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正講了一會兒,看了周天一眼,還嗔瞪了他一眼,又接着往下講:
“我把她抱下來的時候,孩子的手腳都有些發僵了。滿臉的汗不說,連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汗水給浸透了。問她怎麼趴到牆上來了,小小從小說話就利索,她告訴我們,是哥哥把她放到牆頭兒上,見她害怕的樣子,就覺得好玩兒。
她要下來,哥哥就不抱她下來。後來鄰居家的一個孩子來叫周天出去玩兒。這周天可好,把妹妹放在牆頭上,自己卻跑出去玩兒了。
我和他們媽媽一聽這個氣呀!你們也知道他們媽媽的脾氣,聽了小小的話,轉身就出去到鄰居家把周天給找了回來。
在外面的時候什麼也沒說,進了院子,二話不說,就把周天狠狠的一頓揍,揍完了,就問他爲什麼把妹妹放在牆頭兒上不抱下來,而他自己卻跑出去玩兒。
周天說什麼……說爲了哄妹妹高興,才把妹妹放到牆頭兒上去的,後來一玩兒,就忘了妹妹還在牆頭兒上趴着的事。
當時我一聽也特氣,本來平時他媽媽揍他的時候,我都是攔着的,只有那次,我沒攔着。
那件事過去了好久,我一想還生這小子的氣呢!”
周海正對於突然想起的很多年前的這件事,講的繪聲繪色。
“其實那件事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內疚呢!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我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開始我把妹妹放在牆頭兒上,見妹妹咯咯咯的樂,覺得她開心,我也很高興。但是玩兒了一會兒後,妹妹就說要下來,當時還小,我也不過才九歲,就起了小孩子的那種玩兒心。
我讓妹妹往下跳,我在下面接着她,但妹妹說什麼也不敢,後來我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說要麼你就往下跳,我接着你;要麼你就自己下來,兩條路,你自己選。
正逗着妹妹,張家的紅軍來找我,說他家的狗要下崽兒,我一聽,就和妹妹說了句,讓她考慮,我一會兒回來等她答案,就和紅軍一起跑了。
結果一跑出去玩兒,就忘了時間,也把妹妹還趴在牆上這一茬兒給完完全全的忘了個乾淨。
後來就是媽媽把我找回來揍我的那一段了,但是結果還沒完呢!
到了下午,爸爸和媽媽午休完,正準備去田裡的時候,妹妹就不行了,開始上吐下泄起來。
爸爸懂些醫術,看了後覺得是中暑,後來又把村裡的大夫給找來確定了一下,的確是中暑,而且還外加受涼。是因爲妹妹趴在潮溼的牆上時間太長,受了涼氣兒。
我記得那次妹妹病了得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才漸漸的好轉,好了後,整個人都瘦下去了一大圈兒。本來就長的瘦瘦小小的一個小人兒,這一場病下來,連人都有些發蔫兒了。
那段時間,看到妹妹每天有氣無力的躺在炕上,也不怎麼說話,我就恨自己恨的要死,恨不得自己能替妹妹病這一場才甘心。”
周天講着這些過往,眼神中直至現在還帶着一絲內疚的神情。
“其實那會兒可真的把我給氣着了,看到小小被折磨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我這心裡也着急呀!
這孩子從小體質就不好,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你們也知道,這孩子對於她爸爸我們倆來說,那意義都不一樣啊!
