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陵山的晨光初現,清川一如往常,去樹屋當值。
掃一掃落葉,擦一擦灰塵,理一理雜物,再倒上一杯靈酒。
過會兒山長結束脩煉,就會過來一邊喝着靈酒,一邊看學生陸陸續續過來上課。
清川很喜歡這樣的日子。草木精靈與世無爭,並不覺得日復一日無聊,反而覺得清淨悠閒。
當他斟好靈酒,建木還沒有從內室出來,讓清川疑惑地挑起了眉頭。
山長一向很準時的,怎麼今日遲了?
等了一刻鐘,下面的樹屋慢慢吵鬧起來,那些學生陸續入了學齋,建木仍然不見影子。
清川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山長?”他在內室門口停下,輕聲喚道。
半晌沒有迴應。
這狀況以前沒發生過,清川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提起腳步,小心翼翼地邁了進去。
內室裡空空蕩蕩,除了牀榻與桌案別無他物。
清川愣了下,人呢?怎的不見了?山長沒說要出去啊!
正當此時,外面傳來喧鬧聲。
是書齋的學生們!
清川隱隱約約聽到聲音,他們喊的是:
“那是什麼?”
“樹葉,好多的樹葉……”
“哎呀,怎麼斷了?”
清川心裡一咯噔,轉身往外飄去。
當他落在樹屋外面的平臺上,紛紛揚揚落下的樹葉蓋了一臉。他仰起頭,瞳孔瞬間放大,震驚得無法言語。
這棵常年青翠的巨木,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黃色,清風拂過,枯黃的葉子簌簌而下,甚至還有幾根分枝發出“噼啪”之聲,乾裂而斷。
清川驟然色變。這棵巨木就是山長的真身,發生如此變故,果然是山長出事了嗎?
“司教!”有教習奔過來,滿臉焦急地詢問,“清川司教,發生什麼事了?山長他……”
清川知道的不比他多,但作爲司教,在山長極有可能出事的情況下,他必須要鎮住場面。
於是他收起眼中的驚訝,含笑道:“莫憂心,山長他……”
話還沒說完,一個影子從天而落,教習驚喜:“山長!”
清川轉過頭,果然看到建木緩步過來。他的神情有些疲倦,除此之外並無異常。
他鬆了口氣,迎上去:“山長,您可算回來了。”
建木輕輕點頭,擡手一揮,巨木轉綠,很快又恢復了生機勃勃的樣子。
“我方纔在修習秘術,已經沒事了。”
教習放下心來,向兩人恭敬施禮,回去上課了。
閒雜人等退去,清川陪着建木入內。
人剛剛坐下,建木忽然身子一歪。
“山長!”清川驚呼一聲。
建木擺擺手,袖子滑落,餘毒未清的手腕果然變成了黃色。
直到在清川的幫助下喝進三杯靈酒,建木才緩過來,吐出一口氣。 “山長,發生什麼事了?”清川關切地問,“難道又遭了暗算?”
“沒有。”建木答道,“只是我臨時卜卦的反噬罷了。”
清川不解:“什麼卦反噬如此之大?您怕是消耗了不少年的修爲吧?”
建木緩緩道:“昨夜修煉中途,我忽然心有感應,便去樹頂卜卦。不料這一卦竟然卜了整整一夜。天明卦出,我便被反噬了。”
修爲越高,對天道的感應越準確。而卦影響越大,反噬也就越強。
清川跟了建木幾千年,還從未見過有哪一卦影響如此之大。
他不由問道:“山長,這到底是什麼卦?前陣子您卜算滅世之人和救世之人,都沒有這般。”
“正是那一卦的延續。”
建木慢吞吞地推出來一截樹枝:“魔尊……即將現世。”
——
“走這邊。”破千軍在前頭引路。
白夢今的眉頭微微一蹙。這條路和她記憶中的不同,但她什麼也沒表示,就這麼一路安靜地跟着他們出了忘川林。
沒了異草,也不見幽魂四處遊蕩,這裡安詳寧靜,彷彿到了什麼世外之地。
商少陽長出一口氣:“終於出來了。”
這條路竟然是對的。白夢今將自己的疑慮壓回心裡。
今生與前世果然有了很大的不同,前世這條路是錯的,根本走不出去。
“那就是顧家別院?”商少陽的聲音傳來。
四人駐足望去,只見黃泉永恆的夜空下,一幢建築矗立在山巒的環抱中。周圍無燈無火,幽魂更是被忘川林盡數阻攔,它彷彿一隻巨獸,靜靜地潛伏着。
破千軍道:“老夫在黃泉十年,才意外發現此處。若非白仙子到來,我至今不知它是顧家別院。”
“它周圍有結界吧?”凌步非仰頭看去,“我感覺到了。”
白夢今點頭:“有。”
她轉頭問:“千軍前輩,你這些年可來探過?”
“自然。”破千軍摸着鬍鬚笑道,“遇到這樣的地方,身爲修士豈可放過?說不準其中有什麼機緣,能解我的困境。這些年,我探過多次,可惜此處結界十分厲害,至今只到過外圍,沒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白夢今道:“顧家是在幾千年間慢慢沒落下來的,還有什麼家產留下?最有價值的其實就是這座別院。”
破千軍不解:“白仙子的意思是……”
白夢今沒再回答,率先前行。
剩下三人也就不再多問,跟着她走近。
到了近處,結界感覺到生人的靠近,一聲低鳴響起,無形的護罩升了起來。
白夢今喚出陰陽傘,擡手拋到空中,陰陽之氣流轉,逐漸凝出一道道玄奧的符文。
符文越鋪越多,看得人眼花繚亂。剛開始,商少陽和破千軍還在默默地記憶,勾連越來越深,漸漸便記不住了。
商少陽搖頭苦笑。果然是顧氏絕學,就這麼擺在面前,他都學不過來。再看破千軍,表情和他一模一樣,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這位白仙子,真是不容小覷,沒有極深的造詣,根本不可能施展得出來。
當整座宅院都被符文覆蓋,白夢今手中結印,打了出去。
符文徹底融入結界,又是一聲低鳴,他們面前的結界彷彿被筆輕輕劃過,露出了一個洞口。
凌步非露出喜意:“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