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白蘇荷一怔。
老陳也驚訝地隨着劉哥的眼神看了過來,只見月光下,身形單薄的女孩子,素白的一張小臉,眸子幽幽,他被劉哥那一聲“見鬼了”一喊,心念一轉,覺得這兩個人出現的蹊蹺,也不由得覺得渾身森然,後背發涼,見識過很多風浪的老人了,一時間也抖抖索索起來:“你,你們是人是鬼?”
兩個年長的大叔這麼一喊,加上夜間的山風簌簌,遠處林中夜梟的叫聲,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林樂被這兩個人這種莫名其妙的反應弄得心頭火起,擋在了白蘇荷身前,怒道:“你們什麼意思?”
那個劉哥看不見白蘇荷的臉了,滿臉的驚恐這纔好些,但是臉上縱橫的皺紋還在顫抖着:“我見過你背後的女娃娃,她,她都死了十幾年了!”
“你說什麼?!”林樂衝上去一把抓住了驚恐中的老漢的衣領:“你說誰死了呢?”
誰敢咒白蘇荷去死?!
那個劉哥卻完全不懼林樂忽然間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是白着臉喊道:“真的,十幾年前我親眼看見的,就是她!”
林樂看他不像是故意咒人,心裡猶疑不定,手也僵在了那裡。
“你,你見過的那個人,是不是我母親?”
滿含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個人一起看向白蘇荷,她因爲看見劉哥怕成這樣,也沒有立刻衝過去問個清楚,但是她臉上的急切讓她激盪的心緒顯露無遺。
劉哥也愣住了,再次大着膽子看向白蘇荷,聲音裡還是有一絲顫抖:“你母親?”
“十四年前。我母親,和我父親在這裡來過,後來……他們就葬在那邊的山上。”白蘇荷轉身,遙遙指着身後的一座山頭。
月色如水,山巒交錯起伏,幾個人一眼望過去,只見影影綽綽的茂林隨風輕輕擺動。女孩子單薄的身影在夜風中側立着。說不出的淒涼伶仃。
劉哥呆呆地望着那個方向,眼神裡有悵惘的回憶,嘴裡喃喃自語:“十四年前……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家小石頭,才九歲,那兩個人,衣着一看就是有錢人。長得也真是好看,山裡的人沒有那樣的。我還特意多看了那個女人幾眼……你,你就是他們帶着的那個女娃娃?”
他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白蘇荷,良久之後才嘆着氣感慨起來:“原來是你啊,你跟你母親長得真像。猛一看,我還真以爲……唉!”
他擡起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林樂看他明白過來了。不胡說了,揪着他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
旁邊同樣虛驚一場的老陳這纔不滿地嘟囔起來:“劉哥。你看看你這一驚一乍的,要嚇死人啊!”
白蘇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自己的母親長得像,這是真的。她記得幾年前那個在公園裡遇到的中年人也這樣驚慌失措過。他們當年都是見過母親的吧,總算有人可以跟她說說當年父母的往事了。
“劉叔,不好意思啊,我跟我母親,是長得比較像。我這次來祭拜他們,來得晚了,回不去了,今晚能在你們家借宿一晚嗎?”白蘇荷不知道這位劉叔受了這樣一場驚嚇,還願不願意收留她和林樂。
那位劉叔既然明白過來了,也就不害怕了,反而是感觸良多,一陣唏噓:“沒問題,沒問題,哎,真是沒想到,他們那樣的人,竟然葬在了咱們這個山溝溝裡,那麼年輕好看的人,可惜了……你們進來吧,進來吧!”
聽別人惋惜自己的父母,白蘇荷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黑夜中朦朦朧朧的山頭,心裡掠過一陣悲涼。這樣的惋惜,何嘗不是她心裡的痛楚。
林樂站立一旁,早就明白了這場鬧劇的緣由,他看了白蘇荷一眼,無言地抿緊了嘴脣,拉過白蘇荷,跟着兩位老人一起進了院子。
“小石頭,小石頭!出來,看看這是誰來了,小時候跟你一起耍過的那個女娃娃,你還記得不?”
