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寶柒側身看過去,一臉掛着尷尬笑容的女人,正是周益的老婆董純清。
自從上次她被這個女人誤診爲‘假性懷孕’差點兒導致流產之後,寶柒後來若干次到婦幼院都沒有再找過她,哪怕偶爾碰到也只是點一下頭。雖然看在周益的份兒上,事先她和冷梟並沒有真心去計較和追究,但對於這個差一點就弄死了自己倆孩子的女人,要說寶柒半點兒都不介意,那她就不再是寶柒了,直接變成了聖母瑪莉寶。
此番遇見,心裡的不爽依舊,尤其她還和‘三角眼’男人熟識。
鼻翼裡輕不可聞的冷哼了一下,寶柒不悅的視線瞄向了董純清身上穿戴整齊的醫生手術服,甜美的笑容帶着點兒嘲弄。
“唷,董醫生,準備給人手術呢?”
目光有些閃爍,董純清看她時的雙頰不太自然的跳了跳,幾道細紋明顯在面上將她的窘迫渲染無疑。不過,她修養好像不錯,攏了一攏肥大的手術服,一張略顯豐腴的臉頰上就恢復了平靜,微笑着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對寶柒說。
“是啊,正忙活着呢。剛剛有一個產婦送過來,必須要馬上手術的!”
一個產婦?
寶柒知道她指的是剛纔擔架上推進去的那個。然而此時,睨着董純清雲淡風輕的臉,想到她熟悉地稱呼‘三角眼’爲‘阿蝦’,很容易就判斷了一個有力的論證。
涼笑一下,她稍稍一擡手,指着怒氣未消的三角眼男人,含笑着打趣兒董純清,“董醫生,難道你們不認識麼?要做手術的產婦,不是董醫生的親屬啊?呵呵……”
董純清臉頰上的肉,又尷尬的抖了一抖,扯了扯手術戶,她再次拘謹了起來,臉上一陣白色一陣青色,調色盤般變化卻找不到什麼反駁她的理由,索性就承認了。
“呵,呵,是啊……我一個遠房的妹子,本來選好了日子,明天來剖腹產的,不料剛纔就發作了……這不……呵呵……!”
對於她的語無倫次,寶柒似乎瞭然的‘哦’了一聲兒直點頭。然後正視着她的臉,皮笑肉不笑地說:“怪不得這麼大的陣式呢,動不動就大爺,窮b的,原來都是董醫生的親屬啊,那就難怪了。”
“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啊~”董純清面上帶着笑,心裡知道寶柒是那一種嘴刁的刺兒頭,再加上冷梟那邊兒的關係,這會兒自然寶柒說什麼她只能順着了。說完,她衝那‘三角眼’便急急地使了一個眼色。
“阿蝦,還不趕緊給人道歉?”
三角眼大概是被人給慣壞的主兒,雖然脾氣還擱那兒,但瞧明白了董純清對寶柒的態度,大爺範兒就收壓了不少。可是,這種年紀較輕的男人都有點兒犟,這麼給一個女人下‘小’兒說對不起,還要態度誠懇就不容易了。
斜着眉頭歪着嘴,他不情不願地含糊着說了一句,“那個……那個……”沒有聽明白具體的,‘對不起’三個字被他裹在了嘴裡。
“你在說什麼啊?”手拂着耳朵,寶柒望着他,嗓子放得極軟,可是冷着的臉蛋兒上寒霜未退,很明顯不想讓他那麼容易糊弄過去:“麻煩你大聲一點行不行?剛纔不是挺能說的麼?現在不會講人話了?”
“嫂子,嫂子——”董純清見寶柒像是動了真怒,趕緊湊近過來服軟:“你大人不講小人過,我弟弟他不懂事兒,我代他向你道歉了!”
這個是弟弟?裡面的是妹妹?
心裡冷笑了一聲兒,寶柒表情十分淡定地盯着她的臉,說出來的話卻冷銳無比:“董醫生,別啊,你犯不着給我道什麼歉。我說怎麼會這麼牛掰呢,原來是咱們周隊的小舅子,怪不得在哪兒都可以橫着走路!”
