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如果你懂得什麼叫做有禮貌,你就不會在我還沒有起牀的時候闖進我的房間對我指手畫腳!”
白蘇荷沒好氣地回了白悠悠一句,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就往房間裡走去。
昨天白悠悠跟她爲難,她就當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白老爺子對她冷酷無情的現狀,心理失衡,原諒她,可是這不代表她真的就是個橡皮泥捏出來的人,被人一再踩來踩去還能忍氣吞聲!
隨着樓上白蘇荷的房間發生的這場爭執,樓下的傭人們紛紛都探出頭往樓上看去,只見穿着睡衣的大小姐拉着一個行李箱腳底生風進去房間的背影。
白蘇荷一進入房間,反手就關上了門,隔絕了門外傭人忐忑的視線和白悠悠怒氣衝衝跟上來的身影。
這是什麼家,這算是家嗎?
白蘇荷有一種自己即將陷入到和白悠悠無休止的爭執中去的預感。白家的這潭水因爲她的到來攪起了風浪,除非有一天她離開,不然的話,這風浪怕是不會停息下來的。
她再次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側袋裡的那塊棉布,輕輕抖開,默默嘆了口氣。
這是一塊淡藍色的手帕,再普通不過的手帕。只是淡藍色的手帕上面有一團團淡紅色的印記,像是沒有洗乾淨留下來的污漬。
林樂,你還好嗎?
這就是當年的那條手帕,那個她孤獨行走街頭的清晨,林樂遞給她,讓她得以擦乾滿臉血淚的手帕。
她承諾過,等有一天她有錢了。一定會給林樂買一條最好的手帕還給他,因爲那個時候她實在是太窮了,只能用一條兩塊錢的手帕打發了他。
現在她能買的起最好的手帕了,可惜林樂卻不在她身邊了。
她把手裡的手帕疊了起來,重新放進了行李箱。
行李箱裡的東西確實都不怎麼稀罕,除了一些在白家人看來十分廉價的衣服,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她喜歡的幾本書。比如葛羽在她往年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毛絨公仔之類的小東西。
這些對白家的人來說,都是不值得一提,隨手就可扔掉的東西。但對於她來說,是她爲數不多想要好好珍惜的東西。
她不能人留不住,連這些東西都留不住。
林樂,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白蘇荷確定自己的東西基本上都還在之後。就準備換上衣服,剛纔情急之下她穿着睡衣跑了出去。白家的這些人還不知道要怎麼議論呢。
這到底還不是她的家啊,那兩個傭人在門口的議論她聽得已經足夠清楚。
白家這樣的豪富之家請得起傭人,薪資待遇也很好,很多傭人都是做了半輩子的。對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但同時,也大部分都是眼界很高。一般人不會放進眼裡去的。
這一點,她在許家曾經的傭人身上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儘管白老爺子說出了那樣“見她如見我”的話,可惜在這些人心中,她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來到這個地方的陌生人而已。
而白悠悠,在這個家生活多年,她對這些傭人的威懾力不是她能比的,不然,白悠悠怎麼能毫無阻礙地一路走到她的牀前,這樣對她肆無忌憚呢?
可是隨着房門“嘭”地一聲被踹開,白蘇荷才真正體會到白悠悠真正的肆無忌憚。
白蘇荷手裡拿着衣服正準備換,白悠悠的忽然出現讓她更加惱怒。
臥室的門不是很結實,這她知道,可是她記得她進來之後關上門了吧?還是說這門就和電視劇裡演的一樣都只是個擺設,白悠悠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孩子一腳就能踹開?
“出去!”她也顧不上立刻追究白悠悠怎麼進來的事情,揚手指着門外怒喝出聲。
“哼,看你把你的那些破爛當寶貝,最後還不是要穿別人給你買的衣服?好好穿吧,你以前肯定也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不知道你穿上去會不會覺得不舒服啊?”
白悠悠確定自己現在最喜歡看到的事情,就是激怒白蘇荷,看到白蘇荷從淡然變成惱怒,她就覺得十分解氣。
叫你來搶我的東西,叫你來奪走我的一切,叫你來讓我承受這一切的羞辱!