劉叔一進院子,就嗓門洪亮地朝屋子裡喊。
亮着昏黃燈光的瓦房裡,傳來一陣走路的聲音,門吱呀一聲開了之後,走出來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和一位中年婦女,小夥子手裡還拿着個饅頭在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話:“爹,你們在門口咋咋呼呼什麼呢,你這是開玩笑呢吧,我都記不清那丫頭片子長什麼樣子了,真的假的啊?”
但是他一擡眼卻看見了自己爹和陳叔後面跟着的林樂和白蘇荷,正在嚼着的饅頭就掛在了嘴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們兩個人。
林樂俊美的一張臉在月色下就像傳說中山林裡的精怪,彷彿散發着幽然的光芒,白蘇荷雖然相貌沒他那麼耀眼,卻也是清秀亮麗,小夥子梗直脖子努力地把自己嘴裡的饅頭噎了下去,有些不相信地問白蘇荷:“你,你真的是那個小丫頭片子?”
白蘇荷仔細看了看瞪着她的小夥子,濃眉大眼,膚色黝黑,標準的莊稼人長相,看起來憨厚老實,旁邊的大媽也是一副淳樸的農婦打扮,表情驚訝。但是她翻遍了自己的記憶,完全沒有這兩個人的任何印象。
看來,這是她失憶以前見過的人了。
她些微有些遺憾地笑了笑,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林樂卻不喜歡別人這樣直愣愣地盯着白蘇荷上看下看,下意識地往白蘇荷面前挪了挪,擋住了那小夥子的視線。
“不好意思,打擾了。”雖然他說着客氣的話,但是他嘴邊清冷的笑意已經讓名爲小石頭的小夥子直覺到他的不客氣了。
“那啥,請,請進!”小石頭反應很快,急忙閃開身,讓他們進屋。他覺得這小夥子長得俊,但是人卻感覺很可怕,看得他心頭突突的。
白蘇荷無奈地一笑,安撫地拍了拍林樂的肩膀,林樂渾身一抖,覺得整個後背都要僵硬了。
白蘇荷很少主動碰觸他,一直都是以避嫌的姿態來面對他的。這會兒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心血一陣翻騰。忽然覺得今天自己能跟着白蘇荷來這裡,真的是一點錯都沒有。
夜風習習,林樂回頭凝視着月光下笑看着他的女孩子。拼命忍住了自己充滿胸臆的深深歡喜。
許峻幾乎要找瘋了。
白蘇荷的電話始終不通,他焦急之下跑回家質問許恆志,甚至跑去姑姑家找樊永平,但是除了換來他們的勃然大怒和堅決否認。還是沒能看到白蘇荷的影子。
許峻筋疲力盡地遊蕩在街頭,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有心底無盡的恐慌害怕。
小荷不見了,怎麼也找不到了。
這樣的場景這幾年不知道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多少次,每次他都在驚醒之後安慰自己。那不是真的,一定不會發生的!
可是,夜幕降臨了。他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徘徊奔走,就像走在一片沒有盡頭的迷霧裡。根本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她是不是都知道了,她是不是離開他了?
許峻在慌亂絕望中,看見了一盞燈火。他迷濛的雙眼漸漸清晰起來。他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又來到了白蘇荷和葛羽住的地方。
燈光?難道是,小荷回來了?許峻拔涼的心陡然火熱起來,猶如黑暗中看見了一絲光亮!
許峻的心“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他大步跑過去,捶打着那扇門,嘶啞的嗓子不住地喊着:“小荷,小荷!”
門被打開了,出現的是穿着睡衣,一臉煩躁的葛羽。
“你幹什麼,想把門砸壞啊?”葛羽正準備洗洗睡呢,聽見這擂門聲還以爲是哪個瘋子呢。
不過眼前的這個人和瘋子也差不多了。滿臉的汗水,頭髮凌亂地粘在額頭上,雙目赤紅,透着一種絕望的瘋狂。
“小荷呢,小荷回來了?小荷!”許峻的目光直接無視了葛羽,穿過她往屋子裡左右看去,大聲呼喊着,卻發現屋子裡沒有一點回應。
雖然葛羽心裡對許峻充滿了氣怒,但是看着眼前這個狀若瘋狂的男孩,她還是緩和了自己的語氣:“許峻,別找了,小荷沒回來呢。”
許峻只聽進去了“沒回來”三個字,這才把近乎癲狂的目光放在了葛羽的臉上,語氣裡帶着深沉的苦痛:“你說什麼?她到底去哪裡了,怎麼還沒回來?”
