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現在我們怎麼辦?”惶急的聲音,悽白的容顏,金山寺下水高千丈,還在慢慢攀升之中。從下看去,天水相連,,一片片黑沉沉的顏色,恍如世界末日,天塌地陷。
空中暴雨如瀑,下面巨浪滔天。一條巨大的青蛇,高高昂起的蛇身,舌信吞吐,小山一樣大的蛇頭上坐着一個白衣女子,雙手施訣控水,臉色凝重,望着這水天一色,驚濤駭浪中柔弱的身子似乎風吹即倒。
“姐姐,水勢浩大,若是再升高,怕是我們便控不住水了。”小青擺動蛇身,巨大的蛇尾一擺,便有無盡的水勢上涌,可是隨着身上傳來陣陣巨大的水壓,小青的心裡越來越忐忑不安,一種要失控的擔憂和恐懼深深的抓住了她的心。
“姐姐,這樣做值得麼?我們千年修爲就爲了一個呂陽麼?”小青懷疑的話在白素貞耳邊迴響。
望着立在金山寺上方的燃燈,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青兒,在我心中,這世上只有他一人。無論他是壞是好,是邪是正,能爲他做一件事,讓他這一輩子記着我,就是要我將這天捅個窟窿,我也不悔!”笑容轉盛:“我不知呂大哥現在做什麼事,這妖僧妄想用我來要脅於他,那他可錯了主意啦!”
纖指上揚,一道白光自指上飛出,滔滔巨浪轟然上揚,天空暴雨如傾!
“姐姐。即然如此。我們遠避也就是了,這妖僧法力高深,我們不是對手啊。”小青的聲音露出深深怯意。
紅色袈裟被狂風吹起,獵獵作響,恍如一片紅雲,在這天水一色的黑色空間內分外顯眼。一手持着紫金鉢孟,一手拿着一串清光瑩繞的佛珠,燃燈看着無盡的大水直逼金山寺,嘴角微微冷笑,舉眼掃了身後一衆瑟瑟發抖的僧侶。燃燈微微皺了下眉頭。
白青二蛇居然能將水勢控制到如此地步,已是大也他的意料之外。雖然如此,可是二妖這點法力在他的眼裡是真的不夠看,自已自然不懼這區區水勢。就算是海裂山崩,又怎麼敵得法力滔天!
可是他不怕,他身後那幾百僧侶卻怕。如今佛教剛剛興盛,象金山寺這種百年古剎若是被這大水淹沒,僧侶盡滅,那麼燃燈回到西方必然灰頭土臉,面目無光。這個卻是燃燈大爲顧慮的事情。
“姐姐,到底是爲了什麼,非要和這禿驢鬥法?我們將他逼成這樣,已經出了惡氣了。不如我們見好就收吧。”
白素貞微笑搖了搖頭:“青兒,你不懂…”忽然長聲說道:“大法師,你若想保全那一寺僧衆性命,便將鉢中一陽本源交出來,否則我們便同歸於盡罷了!”說完哈哈大笑,豔若桃李的臉上,一片瘋狂。
搞了半天打的是這個主意,燃燈冷哼一聲,望了一眼鉢中金光燦燦,看着下邊那道白色身影:“妖孽。你爲一已私利,發動天災,此時若聽我良言相勸,收了水勢,還有一線生機。若再執迷不悟,屆時大禍釀成。只怕你再修一千年也修不回來!”
“姐姐,這和尚雖然可惡,可是他說的也有道理,…這水勢再升,我們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青兒,現在已經晚了。”白素貞絕美的臉上漾開一片輕輕的笑意:“眼下便是收手,這和尚也不會放我們離去了!”
小青大驚,仰頭向上看去,隨着水勢爭速上漲,已能清析的看到燃燈的面容,見他白眉飛揚嘴噙冷笑,一隻枯瘦的老手急速轉動手中佛珠,而嘴中喃喃不停,小青忽然覺得頭中一暈,彷彿一枚細針直刺入腦!
劇痛難忍之下,小青翻轉蛇身,連聲尖叫,巨大的蛇尾打得火面轟然巨響,拍起無數巨浪。燃燈看得仔細,獰笑道:“白素貞,你能在我天龍降妖伏魔咒下能堅持這麼長時間,也算難能可貴了。”
小青只覺得耳邊好象有萬千巨鍾一齊轟響,痛暈難忍,不由得放聲長嘶,狀如瘋狂。白素貞長嘆一聲,玉指翻轉,法訣連變,指上放出一道白光對準小青天靈透體而入,小青蛇身一抖,一道白光將她籠罩起來,隔絕蝕骨佛音,這才緩過氣來,情況好轉。
白素貞一直站在小青的蛇頭之上,緩緩站起身來,此時水勢上漲到了金山寺山門,白素貞飛身而起,立於水面,靜靜的盯着屹立山門的燃燈,不知爲何被其靜如秋水,冷若寒霜的眼神一逼,心裡忽然飛起一片寒意!
“妖孽,你要做什麼!”不知爲什麼,燃燈心頭飛起一絲不安,第一次正色看向這個在他心中一直不屑一顧的妖孽。
白素貞微微一笑,一天的疾風暴雨在她的花容清顏之下頓時失色喪威,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大和尚,今天你不交出金陽,我們便同、歸、於、盡罷……”
“放肆,大膽!區區妖孽,本座秉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傷你,你卻一犯再犯,我!我收了你!”燃燈暴怒了!被一個小小妖怪威脅,是可忍孰不可忍!
