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點點頭,又溫和道:“護軍縣尉的事情,你暗中辦一下。”
“奴才遵諭。”侍立的中年人恭應,之後又微笑道:“陸校尉能得了陛下的恩賜,實是他的造化。”
“一個縣治流官,他想要,朕沒有必要讓他失望。”唐皇溫和道。
“陛下對陸校尉的印象很好?”侍立的中年人和聲問道。
“說不上好,他是很謙恭,但朕卻是感覺了有血腥氣,但他是軍將,殺伐之事在所難免,朕身爲皇帝,厭惡也得適當的用了這種人。”唐皇和聲迴應。
侍立的中年人點點頭,又聽唐皇輕聲道:“只是可惜了李雪心,所託非人,朕心憐她,是想她託身一位文華之士的。”
“李雪心所託非人,是怨不得陛下的,是李犯官太過的固執,他自身信道就是了,身在禮部竟敢明目張膽的立道布學,道學雖然崇尚無爲,但論教化子民向善,根本就不及佛學一成。”侍立的中年人和聲道。
唐皇擡手一擺,和聲道:“去請韓相過來。”
侍立的中年人恭應,轉身出去了吩咐人做事。
出了能仁寺,外行了百米,陸七才長吁了口氣,這一關總算是安然得過了,他又默思了一下見唐皇時的所言,自覺還可以,言語中他出賣了興化軍秘,但那是不得已的,唐皇既然問了,那必然是知道了一定真相,問他應該只是爲了求證。
這一次見唐皇的尾聲,他是故意求任護軍縣尉的,想讓唐皇感覺是恩賜了他,從而給唐皇一個深的好印象,至於爲什麼那麼做了,他也是說不清,那也許是一種本能的狡慧。
過了關,陸七心情大好,天色又是午時,他走了一會兒,隨意的轉入了一家坊街裡的酒店,酒店裡不算太大,但很潔淨,一層整齊的擺了八張四人桌,其中三桌有了食客,陸七找了個空桌坐下了,立刻有個小二過來。
“大爺您要吃點什麼?”小二卑微的詢問道。
“來壺好酒,切盤肉,炒兩樣常菜。”陸七隨口要了吃食,小二恭應去了。
片刻後酒菜齊了,陸七取筷倒酒開始獨自進食,吃食了一會兒,忽店門簾一動走進來一個袍衣男人,那男人三十多歲,個子中等,國字臉,是個很普通的平民百姓。
吃食中的陸七隨意的看了一眼,可是他看了之後,臉色頓時一變,由隨意的一看變成了盯視,那男人自然的呼喚小二要了吃食,似乎是酒店的常客。
陸七盯了一會兒眼神有了怒色,他沉臉起身走到了那個男人的桌前,冷道:“貴五叔。”
那國字臉男人剛坐下,被陸七這一喚驚的猛然站起,滿面愕然的擡眼看向陸七,當他看到一臉冷怒的陸七時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不解的詫異。
“這位爺,您是那位呀?”國字臉男人疑惑的問道。
“我名陸天風,貴五叔忘了嗎?”陸七冷漠的說着。
“你?陸天風?你,你是小公子。”國字臉男人驚詫的說着,一雙眼睛訝異的打量着陸七。
“公子二字是當不起了,貴五叔這些年在外,過的是不是非常如意呀?”陸七冷漠的說着,語氣和眼神流露出一股恨意。
國字臉男人一怔,苦笑道:“小公子,您這麼說是誤會奴才了吧,奴才當年不歸石埭,是奉了夫人之命的,可不是棄主的逃奴。”
陸七聽的一愣,驚疑道:“你說什麼?是我娘不讓你回去的。”
國字臉男人苦澀的點頭道:“是的,奴才的命是老爺救的,在軍中也跟了老爺五年,那能夠忘恩負義的棄離老爺。”
陸七聽的怔住了,這個貴五叔是他父親的馬伕,當年突然離開陸家不知去向,是他母親說貴五叔拿了錢財去辦事,結果一去不歸的棄離了陸家,因此今日撞見了,他纔會這麼的憤惱。
“我娘爲什麼不讓你回去?”陸七愣愕的問道,他心中己隱隱知道爲了什麼。
貴五叔苦笑的搖搖頭,和聲道:“爲了什麼,奴才是不好說的。”
“是爲了我與林家訂婚的事情嗎?”陸七盯着貴五叔直接指出所疑。
貴五叔一愣,訝道:“小公子已知道了與林家小姐的婚事。”
“我知道了,貴五叔是因爲這個不歸陸家的嗎?”陸七語氣低沉的問道。
貴五叔點點頭,和聲道:“是的,當年老爺令奴才入京尋覓林家人,奴才是找到了賣入萬花樓的林家小姐,回石埭覆命時先與夫人說了,夫人思慮再三,就命奴才離開陸家永遠不許回去。”
陸七聽了心頭沉重,皺了眉頭的一時無語。立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拉貴五叔去了他的座位,召喚小二上了一套碗筷,又親自爲貴五叔斟上了酒,貴五叔感動的客氣着。
兩人碰杯喝了後,貴五叔和聲道:“小公子,老爺和夫人好嗎?”
