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彌面無表情的坐在高大的實木餐椅上。
對面的邢毅正在喝湯,擡眸看她一眼,有了幾分笑意。
“不喜歡我吻你?”他放下碗,模擬人類的黑眸盯着她微紅的臉。
蘇彌不做聲。
巨石人被殺後,她有短暫的情緒失控。但在被邢毅一路強吻帶回地面後,她很快恢復了鎮靜。
正因爲做出了很多犧牲,包括了巨石人。所以她才更要努力活下去,把孩子生下來。
但如何邢毅真的要碰自己,她不知道是否忍受得了。也許她寧願自殺,因爲她是孟熙琮的女人。如果做不成他的女人,那就去死好了。
邢毅一直盯着她的臉,雖然她什麼也沒說,臉上卻有幾分堅毅神色,無聲的說明了她的態度。
邢毅也不生氣,實際上從巨石陣回來後,他心情一直很好。
“擡頭。”他低喝一聲。
蘇彌以爲他又要索吻。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忍着心中的抗拒和噁心,有些僵硬的擡頭。
邢毅站起來,走到她的椅子旁,雙臂往桌面一撐,高大身軀瞬間籠罩住她。
蘇彌眼睛看着一邊。
冰冷的氣息忽然逼近,溫熱的脣舌輕輕咬住了她柔嫩的脖子。
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有血腥味在鼻翼蔓延。他的頭埋在她肩窩,輕輕吮吸。
不是很痛,又癢又麻。蘇彌忍着。可他食髓知味,在短暫的舔舐後,手指輕輕替她按住傷口,脣舌卻依然在她脖子上流連。
她被他親得又噁心又酥麻,偏頭要躲。可他雙臂如鐵鉗困她在懷抱裡,蘇彌困頓之下,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愛着孟熙琮。
她能接受他的強取豪奪,卻討厭其他任何人的。
邢毅終於停下那曖昧的親吻噬咬,他看着蘇彌脖子肩膀上一片紅痕,無聲的笑了。
“我想到房子外面走動。”蘇彌忽然道,“總呆在一個房間,對我的孩子不好。”
“好。”邢毅同意得很乾脆。
五天後。
蘇彌被死死壓在沙發上,氣喘吁吁。
她的雙手雙腿都被機械人摁住,他們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身旁。
邢毅就站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居高臨下看着她。
“這是第幾次逃走了?”他的聲音極低沉。
蘇彌咬着脣不吭聲。差一點,她差一點就成功了。她藏了重器打死一個守備的機械人,偷穿機械人的軍裝差點就爬上停靠在院子裡的一架戰機。可沒料到戰機上還有一名機械人。那機械人認得她,直接將她送回邢毅面前。
前天也是這樣,她偷偷爬上府內一輛車的後備箱,眼看就要跟着車開出大門,車子卻忽然停住——不知何時回來的邢毅,打開後備箱將她拎了出來。
每次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她覺得自己的力氣和決心就快被耗盡。
邢毅卻從不生氣,他揮揮手,讓兩個機械人離開。
“還逃嗎?”他含笑望着她。
蘇彌一下子明白過來。
自己幾天來的數次逃亡,只怕都是他預計到的。或許早派人時刻盯着她,盯着她用盡一切方法往外逃。再在她即將成功時,毫不留情的抓回來。
她拼命的努力,在他看來不過是貓捉耗子的遊戲。她千辛萬苦提心吊膽,他冷眼旁觀樂在其中。
蘇彌一下子火了。
“你很無聊。”她冷冷道。她在他面前從來儘量沉默,不主動攻擊,不想再勾起他的興趣。可現在她忍不住了,她也被惹毛了。
“什麼?”邢毅上前一步,雙眼微眯。
“你、很、無、聊!”蘇彌怒吼一聲,霍的站起來,大步就要朝樓上走去。
邢毅身手飛快,一抓一帶,力氣又大又精準,令她整個人幾乎旋轉着跌進他懷裡。
“野貓?”他微笑道,“不錯的代號。”
蘇彌在這一瞬間彷彿聽到孟熙琮喚自己“小貓”,心中一痛,不管不顧拼命掙扎。
“逃跑的事……”他單手將她雙手剪在身後,另一隻手擡起她的下巴,“還沒有懲罰。”
她咬着脣不吭聲。
他一低頭,重重吻上來。
在短暫的閉嘴抵抗後,她忽然開口,放了他的脣舌進來。他嘴角立刻帶了笑意,然而她狠狠一咬,他刺痛得眉目一驚,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她吃痛,牙關才被迫鬆開。
他滿嘴血腥的退了出來,她固執的毫不畏懼的瞪着他。
他卻笑了。
“很好。”他接過旁邊機械人遞過來的毛巾捂住受傷流血的舌頭,“我很喜歡這個吻。”
“瘋子!”蘇彌罵道。
邢毅朗聲大笑,反而道:“五千年來,你是第一個敢當面罵我的人。”
蘇彌語塞,下一句“有病”無論如何罵不出口了。
好像在這個邢毅面前,她做什麼,哪怕殺他傷他罵他,對他來說都是新鮮有趣的。
眼見他含笑又朝自己走近,蘇彌心中一動,忽然聲音平和道:“邢毅,在你們機械人看來,只爲自己的一點興趣,隨意強取豪奪、令人夫妻失散骨肉分離,都是天經地義的嗎?”
