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陸七穿了一套緊身官衣,腰繫玉帶,足下薄底快靴,頭戴樑冠,自覺舒適的離開府宅,去了內城皇宮,入皇宮直接去了集英殿。
集英殿是宴慶之地,主要用於策試進士和君臣大宴,周國崇尚武功,對文事也算重視,每年都會取一百進士,但相比之下,周皇帝並不非常重用進士,而是注重文人的實際政績,所以進士放官,與貢生放官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進士已然是官,而貢生需要候補的機會,或者考成了進士。
陸七抵達集英殿時,已然接近午時,殿內已然有了好多的人,他被一個宦官引去了自己的座位,卻是離了正中龍案不遠的左側,集英殿內中間是堂道,堂道左右擺了數百桌椅,陸七的座位是左側第一排,他的後面還有數排桌椅。
陸七坐下後,立刻向上首的一位老臣起禮問候,那位老臣也微笑回禮,陸七又向下首那位問候,他下首那位的官服是四品,陸七一問候,那位忙恭敬執禮。
盡了禮數,陸七端然穩坐,有宦官給他上了茶來,他取茶品飲,其實他清楚的感覺到,周圍很多的眼睛都在看他,他只能處事不驚的故作沉穩。
片刻後,忽然曹王,紀王,蘄王駕到,曹王獨自的在前走入集英殿,後面是紀王和蘄王並行,蘄王是個十三歲的小少年,面容明顯稚嫩,而只是年長了兩歲多的紀王,卻是顯得氣度老成,行走中步伐自然沉穩,面容帶着親和的淡笑,平易近人中,流露着一種貴儀軒昂。
陸七看着周皇帝的三個兒子,曹王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自覺高貴的傲行,紀王卻是沉穩中自然流露着威儀,而在沒有去西部之前,紀王給陸七的印象,是個坦率天真的少年,如今的紀王,在經歷西部磨礪之後,自然而然的養成了萬軍統帥的威儀。
三王一進來,集英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三個皇子,而大多數人的眼光,下意識的集中在了紀王身上,尤其是很多的老臣,眼睛看着紀王,流露了意外的神情,陸七卻是知道,紀王的親和沉穩形象,隱然有着周皇帝的影子,那是一種氣度的重合。
紀王在接近陸七座位時,忽扭頭看向了陸七,溫和的笑了笑,陸七也從容微笑的擡舉了茶杯一下,兩人的默然打招呼,自然落在了很多人的眼中,很多人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有了古怪,一個是親王,一個是形同逆臣,手握十幾萬大軍的河西之主,都覺得大周未來的變數更多了。
陸七和紀王並不知道,他們友好自然的打招呼,卻是會影響了很多周臣的心理變數,大周立國近三十年了,一直處於內承平,外強勢的輝煌中興,很多的周臣對周國是很忠心的,若非迫不得已,沒有多少人願意改朝換代,很多的周臣心理,都處於搖擺之中,例如沈軼倫,即感恩趙匡胤的知遇,也感恩周皇帝的信任重用。
三個皇子在最前的左側落了座,與陸七成了一排,片刻後,有宦官高喊:“大周皇帝陛下駕到。”
聲一落,鐘磬鳴響,殿內所有人起身肅立,眼見周皇帝走進了集英殿,周皇帝左右各有一位雍容美麗的女人,落後半步相隨,陸七知道,那必然是皇后和貴妃,一個是太子母親,一個是曹王的母親。
大周皇后的身後,則隨行着大周太子,陸七特意看了一下,立刻發現了周國太子的容顏,明顯比以前見過的時候憔悴,好像是生病了,看那樣子,走路都有些發晃,後面有個宦官幾乎是貼隨,陸七一看,竟然是王繼恩。