手中金鉢一晃,一道金光迸發,嘿嘿冷笑道:“妖孽,不是要你情郎的金陽麼,有本事自已進來拿!”一道巨大的吸力向着白素貞吸了過去。
小青得了姐姐相助,免去了伏魔咒之厄,心膽俱寒,老實的隱在水底,不敢現形。可是那金鉢一起,一股驚心動魄之感頓時油然而生,她性如烈火,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面對這飛來的金鉢,不由得尖叫道:“姐姐,快躲呀,這金鉢有古怪啊!”
白素貞望着那個飛來的金鉢,不閃不避,竟然似癡了一般,忽然長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
小青的尖叫。燃燈的獰笑,滔天的風雨,暴漲的水勢,在這一刻,在白素貞的眼中盡化虛無,那金鉢中金光閃爍向着自已迎頭飛來,那金光是那麼的熟悉與溫暖,恍惚中好象化成呂陽那溫暖的笑容。
白素貞深深吸了口氣,不避不懼,對着金鉢直飛了進去!小青尖叫泣血。燃燈哈哈大笑。
“姐姐,你到底是了什麼啊…”小青瘋了一樣的哭喊:“你爲什麼這麼傻…”小青現出真身,在波濤之上哭成一團。
能如此簡單收伏了白蛇,燃燈大出意料。一招手。空中的金鉢直落入手,低頭看去,鉢內金光照耀中一道白影蜿蜒而動,轉着那粒金陽團團而轉。
燃燈得意極了,哈哈大笑道:“妖孽,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手訣一展,指向水中痛哭的青蛇,肅聲道:“青蛇妖,你與白蛇妖釀成天災。還不快收了水勢,稍償罪惡,貧僧寬大爲懷,可以賜你妖靈轉世,否則今日白蛇下場便是你前車之鑑!”
還沒等小青答話,金鉢中忽然傳來一聲長嘆:“大和尚,得意不可忘形,凡事還是留一線生機纔好。”
燃燈大驚,臉上變色,猛的低頭向鉢中看去!忽然大吼道:“蛇妖!你敢……!”聲音一反剛纔的得意非常。語聲惶惶,好象預感到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晚啦,大和尚,你的得意算盤要落空啦。”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青兒,姐姐對不起你。以後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履人世。找個深山大澤好好修煉,姐姐再不能陪你啦…”
小青早就住了眼淚,怔怔的呆立,忽然想到了什麼,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姐姐,不要啊,我們一塊走啊,你不要拋下我……”
話音沒完,燃燈臉色猙獰:“白素貞,你要發瘋麼?速速停手,還有商量!”嘴上如此說,燃燈卻沒有半分怠慢,將手中的金鉢早早拋起,隨即解下身上袈裟,拋在空中,迎風大變,瞬間化成一團席天幕地一樣的紅雲,將金山寺圍了起來!
而此時那金鉢中轟然一聲炸響,就如同當空打了個劈靂一般,金鉢中傳出一個聲音:“白素貞,好樣的!你與我的因果就此兩清,今天我就做件好事,助你破了這金鉢!哈哈哈……”
燃燈臉色一變,冷哼道:“張果老,還真是小看你了,都說貓有九條命,看來你比貓還要命長!”
“燃燈!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讓如願以償,你就等着空着手回西方領罰吧!”狂笑之聲越發瘋狂,燃燈一直的鎮定終於不見了,臉色鐵青。
此時紅雲已將金光寺裹定,不敢再有半分遲疑,手捏着袈裟一角,大吼一聲,那金山寺居然在一片轟隆隆聲中,拔地而起,緩緩向天空升去。
而就他將整寺拔地而起的時候,水面已極速淹過山巔。鉢中長嘆一聲:“青兒,我不成啦!你要找到呂大哥,將這個東西交給他…姐姐去啦…”
“姐姐…”小青狠狠瞪大了眼,淚水如潮水急速奔流,哽咽的說不話來!
“白素貞,好樣的!”張果老哈哈大笑的聲音響起:“我修道幾近萬年,一直窩囊的活着,就讓我臨死前助你完成心願吧!”
“妖物敢爾!”手中佛珠飛向空中,二十四道清光如虹,向那金鉢之中落了下去。
小青機靈之極,一看不好,蛇尾狠狠砸向水中,道道水龍昇天而起,向空中那金山寺狂撲而去。燃燈大怒,什麼水不水的他自然不懼,可是這金山寺裡還有幾百佛子呢。
無奈之中,只得暫時分神,顧不上金鉢變化,化出萬丈法身,將那金山寺託在手中。
金鉢中一聲沉悶雷響,一道白光轟然迸發,那金鉢瞬間炸成了碎片,這紫金鉢孟是燃燈爲數不多的靈寶之一,沒想到今天壽終正寢,哎呀一聲,心裡痛得要滴出血來。
一道白光捧着一輪金陽升出空中,向着小青疾飛而去。小青眼淚模糊,她與白素貞姐妹千年,就在那轟然一響的時候,她已明白姐姐終走了那一步,將內丹自爆,眼前這道白光,必是白素貞最後一點精氣所化疑。
隨着白素貞的捨命一爆,本來已經漸漸的落下水位忽然狂暴起來!水聲震天,波翻涌卷,就是燃燈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水勢驚了一下,連忙掐訣施法定水。
那白光落到小青掌心,一粒金陽燦爛,隨即白光逝去,小青失聲痛哭,天地一片白茫茫水波,天水相接,浪花翻卷間,小青擦乾眼淚,一咬牙,悄悄潛入水中不見。
失去了白青二女的控制,漲與天齊的大水轟得一聲四瀉開來,天地化成一片汪洋!風聲咆咽,水浪咆哮,這一方澤國到處迴盪着一個悽楚的聲音:“心悅君兮知不知…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