惡!”凌步非低咒了一聲。
姬行歌恰巧從裡面出來,聽到這句,左右看了看:“你說誰呢?總不能是我吧?凌步非,你可不能這麼沒良心!我對無極宗盡心盡力,從沒虧過你!”
“不是說你。”凌步非懶得解釋,含糊了一句,便問,“陽師叔呢?我有事找他。”
“在那邊,給弟子療傷呢!”姬行歌指了指。
凌步非應了聲就走了。
姬行歌莫名其妙,問白夢今:“他吃錯藥了?我聽說那事解決了啊!現在外頭都在說凌少宗主慘得很,自幼喪父不說,連父親的遺體都被魔宗侮辱……啊,這事確實有點丟面子,所以他心情不好?”
白夢今的心情也不太好,答道:“不是因爲這個,是我們發現丹霞宮內部有奸細……敵暗我明,太被動了。”
“哦……”姬行歌表示理解,“他這個少宗主,現在有了實權,要煩的事情難免多了。”
白夢今抿嘴一笑,打起精神來:“姬師姐要煎藥嗎?我來幫忙吧!”
“好啊!”姬行歌欣然同意,“藥王前輩給了張藥方,可以催發丹丸的藥性。應師兄吃了效果不錯,我準備煎一點給其他弟子喝……” 嘰嘰喳喳的聲音中,白夢今的心情跟着輕快起來。
不管那個人是何意圖,左右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現在重回化神,且道基沒有受損過,比前世修爲只強不弱,還怕一個魔宗奸細?
只管放馬過來!
——
玄冰宮引發的戰事,差不多就這樣結束了。
岑慕樑在三天後甦醒,面見了各位掌門、長老,說明了自己的狀況。
雖然他口稱無事,但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回岑掌門傷得不輕。情況好的話,可能休養數年後恢復,不好的話,說不定以後想見一面就難了。
爲此,寧衍之的身份水漲船高,仙君們暗暗猜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化神,一旦突破,想必岑慕樑便會傳位於他。
各大仙門的隊伍也陸陸續續離開了。
此番雖然重傷了魔宗,但大家的損失也不小,趕緊回去休養生息爲妙。
無極宗這邊,凌步非想在離開之前了結周令竹的事。
如寧衍之所說,岑慕樑同意懲戒,但還是想保一保周家,給她留一分餘地,囚禁一個有期限的年數。
凌步非自然不肯,周令竹殺心已起,就算廢了修爲,等她出來誰知道會不會又起風波?不殺她可以,必須囚禁到死!
在他據理力爭之下,剛剛轉醒的岑慕樑實在撐不住,寧衍之擔心師父的身份,只能勸他同意。
凌步非心滿意足,帶着百里序去提人。
他一出去,岑慕樑臉都黑了:“江上月也算一代豪傑,怎的生出這樣的兒子來?沒有半點容人之心,睚眥必報!”
寧衍之扶師父回去歇息,緩聲勸道:“也是周長老做得太過分了,當時若叫她做成,不止無極宗損失甚大,我們也會多死很多人,還給了無麪人喘息之機,不堪設想。”
岑慕樑想想也是,不免惱火:“周令竹委實過分!她身爲化神長老,絲毫不顧大局,我已看在七星門的份上,百般爲她轉寰,沒想到她一點也不領情,也是自找死路!”
“正是此理。”寧衍之平靜地說,“這樣的人,就算凌少宗主不發難,我也不想容忍。”
岑慕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衍之,你是不是挺欣賞他的?”
寧衍之坦言:“凌少宗主行事有些離經叛道,但很多事情,我與他意見還算一致。”
岑慕樑笑了笑,頷首:“年輕人難免鋒芒畢露,你也還年輕啊!”
寧衍之反問:“師父覺得這樣不好嗎?”
岑慕樑搖頭:“沒什麼不好,但是你和凌少宗主不一樣。他有外祖和母親的大功在,無極宗對他的容忍度很高。你要是這麼幹,可壓不住宗門裡那些老人。”
這句話似乎有暗示的意味,寧衍之不由看過去:“師父……”
岑慕樑按着傷處,輕聲道:“爲師傷得太重了,很難恢復先前的修爲。等回宗門,我便與你葉師叔、長陵師叔商議,合力把你送進伏龍洞,一旦化神成功,我便傳位於你。”
爲什麼說又,因爲家裡已經有男孩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