寶柒這句話說得不留情面。
一來因爲她太過隔應董純清,二來聯想到自己假性懷孕的事兒,對剛纔推進去那名產婦產生了點兒‘意外’興趣。按照時間來推算,那個‘她’也差不多就這兩天了。
難不成就是她?
爲了弄清裡面的貓膩,她決定試探一下。
“嫂子!”這種明褒暗損的話,讓董純清更加着急了,喚她的時候又加重了語氣,眸底浮現出一絲不耐和煩躁,隨即又被她活生生的壓了下去,閃爍的眼睛頗爲複雜,“你看這事,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過去了?”
豎了豎眉頭,寶柒笑了,“行啊,當然行!不過麼……”
董純清剛放緩一秒的心臟,又被她的‘不過’二字給拔高得懸了起來,“不過什麼?嫂子你說,這件事兒是我們家阿蝦不好……”
“姐,你幹嘛向她道歉呢?我二姐她——”三角眼兒急了!
“閉嘴!”董純清眉頭跳了一下,慌忙的打斷了他,“你個混帳,就知道整天惹事兒的東西,趕緊把東西拿進去,這裡沒你的事兒!”
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董純清竟然這麼有範兒,被她這麼一罵,剛纔還像個惡霸小地痞一樣的阿蝦,趕緊三兩下撿起了地上的東西,灰溜溜地走了進去。
寶柒歪着頭好笑地看着,略略思索了一下,脣角揚起邪惡的弧度來,笑容未變,她突地上前一步,湊近了董純清的臉。
“告訴我,她是誰?”
董純清面色一變,被問得措手不及的她嚇了一跳。
“嫂子你,什,什麼,什麼意思啊,誰是誰啊?”
捂了一下嘴,寶柒像是想到了什麼特好笑的事兒,急笑了出了聲兒來,不僅董純清摸不透,就連小結巴和格桑心若都以爲她見鬼了。笑不可止的抱着肚子,好一會兒她才喘着氣偏過頭去,笑聲揚揚地對小結巴大聲地笑着說。
“看到沒,結巴妹,你的徒弟,她比你還要結巴……你說好不好笑?!”
聞言,小結巴忍不住想笑,到底還是羞澀的忍住了。
深感被奚落和侮辱了的董純清,面色有些陰了。再睿智的女人都受不了別人對她形象的損毀,一念之下,她便有些着惱了,剛纔隱忍下去的憤怒就上來了。
“不要給臉不要臉了,看在首長的份兒上,我才叫你一聲兒嫂子,要不然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小姑娘,多學着點兒吧,不要整天裝腔作勢,惹人厭煩了!”
啊哦,終於急了,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態度,寶柒微張着嘴巴,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心裡冷笑,面上帶笑,眉間眼底都是笑。剛纔那些刻薄的話,她不是有意要給董純清難堪的,而是——故意的。
要知道,董純清是周益的老婆,她怎麼會不知道冷梟有多麼護短?!如果不裡她妹妹,阿蝦嘴裡那個‘二姐’懷上了‘龍種’,馬上就要生產飛上枝頭了,她又怎麼敢這麼大聲兒衝着她叫罵呢?
一句肆無忌憚的罵咧話,擺明了董純清已經有恃無恐了。
這麼推測,寶柒更加確定‘假性懷孕’事件不是偶然發生的了,完全就是她們姐妹有預謀地幹出來。否則,一個婦產科的副主任,怎麼會分不出來月經和流產?!她那麼幹的目的,完全就是因爲她的妹妹懷上了‘龍種’,而不想寶柒的孩子出生。所以,纔會想到那一出即安全無害,還能獲得寶柒感激的方法來流掉她的兩個寶寶。
想到那個驚悚的記憶,寶柒心裡都是恨意。
這個看着無害的女人多狠啦,明明知道她的身體狀況,或者這輩子都只能懷那麼一次孩子了,明知道她和冷梟是那麼的信任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做出那種下作的事情,對無辜的寶寶下手。
右手輕撫着肚子,寶柒的脊樑骨,劃過一陣冷寒。
涼透了!