“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你走吧。”葛羽表情冷凝地說了這麼一句。
許峻幾乎就要絕望了,可是他看着葛羽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的神情,卻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眨了眨發痛的眼眶,再次看向了葛羽。
葛羽的表情很正常,但也就是太正常了,才讓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想到了一件事!
“不對,這不對,你肯定是知道小荷去哪裡了的,不然,不然你怎麼會這麼平靜,你肯定知道!葛羽,求求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求你了!”
許峻瞭解葛羽對白蘇荷的重視程度,如果她也不知道,她這會兒也會跟他一樣奔波在街頭的,絕不會這樣安然冷靜!
葛羽的臉色變了變,美豔的臉冰冷起來,脣畔泛起一抹冷笑,眼睛裡閃動着冰冷的光芒:“竟然被你看穿了,是,我是知道,但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許峻,如果不是看在你跟小白青梅竹馬,多年感情不容易的份兒上,我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跟你多說!你的家人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你媽媽來找小白,絕對沒好事!這就是你所謂的交待,你們家人的交待就是一通話能把她氣得跑去一個我聽都沒聽過的深山老林?”
葛羽臉上的冷笑變成了譏誚:“醒醒吧許峻,你再這樣容忍你的家人胡鬧,我可以保證,白蘇荷最終只會離你而去,至於你,既然保護不了她不再受你家人的羞辱,就有多遠滾多遠,好歹有點良心,別用這所謂的愛情把她拖入你們家那個爛泥坑!”
許峻被葛羽這樣不留情面地痛斥,並不是頭一回,接受能力也已經很強大了,他知道小荷的失蹤和自己家裡人脫不了關係,但是聽見葛羽的話還是覺得詫異萬分:“深山老林?你說的是哪裡?”
葛羽最後睨了他一眼,也不想再跟這個倒黴孩子說下去了,免得沒把他罵醒,反而把自己氣出病來。
“你自己想去吧,無可奉告!”
她恨恨地留下這一句,就轉身“嘭”地一聲關上了門,任憑許峻再怎麼敲,也不開門了。
雖然白蘇荷沒說自己跑那個什麼鎮坪去幹什麼了,但是葛羽知道這樣她的異常是在見了許峻的媽媽之後才發生的,她把這場賬全都算到許峻頭上去了,在她看來,許峻任憑他的母親來找白蘇荷的麻煩,就是許峻這個王八蛋沒用!
小白這是倒了多少輩子的血黴纔會碰見這麼一家極品的!
許峻眼看想從葛羽這裡打聽到小荷的下落是沒有希望了,整顆心都覺得涼透了。
葛羽的話,總是像一根無情的大棒,在每一次白蘇荷受到傷害的時候,狠狠地打在他的頭上,直擊中他的心臟,讓他面對這些不堪的現實,把他的心割裂成一片一片的,痛苦難言。
要他醒醒嗎,要他有多遠滾多遠嗎?不,絕不!只要他還活着,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白蘇荷!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從第一次看見那個小小的神采飛揚的小女孩開始,還是從她默默跟在他的身邊開始,白蘇荷就這樣在成長的歲月裡成爲了他生命裡最難以割捨的一部分,他想都沒想過要離開她!
這樣毫無緣由的喜歡,不顧一切,就像上輩子就種在心底的執念,紮了根,生了芽。如果要拔起來,除非一起帶走那顆心裡所有的血肉,不然至死不休!
許峻默默地轉身,坐在了門外的臺階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再也沒有起來的力氣了。他往日明亮的雙眸在暗夜裡閃着幽暗的光芒,他擡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開始仔細思索葛羽的話。
葛羽一定知道小荷在哪裡,而且她並不着急尋找,那就說明小荷肯定是安全的。只是深山老林,他所知道的小荷能去的深山老林,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他的老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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