陸七看了沒有什麼雜思反應,他當然不知道周皇帝會讓太子領軍進取太原,若是知道太子領軍,他就會更多了謹慎心思,因爲失敗的機率肯定增大了,一帥無能,會累死了萬軍,就算有人輔佐周國太子領軍,但一遇戰事,周國太子若是臨陣跑了,那後果就會軍心低迷。
周皇帝步伐沉穩,面帶淡然親和的走向了堂道盡頭的龍案,與皇后和貴妃坐在了龍案後,周國太子坐在了左側首位。
“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所有大臣都朝向龍案拜見。
“衆卿平身,坐。”周皇帝平和道。
“謝陛下。”衆臣迴應,繼而紛紛落座。
“開宴。”有宦官高喊,接着有宦官和宮婢拎着食盒有序進入,一人負責一桌的擺上了酒菜。
陸七一看爲之感慨,竟然就是四菜一湯,菜式簡單,都是耐吃的,沒有什麼裝飾菜,量也很大,做的也算色香味俱全,這說明了周皇帝很節儉。
“衆卿,大周能夠國泰民安,開疆拓土,都有衆卿的辛勞和盡心,朕敬衆卿,願衆卿福貴天佑。”周皇帝舉杯敬言,他手中拿的,竟然是裝了葡萄酒的夜光杯。
“謝陛下,臣等亦願陛下福壽天佑,大周永昌。”數百周臣舉杯,按套路的迴應周皇帝,齊聲之下,卻是有了一種宏大叩心的激昂。
“好,衆卿隨意。”周皇帝微笑說道,之後回杯飲了一口,皇帝一放下杯,數百大臣纔開始了喝酒吃菜。
陸七自然的開始了吃喝,片刻後,曹王和紀王開始代皇帝敬酒,曹王在了左側,紀王去了對面,對第一排的大臣一個一個的敬酒,今日之宴請,就是一些開封府的六七品官都能夠參與,所以人數很多。
陸七吃喝中,見曹王到了鄰桌,他不能了再吃,曹王微笑的敬過那位老臣,陸七聽音才知道,那是一位退仕的老臣尚書,曹王很快就走到了陸七桌前,陸七忙起身。
“天風,本王敬你,一是賀你年年有福,二是謝你在西部的照顧。”曹王微笑的舉杯說道。
“殿下言重了,臣爲殿下做事是應該的,臣賀殿下年年順達。”陸七舉杯恭敬迴應,兩人推杯輕碰,各自喝了一口,曹王一笑轉去了下一桌。
集英殿的聚宴並不久長,在曹王和紀王左右各自的敬過之後,酒宴就散了,陸七卻是被留下了,宦官領他去了後苑暖閣休息,路上告訴他等候家宴聚會。
等陸七到了後苑暖閣,暖閣裡已然有了趙普和一位五旬老臣,那老臣也是緊身官服,似乎是一品的,頭頂束髮的是大珠樑冠,鬚髮斑白,面如古月,一雙看向陸七的眼睛,神足含威。
“天風見過趙大人。”陸七先向趙普執禮。
“陸大將軍客氣了。”趙普微笑迴應,又擡手介紹道:“陸大人,這位是張永德太尉大人,永德郡王。”
陸七面現吃驚的看了五旬老臣,隨即恭敬拜道:“後輩陸天風拜見太尉大人。”
“哦,你就是陸天風,果然年輕有爲。”張永德淡笑迴應。
“後輩謝太尉誇讚,後輩對太尉大人,一直是景仰想見的。”陸七尊敬的迴應道。
張永德微怔,淡笑道:“你卻是會說話,不過聽着不實。”
“後輩是由衷之言,後輩前來大周的途中,聽林伯父對太尉大人推崇之極,所以後輩非常想見了太尉大人。”陸七從容迴應道。
“你說的,是林之和?”張永德平和道。
“是林之和,林伯父是後輩髮妻的伯父,一直在江寧做總鏢頭。”陸七回答道。
張永德聽了平靜,道:“你是大周禮部尚書,不用站着,坐吧。”
陸七一笑,轉身去取了一隻椅子,在略偏向趙普下首的位置,放下椅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