陸七傷感道:“家父己過世許多年了,我娘還好。”
貴五叔沒有什麼意外反應,只是黯然道:“將軍難免陣前亡,奴才知道老爺一身是傷,壽元難久,只可惜老爺是鬱悶而終,奴才未能辭靈,實實是愧對老爺。”
陸七感傷的點點頭,他知道貴五叔事實上就是父親身邊的心腹親衛,也是經過戰事的過來人,對人之生死事很看得開,不虛僞的哭泣反而更顯真誠。
“貴五叔,您這些年過的如何?”陸七轉變了話題。
“奴才是湊合活着,當年離開石埭時,夫人給了三十兩銀子,奴才到了京城本想盡心營救林小姐,可惜林小姐美若天人,根本就不是奴才能夠救贖的,這麼多年奴才在京什麼工都做過,勉強在城南買了屋娶了女人,只能是餓凍不着而己。”貴五叔輕嘆的說着。
陸七默然的點點頭,貴五叔喝了口酒放下杯,和聲道:“小公子,林小姐的事情,奴才認爲夫人做的是對的,當年陸家己經不富裕,如果贖救林小姐,就是傾家蕩產也是不夠的。”
陸七默然不語,他不可能說母親心狠,在生存的現實面前,母親要考慮的當然是陸家的生存,而父親是重義守諾的男人,知道了林小蝶的境況必會傾力相救,所以母親令貴五叔離開了陸家,因爲貴五叔是父親的忠實夥伴下屬,他是不會欺瞞父親的。
耳聽貴五叔又道:“小公子,當年老爺在軍中曾犯過一次死罪,是林大人竭力相護才活下來的,因此林大人是老爺的救命恩人,如果奴才告訴了老爺林小姐的境況,老爺必會四處告貸救人,甚至會狠心賣掉愛妾和女兒,那麼陸家就毀了。”
“你說什麼?林大人救過我父親。”陸七猛擡頭驚訝的急問道。
“林大人在軍中是救過老爺的,所以老爺爲不能救助了林家,一直的愧疚於心,從遷至石埭的那一天起,就派了我到京城打聽林家的事情。”貴五叔感慨的說着。
陸七聽的發了愣,這個信息太令他意外了,林家竟然有大恩於陸家。
過了一會兒,耳中又聽貴五叔和聲道:“小公子,林小姐己經不在萬花樓了,在幾年前突然染了絕症不知所終,奴才也曾經找過的。”
“謝謝貴五叔,林小姐我己找到了。”陸七聽音回了神,忙和聲的說着。
“是嗎?那林小姐的病好了嗎?”貴五叔訝異的問道。
“沒好,但我己決定娶她做正妻。”陸七神情平靜的說着。
貴五叔異樣的看了陸七一眼,輕嘆道:“小公子真的是與老爺一樣的重義。”
陸七聽的心頭一熱,舉起杯和聲道:“來,貴五叔,我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