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忽然間,他問。
我忽然很想笑,可笑至極。阿七什麼都跟他說,卻唯獨隱瞞了我的一切。
“哈哈哈哈…”想到此,不由得仰天而笑,旋轉身體,笑看他,“阿七沒告訴你嗎?我是神仙,是失去法力的神仙。”
龍墨焎微微收眉注視我的笑臉,我繼續道:“所以,你如果早點殺我,我還會感謝你好讓早點回天宮報導,恢復法力第一件事,就如…”我慢慢走到他的身前,踮腳,對視他暗沉的眼睛,陰沉地說,“滅了你!哼,所以,你要小心,因爲,你得罪了一個神仙。哈哈
哈…”,
轉身拉起箱子,龍墨刑,你放心吧,我保護好自己,不會讓你在天堂還爲我操心。現在,我只能靠自己了。我不會再相信皇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即使是…阿七……
出門時,看到了懷抱白色布匹的簫滿麒,他驚訝而擔憂地注視我。想跟他告別,可是又不知面對時該說什麼。嘆了一聲,對他揮手再見,揚起讓他安心的微笑。
可是,僅僅這一個微笑,又怎能讓他安心?最後,還是在他久久的目送中,離開。
接着,龍墨焎馬不停蹄地帶我到了茂雲山下,他說得對,我不入宮,阿七就一天不下山。因爲他了解阿七,知道只要我在哪兒,他就會在哪兒。
呵,他還是我的阿七嗎?不,他不再是了,而是龍墨焎的皇弟,金宮七殿下龍墨焱。
馬車停了.龍墨焎看我:“去接他嗎?”
我不回答,轉過臉戴上了墨鏡。
他輕嘆一聲,下了馬車。少頃之後,就聽見有人急急跳上馬車,重重打開了馬車的門。將光亮一下子帶入。
我轉開了臉,一切變得安靜,他沒有喊出我的名字,也沒有匆匆上前,而是半跪在門口”,呼哧呼哧”喘氣。
然後,慢慢地,小心地坐到我的身旁,隔着我的行李箱,不敢再靠近半分。
龍墨焎也隨即上了馬車,命馬牟前行,車內鴉雀無聲,氣氛沉悶地讓人窒息。
雖然是墨鏡,但依然能看到阿七揉搓的雙手。那麼多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山上,不下來,但他依然在我的身邊。
心一下子因爲他的出現而亂,無法平靜
閉上眼睛,卻聽見了耳膜劇烈震動的聲音。
我不能看他,不能。我怕看他一眼就會失控。
“小月……”
“你住口!”我捂住了耳朵,徹底陷入混亂,“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我……”
“焱,夠了!”龍墨焎忽然發出一聲心痛地厲喝,哼,是啊,他只會心疼龍墨焱”,你看看你爲她變成什麼樣子?!你是堂堂金宮殿下,現在卻像個乞丐!”
乞丐?不,我不能去看他!
“焱!我寧可你恨我,也不能看你再這樣自責下去!”龍墨焎情急地撲向龍墨焱,扣住了他的肩膀。
“焎,是我們……害死了刑皇兄…”
“夠了!”沒想到先失控的卻是龍墨焎,“他已經死了!死了!我們大家都不想的!!!可是!我們能怎樣?!!難道我們一起抹脖子陪他一起死嗎?!!”他重重搖晃龍墨焱,“焱!你振作一下!簫滿月!你就忍心讓焱這樣爲你繼續痛苦下去嗎?!你心裡愛的到底是誰?!”他朝我大喊。
我緩緩拿下墨鏡,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重新去面對他。那個讓我失望,讓我心痛的男人。
轉臉看他之時,卻被眼前這個滿臉鬍渣,面容邋遢憔悴消瘦的人驚住了。他是……龍墨焱?