人心啊,何等險惡?
這個猜測她覺得準確度至少百分之八十,一件件聯想簡直不堪。雖然她現在還不能完全肯定到底因爲那是她的親妹妹,還是董純清僅僅只是和姜玲一樣,爲了攀上冷老爺子的關係爲周益加官進爵才幹的。但是,原因都不重要,害她寶寶的人,都不應該得到原諒。
必須不原諒,不過,還得忍一下。
至少,她得等到適合開唱大戲的時候!
走着瞧吧!
“董主任,已經準備好了,可以手術了……”
正在她的思忖間,一個戴着大口罩的小護士過來喊了。董純清‘唉’了一聲兒,再轉過頭來時,直接就把寶柒姑娘當成紙老虎了。一改剛纔僞裝出來的歉意,她挑起了眉頭,語氣無比的尖酸和刻薄。
“好了,我呢,還有一臺重要手術要做,暫時就不陪你嘮了啊。下次有機會吧……既然道歉你不要,那我們就不道歉了。先走一步了,你隨意!”
嘖嘖!
看着她轉身時豎直的肩膀,寶柒一陣冷嘲!
到底冷老頭子許了多大的願啊,瞧他們一個個跟天真的。真以爲一個孩子就能成全一家人麼,更何況,誰的孩子誰知道呢?
暗暗咬了咬牙,寶柒深呼吸了一口氣,淺笑着並沒有發作,衝着快要淹沒在盡頭的背影,沒心沒肺地喊了一聲兒。
“喂,董醫生你可真威風啊,就是不知道周隊看到你這個樣子,會不會還認識你是她溫婉賢惠的妻子啊?”
“你——!”提到周益,董純清面色不慍地轉過頭來,怒視着她,“我的家事,不需要你來操心!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呵呵!”望着她看不太清晰的五官,寶柒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真是可惜了啊,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你是那坨牛糞!”
話到此處,她略略地停頓住,將語氣拔得又高又尖,以便加深她的心裡影響力,“我真替周隊感到不值,你知道吧董醫生,他每次提起你的時候,都說你是一個善良賢惠的女人,結果呢——我呸!”
董純清肯定是十分愛自己老公。被寶柒這麼一說,急怒攻心之下,她臉色脹紅着一句話便衝口而出,急吼吼地替周益辯白。
“我做的事情,跟我們家老周沒有半分錢的關係,少扯上他!”
“呵呵呵……”眸子淺眯,寶柒實在忍不住想笑。
人的智商啊!關鍵總是不頂用!
“董醫生,你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了,急個這個樣子?”
咬着下脣,董純清自知失言,心裡驚駭了一下,“不要你不管。我懶得再和你多說,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拽了吧唧的!
淺眯着眼兒,自到她的身影兒消失在眼前,寶柒一直高深莫測的笑容才終於緩過勁兒來了。挑了挑纖細的眉頭,她意味深長地望向旁邊兩位更加懵懂的姑娘,手臂一搭,一拽,笑着嚷嚷。
“走唄!仗已經打完了!”
“老大,怎麼不讓我揍丫的!”
嘆息着搖了一下頭,寶柒看格桑心若時的神情,瞧着在審視她的智商,故意意輕鬆地諷侃說:“有些人,揍不得!得陰!”
“陰?”格桑心若顯然不懂。
看着她,寶柒狡黠地彈她腦袋。
“好姑娘,少打聽這些事兒,小心跟着我學壞了。”
哧哧一樂,格桑心若回答得像模像樣兒:“報告組織,老大走東,我就不走西。一定堅決按照老大的方針政策前進!”
寶柒樂了,“行嘞,走起——”
——
到了吳岑的檢查室,寶柒按照常例先自己去稱了一個體重,看着秤上被壓得直抖抖的黑色指針,她滿臉哀傷無限的表情。
我的媽呀!等孩子出生的時候,她估計得長成一隻純種的長白山大肥豬了,這樣的超體重,怎麼纔回得去啊?