白悠悠的眼神越發地挑釁性十足,白蘇荷哪裡還看不出她就是故意來跟她鬧事。
她忽然就平靜了下來。這樣的白悠悠,她一秒都不想再面對了。
“孫媽,我的房間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便進?既然這樣,叫管家來,給我換個房間好了。”
一次攔不住白悠悠就算了,第二次明明看到白悠悠來者不善,竟然還是攔不住,從一個主人的角度來說,白蘇荷對孫媽作爲一個傭人的表現十分不滿意。
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門口的一羣傭人身上,閃爍的一絲銀色的光芒刺進了她的雙眼,她定睛一看,心中陡生悲涼。
孫媽手裡的鑰匙捏的緊緊的,卻還是露出來了一截。
原來是她拿了鑰匙給白悠悠開的門啊。
孫媽感覺到了白蘇荷的目光,捏着鑰匙的手趕緊把鑰匙往手心裡藏了藏,恨不得白蘇荷從沒看見過。
她,她也不想的啊,可是白悠悠,她們實在惹不起啊!
白悠悠從小就飛揚跋扈,不把她們這些傭人當人看,惹怒了她動手打人都是有的,而這個新的大小姐,據說是在那個許家以孤女的身份養大的,看她帶來的東西也能看出她以前也是過的不怎麼樣,想來不會有那麼大的脾氣吧?
管家已經接到了消息,白蘇荷的話音剛落,他就匆匆從人羣裡擠了出來。
“大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管家的姿態畢恭畢敬,可是白蘇荷卻心灰意冷。
她來到這裡。不要求每一個人對她都真誠相待,也沒想過要做一個作威作福爲難他們的大小姐,可是這些人,卻是覺得她軟弱可欺了。
“我要換房間,還有,我的東西,任何人都不許再動。如果再有一次。那我就搬出白家。”
她不急不怒,平靜淡然,可是管家卻無端端地覺得心裡一緊。
這才住了一個晚上。大小姐就有要搬走的想法了,不管誰對誰錯,老爺子要是知道了,他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他不由地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孫媽。恨鐵不成鋼地在心裡暗罵了幾句。
這個糊塗的,不知道現在白家真正的主人是誰嗎?他把她派來照顧大小姐。那就只管把大小姐伺候好了,再害怕二小姐也不能做這種事情啊!
她以爲大小姐沒有脾氣,就沒有底氣嗎?白家現在的幾個主人裡面,還有誰比她的底氣更足?真是糊塗!他讓她來伺候大小姐。是想着以後跟着大小姐肯定能舒坦些,她卻生生搞砸了這樣的美差!
但是他卻不得不爲孫媽惹下的事情善後,誰讓這是他的老婆呢!
“大小姐。您別生氣,這事情是我們沒處理好。您就原諒她一次,您還在這裡住着,不用搬的,我這就請二小姐出去!”管家指着孫媽坐着保證。
白蘇荷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冷着臉看着她和管家的白悠悠。
她開始並不是想要真的責怪這些傭人,畢竟白悠悠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小姐,她想要如何,這些傭人也可能真的沒辦法,可是孫媽私自拿着鑰匙給白悠悠開門的事情,還是讓她寒了心。
管家知道,自己不付出點行動,白老爺子那裡就交代不了了。
他快步走到了白悠悠身邊:“二小姐,您先出來吧,這是大小姐的房間,您要是不願意,那我就去請老爺子來跟您說。”
白悠悠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這個翻臉比翻書都快的老狗!
“你敢這麼對我說話!”白悠悠怒瞪着他。
但管家還是那副“您請”的表情,一點都不退讓。
作爲白老爺子器重了幾十年的心腹管家,他和他懦弱的老婆不一樣,他能透徹理解白老爺子的心思,也能看清白家最新的風向。
二小姐如何生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別受了委屈。
管家把白老爺子這個殺手鐗一使出來,白悠悠氣得要死卻說不出話來。
這些可惡的人,現在都知道拿白老爺子來壓她了!要是偏心偏到肋骨下面的白老爺子來了,向着誰那還用說嗎?