他深深的,內疚的,憂急地,痛苦地看着我,雙手朝我伸來,手指滿是污垢,指甲裡也都是污泥。眼前的不是金宮七殿下,更像是從墳堆裡爬出來的活屍。
“你……”我的心,還是爲他的消瘦和憔悴而痛。明明,不想再爲他動情。但是,依舊無法做到。這是女人的弱點嗎?即使心愛的人再怎麼傷害自己,依然會去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爲他心痛爲他疼。
心痛同樣地劃過他唯一閃亮乾淨的黑眸,雙手伸在我的面前慢慢捏緊,無力垂落,連同他的臉龐一起垂落:“對不起…,我找了五天…還是沒找到他…”
他還在找他,他也不相信他死了。這個傻瓜。我逃避,他也逃避。可是,我們無論如何逃避,都避不開現實,避不開金宮。就像此刻我們都坐在了龍墨焎的車裡,跟他回宮。
“傻瓜…”明明告訴自己心不再爲他而痛,不再去相信他的眼神,他的話和他的可是,卻還是在再見他時,徹底失守,“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是時候……該面對了……
“小月……對不起…我不想的……”
我撲向他,他將我緊緊擁緊,我在他懷中放聲而哭:“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對不起…對不起…”一聲又一聲對不起,從他口中哽咽而來。
如果有的選擇…
當初……
我一定不會入宮……
再次站在東宮皇帝大叔的寢殿前,心情變得複雜,複雜地讓我不想去想,不想去面對,只想着如何治皇帝大叔的傷,是否能治好他的傷。
或者,這是墨刑的安排,讓我代替他,來見皇帝大叔最後一面……
龍墨焎和龍墨焱站在我的兩旁,龍墨焎拍拍我的肩膀:“去吧。”
龍
墨焱默默地給我拿起行李箱,龍墨焎無言地將他的手摁下:“他不想見我們,你還是回宮清洗一下吧。”
龍墨焱想說什麼,最後還是無法說出。他將行李箱交在我的手中,用他那雙滿是污垢的手握住了我的:“請盡力……”
“我知道…”我的恨告訴我,不要去管皇帝大叔,讓他自生自滅。可是,我的良心告訴我,既然上次阻止了失控的龍墨刑,這一次,也不能因爲恨而冷漠旁觀,我想,換做是龍墨刑自己,他也無法做到吧,否則他也不會在袁翎樺折磨皇帝大叔時,憤然阻止。
到底是愛,還是恨,已經無法分清。它們就像一紅一黑兩根毒藤緊緊纏繞,用它們身上的刺,來析磨你,扎破你的身體,讓你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面前出現了龐公公的身影,他急急而來:“簫樂監,您可算來了!”他命小太監匆匆拿起我的行禮,神情複雜地看向我身旁的兩位殿下。在看到龍墨焱時,還是嚇了一跳。
“父皇怎樣了?”龍墨焱焦急地問,龐公公重重嘆了口氣:“咖…兩位殿下還是請回吧。”說罷,他垂眸搖了搖頭,領我上殿。
進入寢殿後,我問龐公公:“公公,皇上到底怎樣了?”
他看了看左右,低嘆一聲:“若是不知太子的死,倒還好些,那時血也已經止住。可如…哎…”龐公公哽咽起來”,那晚皇上吐了好多血,然後蜘…太子的自殺對皇上打擊太大了……皇上縱然有種種不對,但他是愛太子的,愛他的啊…”龐公公也情緒失控地哭了起來,說出了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敢說的話:皇上縱然有種種不對……
“龐公公…”我拍上他變得佝倭的後背,他匆匆擦去眼淚:“老奴失態了……”
龐公公跟隨皇帝大叔幾十年,在他的心裡,皇帝大叔對他而言,是與我們不同的。
整個寢殿鴉雀無聲,在漸漸接近內室之時,卻聽到了簫滿萱柔柔的聲音:“漳州使上折:說漳州秋後遇到了少有的幹早,請求皇上能拔款救援災民。
“準……”是皇帝大叔無力而虛弱的聲音。
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他的身上有着大善,卻又同時有着大惡。他是朝臣百姓眼中的仁君,可在龍墨刑和龍墨靈,還有無數被他屠殺的百姓眼中,他是個魔鬼。
“終黎將軍上折,請求皇上龍體爲重,西征6暫緩…”
“刑兒…我的刑兒…”
沒想到提起西征之事,卻讓皇帝大叔想起龍墨刑,那聲聲虛弱地呼喚,是父親對兒子的深深思念。讓人心痛哀憐。
“簫樂監請稍後。”龐公公獨自入內,不久之後,就傳來皇帝大叔的嘶喊:“傳!快傳”
然後,龐公公就急急跑出,當我帶着行李箱緩步入內時,簫滿萱懷抱奏析與我迎面相對,那對視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眸中的暗沉和冷淡。她垂眸從我身邊走過,那一刻的神情,與總是面無表情的龍墨焎,是如此相似。
我匆匆前往龍榻,驚然發現皇帝大叔的牀,是跟龍墨刑一樣的。
宮女掀開龍榻上金色的帳幔,皇帝大叔揚起手臂似要起來,龐公公立刻上前扶起他,他用力揮手,立刻所有人都退出了寢殿。
我放下箱子上前,他蒼白如紙,乾瘦如柴的臉瞬間映入眼簾,深凹的眼窩和吐出的顴骨讓他有如一副枯骨,讓我看着心驚肉怕。
這才五天,皇帝大叔完全失去了他的青春,變成頭髮花白的乾癟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