等緩過勁兒來,我又想狠狠的揍周天一頓,可卻被他爸爸給攔住了,他爸爸讓我看……我一看,還真是,自從小小病了後,周天整天的守在妹妹的跟前,任誰來叫他玩兒他也不出去了。
過了週日,放學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妹妹的跟前,問他妹妹好些了沒有……還生不生哥哥的氣什麼的。
有幾次,在小小又被折騰的又拉又吐時,我還看見周天躲起來偷偷的哭。
一見到這樣,我這兒也就狠不下心再去揍他了……
唉!我們這些做父母的都知道,對於自己生的孩子,有時就真的是又氣、又恨還又疼呀……”
劉玉鳳也感嘆的說道。
剛剛起牀的周筱,在門外聽到了一部分父母及哥哥們所說的話。這些,應該是都發生在她的前世,有一大部分的情節,她都已不太能記得清楚。
能記得的,就是哥哥拉着她的小手兒,偷偷的不停抺着眼淚的樣子,還有就是父親抱着自己,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情景,而這樣的情景,也是在她小時候每次生病時,父親總會做的一件事……
如今說起來,雖然大家都是歡笑聲和一片的唏噓聲,但每次類似這樣的回憶一聽到周筱的耳中,卻都會有淚意不斷的上涌。
聽完父母及哥哥的回憶,周筱停住了進屋的腳步,低着頭,掩着已經紅了眼眶的雙目,藉着對給自己還沒洗漱的藉口,往衛生間走去。
蕭再丞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一般,或許是異於常人的聽力,讓他聽出了門外曾響起了周筱的腳步聲,於是,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蕭再丞這是幹什麼去,先吃飯呀!”劉玉鳳見蕭再丞突然站起來往外走,立即開口道。
“哦……媽媽,沒事,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馬上就來。”蕭再丞說話的同時,已經跨出門外。見周筱的背影消失在衛生間的門口,便緊跟了上去。
“咦……你……”周筱抺了一下眼睛,聽到聲音,回頭發現蕭再丞跟了進來,於是又將頭低下。
“怎麼了,嗯?”蕭再丞走上前去,將周筱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沒事,就是……好像有些多愁善感。呵呵……蕭再丞,你說我是不是老了,爲會感情會這麼脆弱呢!”周筱將臉埋進了蕭再丞的懷裡,傳出來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不太清晰。
“胡說,亂說什麼呢!你要是老了,那我呢……別亂想,只要親人們都在我們身邊,而且都活得健健康康,而他們過的也很快樂,我們就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蕭再丞摟緊了周筱,輕拍着她的後背,溫聲的安撫道。
“嗯……你說的對……”周筱繼續埋着臉,一手緊攥着蕭再丞的衣襟說道。
“好了,快點兒洗漱,然後去吃飯。剛剛岳父和岳母他們還說你從小的時候開始就愛懶牀的事呢!”見周筱的情緒好轉,蕭再丞故意逗着周筱說道。
“啊?他們竟然把我小時候的糗事給翻了出來,應該不止說了這麼點兒吧……肯定還說了更多,他們怎麼能這樣……”周筱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哄好了周筱,又陪着她洗漱完,蕭再丞這才擁着她,來到了餐廳。
“又是你起的最晚……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愛懶……呃……怎麼了?”劉玉鳳還在絮絮叨叨的數落着周筱,一擡頭,突然發現周筱的眼睛紅着,不由就直接的問了出來。
問完,又怱覺有些唐突,便四下看了衆人一眼,見大家聽了自己的話後,目光此時全部都聚集在了周筱的身上。
於是又看了看蕭再丞,心想是不是周筱和蕭再丞小夫妻倆鬧什麼矛盾了,但見蕭再丞的臉上毫無異樣,便更是不明所以了。
“沒事啊!呵呵……聽到你們回憶我小時候的事,想起來哥哥爲了我捱揍,內疚了唄!”已經在蕭再丞的哄勸下,情緒得到緩解的周筱,這了調解氣氛,便玩笑着說道。
“終於想起了你哥哥我小時候無數次的因你捱揍的事,唉!哥哥也是感動呀……”周天極爲了解自己的妹妹,看到她還微紅的眼睛,就已想到了原因,於是,也緩和着氣氛說道。
“說來說去,你們這是都記着我在你們小的時候教訓你們的事呢……哼!怎麼不想想我是怎麼疼你們的事呢……”由於還要忙着招呼着蕭老爺子等其他人,劉玉鳳倒是沒有想的那麼多,接着周天的話,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不是的老媽,您打我們,正是因爲疼我們、愛我們,所以,我們一點兒也不會記恨您的,絕對不會!”周筱逗着劉玉鳳說道。
“打你們?打你哥哥很多次是有的,我什麼時候打過你?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光是看你小時候那瘦瘦弱弱的樣子,還有你爸爸那一副要命疼你的樣子,我就沒下不去地過那個狠心、也沒那個機會揍你了,哪還有你說的那個‘打你們’的事來。”
劉玉鳳一聽周筱的話,立即挑出了“語病”來,於是態度極爲認真的反駁道。
“我們小小從小就乖的很,一直都特別的聽話,從來也不惹我們不高興,哪裡還能招到揍了!”周海正又替女兒說了話。
“你們聽聽……你們都聽聽……從小到大都這樣,她爸爸就是這麼一路護過來的!”劉玉鳳邊將碗筷分給大家,邊嘀嘀咕咕的唸叨着。
“光是聽聽你們這一家人拌嘴的樣子,都能感受到你們的幸福和和睦來。
唉!這樣的家庭,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呀!”
蕭老太太笑着,卻也發出了一番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