可是她怎麼甘心?怎麼甘心這些牆頭草一樣的傭人都來欺負她?
白悠悠眼神轉了轉,落在了白蘇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上。
“走就走,誰願意呆在這裡!”
她挑了挑眉毛,一腳踹倒了白蘇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把心裡憋悶的怒氣和鬱悶全數發泄在白蘇荷看得小心翼翼的這個箱子上!
隨着“嘭”地一聲響,白蘇荷並沒有完全拉上的行李箱倒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嘩啦一聲摔了一堆出來。
“白悠悠!”白蘇荷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東西散落一地。
白蘇荷沒想到白悠悠會像個神經質一樣忽然之間發神經做出這樣的事,她踹門就算了,現在還踹她的東西,其實她是想一腳踹在她的身上吧?
“你到底想怎麼樣?”
白悠悠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摔出來的那些東西,又是一臉看乞丐一般的神色看着白蘇荷:“我看它不順眼唄,你說我想怎麼樣……咦,這是什麼東西啊?”
正漫不經心挑釁白蘇荷的白悠悠忽然用腳尖撥了撥地上散落出來的一個小盒子,好奇地說。
白蘇荷一怔,蹲下來就要撿起那個盒子,卻被白悠悠一擡腳將那個盒子踩在了腳下。
那個盒子離她的指尖只有一指之遙,她卻拿不到。
“怎麼,怕我看啊?”白蘇荷的舉動很顯然是在意這個小盒子裡的東西的,白悠悠露出了帶着無盡惡意的笑容,放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肘,彎下腰從腳底撿起了那個盒子。
白蘇荷驚怒交加地伸出手:“還給我!”
“還給你?”
想得美!白悠悠翻了個白眼,打開了手裡的盒子。
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什麼想象中的華美珠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戒指。
不,說是普普通通都擡高了這枚戒指。
盒子裡的戒指黯淡無光,指環上甚至鏽跡斑斑,上面鑲嵌的不明物體似乎是玻璃,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它是一枚地地道道的劣質地攤貨。
白悠悠捏着這枚戒指笑得前仰後合。
“白蘇荷,你是有多窮啊,看把你緊張得,我還以爲是什麼天大的寶貝呢,原來是這麼一個破玩意!”
“還給我!”
白蘇荷提高了聲音,聲音裡透着憤怒,和憤怒下隱藏的哀求。
把它還給我,這是我唯一可以追憶的東西了。
這是我從我愛過的人身上唯一得到過的真心了。
白悠悠看不上這樣的戒指,可是既然白蘇荷這麼緊張,那她立刻就想要把它毀掉,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管它什麼來歷,有多麼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只要白蘇荷在意,那就是有價值的。
可以刺痛白蘇荷的價值。
白悠悠詭秘一笑,手輕輕一揚,隨着“叮”地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她的腳無情地踩了上去。
原本就破舊的戒指立刻就被踩扁了。
鑲嵌的玻璃從鏽跡斑斑的指環上脫落下來,這個曾經帶給白蘇荷幸福的東西頹然裂成兩半,指環已經被踩成扭曲的弧度,再也復不了原。
白蘇荷呆住了,她看着白悠悠那隻移開的腳,心裡的憤怒哀傷化作無盡的傷痛。
沒了,終於沒了。
她失神地蹲下身,顫抖着手指撿起地上裂開的戒指,捧在手心裡,大顆大顆的淚水忽然載着絕望的悲慟涌了出來,落在那已經不成形的戒指上。
這曾經是她最後的留念,是她追尋了兩輩子的愛情留給她唯一的幸福,雖然它是假的,但是她知道唯有那一刻的許峻纔是真心的。
那是她唯一得到過的最純粹的幸福,最純粹的真心。
可是她沒有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過往,她的記憶,她最深切的愛戀,終於徹徹底底什麼都不剩了。
曾經在林樂的刺激下,她丟掉了許峻送她的所有東西,獨獨留下了這枚假的不能再假的戒指。
可是白悠悠,你爲什麼要連它也毀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