邢毅腳步一頓,沉默片刻。
“你提醒了我。”他的黑眸深深望着她,“爲了殖民地的穩定,我從來都不干涉社會基本秩序和道德準則。”
蘇彌一時吃不准他話裡的意思。
卻聽他笑了笑道:“看來這個習慣,被你打破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蘇彌在這座大大的囚籠裡,度日如年。她每天見的人除了邢毅,就是一些長得一模一樣的機械人。
還有黛碧。她們有過短暫的交談。然而凌錚的死,顯然已經讓這個昔日的王者心灰意冷。她向蘇彌坦言,邢毅對自己的囚禁,只是爲了讓蟲族安分守己。而在這強大的敵人前,她願意以自己的自由爲代價換來種族的穩定。
蘇彌也試探性向邢毅提過,讓黛碧可以自由活動。邢毅卻彷彿看穿她的想法,笑着一口拒絕。她爲自己爭取幫手的打算,便算是落了空。
時間漸漸步入初秋。
蘇彌臨近預產期,肚子已經很大。漸漸行動不便,每天只在屋外院子裡稍稍走動。她現在也不敢去嘗試逃跑的事。
然而兩個多月來,卻沒有孟熙琮哪怕一丁點消息。有很多個晚上,她午夜夢迴,察覺到身旁躺着個高大身軀,用盡一切力量抱得緊緊的。卻在那人的吻壓上來後,驚醒發現是邢毅,躲閃不及。
蘇彌沒料到,會再次見到邢麒麟。
或許是邢毅安排,在她被邢毅囚禁後,從未見過邢麒麟。卻在十月的某一天,她在一名機械人的跟隨下,正在院子裡散步,卻見前方有人下車,平平穩穩的走了過來。
正是邢麒麟。
看到蘇彌,他臉上的神色極爲複雜。卻最終化爲一個笑容:“嫂子。”
這句嫂子在蘇彌聽來極爲刺耳,她淡笑道:“我不是你嫂子。”
邢麒麟臉色微變,似乎不願跟她交談太多,邁步就要走。
她伸手攔住他。
看到邢麒麟的表情,蘇彌立刻明白,他一定早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裡。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孟熙琮?孟熙琮會怎麼想?
“我要多謝你,瞞着孟熙琮我在這裡的消息。”她淡道。
邢麒麟臉上泛起苦笑:“嫂子,邢毅也是我大哥。爲了孟熙琮的安全,你就安心跟着邢毅吧。”
蘇彌心中一痛——果然!邢麒麟瞞着孟熙琮。她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她知道邢麒麟當初對自己夫妻的多次照顧,都是因爲對孟熙琮的情意。現在犧牲掉自己,正是曾經的心狠手辣的卡洛週會做的選擇吧?
蘇彌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道:“我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我跟你一樣,只希望孟熙琮平安。邢毅已經告訴過我,這些天你們對孟熙琮做的一切。你至少讓我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怎樣?有沒有危險?知道他平安,我才能安心呆在邢毅身邊。”
邢麒麟打量着她的神色。在他看來,蘇彌逃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雖然邢毅告訴邢麒麟,自己要蘇彌,只是模擬的林齊的人性使然。或許也的確是這樣。但邢麒麟自己深有感觸,他知道邢毅哪天如果想要中斷模擬、放棄這些屬於林齊的情緒,只怕沒有邢毅以爲的那麼容易。
無論如何,這個女人都是犧牲品。
他與蘇彌也有一份情意,此時也被她說得心軟了,道:“你放心。上次受刑之後,他的身體逐漸恢復。雖然不能再戰鬥,但還是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我會保住他的命。”
蘇彌覺得自己雙眼有些發花。
“受刑”?“不能戰鬥”?
“他爲什麼受刑?”蘇彌顫聲問道。
邢麒麟沒察覺她前後語言矛盾,答道:“上次偷襲醫院殺死機械人,他和那些反抗軍在中央廣場公開接受鞭刑。”
蘇彌只覺得心裡一陣刺痛,那痛從胸口閃電般蔓延,瞬間侵襲她的全身。
那是孟熙琮啊!那是十萬僱傭軍指揮官、從來戰無不勝強取豪奪的孟熙琮啊!他公開接受鞭刑?他喪失戰鬥力從此跟普通人一樣虛弱到不堪一擊?
大滴大滴的淚從蘇彌臉上滑落,她雙腿一軟,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她整個雙眼都是花的、全身抑不住的顫抖。她感覺到一陣突兀的劇痛,從腹部傳來。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倒在草地上。
那痛來得極快。很快又是第二波強烈襲來。她感覺到體內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就像她一直抱着僥倖心理的心臟。如果孟熙琮受苦,她的這顆心,也跟着死掉了。
邢麒麟卻被她的樣子嚇壞了。他看着大片大片溼潤侵染她的裙子下方,手足無措的將她一把抱起。
“嫂子!你沒事吧!”他抱着她一路狂奔,頃刻便至主宅門口。他一腳踢開門衝進去,迎面便看到邢毅站在廳內,詫異的擡頭看着自己。
“大哥!”邢麒麟大喝一聲,“快叫醫生!她突然倒下了。”
邢毅臉色一變,一把將她接過。她的身體極爲柔軟無力,在他懷裡極壓抑又極劇烈的顫抖着。他看到她的臉從未有過的蒼白,額頭一片細密的汗,牙齒幾乎將下脣咬得咬出血,很痛苦的樣子。
“爲什麼突然病倒?”邢毅眼色陰沉盯着邢麒麟,“你對她做了什麼?”
邢麒麟也急了:“我只告訴她……孟熙琮的情況,她就忽然病了!”
邢毅一腳揣在邢麒麟腹部,他重重摔倒在地。邢毅怒喝道:“你在挑戰我的耐性?”
“混蛋!”蘇彌咬牙切齒,一拳有氣無力狠狠錘在邢毅胸口,“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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