對於寶柒這姑娘,吳岑印象非常好。因此在她的介紹下,這位時而溫和時而犀利的吳主任給小結巴也準備了檢查項目,讓她先去打個b超確診一下是不是懷上了。
謝了又謝之後,小結巴興沖沖地去了。
接下來寶柒的常規產檢,程序她都已經熟悉了。
沒多一會兒,一整套產檢便做好了。
看着上面的數據,什麼雙頂徑,什麼股骨長度,什麼頭圍,寶柒的心裡和每次產檢的時候一模一樣,心裡‘咯噔咯噔’直跳。
“吳姨,這次的數據正常的麼?”
放下手裡‘唰唰’直寫的筆,吳岑一邊兒指揮着錄入員將她的信息輸入到醫院的產檢檔案,一邊兒側過頭來,微笑着語氣柔和地說:“數據挺好的,一般來說,雙胞胎生下來體重都會偏低,比較來說,你這對兒寶寶長得還不錯!”
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話,尤其是關於孩子的。因此,寶柒心裡樂呵得彷彿聽到了天籟。咧着嘴笑了笑,她又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說。
“吳姨,聽說有的醫生能摸出是兒子還是閨女,你能麼?”
一挑眉,吳岑打趣她,“男女不都一樣?”
“那倒是!”笑着附合了一下,末了,寶柒又扁了一下嘴巴,尷尬地笑着解釋:“不過麼,我家那口子他就想要兒子。早點兒知道性別了,如果都是女兒有個心理準備,要是兒子,可以讓他提前開心一下,不是更好麼?”
噗哧一聲兒,吳岑忍不住笑了,一張嚴肅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皺紋,“我沒有那種比儀器還準備的本事。這樣吧,下次等你來了,我給b超醫生說一下,讓他注意給你瞧瞧?”
“好哇,好哇!”寶柒眯了眯眼,彎得像豆夾,“謝謝吳姨!”
現在的醫院,大多都明文禁止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鑑定,因此她之前和冷梟雖然都非常好奇,可到底沒有好意思說出口。雖然他們不會因爲胎兒的性別就選擇終止妊娠,但就怕別人會誤會。
聽了吳岑的話,她的眉頭全舒展開了。
一開心,就隨意地關心了一下吳主任家的事兒。
“哦,對了,吳姨,我都忘了問你,溫馨她生了麼?”
想到小外孫,吳岑的眉頭都笑開了,完全沒有注意她問話的合理性。都那麼多個月過去了,還能不生麼?
“生了,生了,添了一個兒子。”
“哦哈,恭喜了哦,小子挺好的!”
微笑着搖了搖頭,吳岑認真的說:“哈,他們小兩口兒啊,就想要一個小閨女,結果卻是一個小子。而好多人盼着小子吧,偏偏又生閨女,你說這事兒吧,都是命,總是那麼不湊巧。”
心裡咯噔一下,寶柒小小糾結了一把。
要是她生兩個女兒,二叔該多麼的失望啊?
阿彌陀佛!
偷偷念句佛,她坐在凳子上神思不定的等着小結巴。沒兩鍾,那姑娘就眉開眼笑的回答了。b超單寫得很清楚,宮內妊娠60天,不再需要醫生給看她就能確定懷孕了。寶柒欣喜地恭喜了她一把,又讓她和吳岑約了建產檢卡的時間,就準備結束這次意外碰撞的產檢了。
站起身來,她想了想,又轉過頭去問吳岑。
“吳姨,我有個事兒想問問你唄。”
“嗯,什麼事兒,說唄?”吳岑對她很和藹。
“你們醫院的董副主任,她有一個妹妹麼?”
吳岑不瞭解她話裡的深意,歪着頭想了想,隨即又點頭了,“好像是有一個妹妹吧?呵呵,她的家庭情況我也不是太瞭解。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
寶柒扯着嘴笑了笑,正準備和她說再見,一個小護士就摧門進來了,聲音有些着急,“主任,剛剛來了一位產婦,指定要找給手術。”
見吳岑有事兒做了,寶柒不好再打擾。衝她笑着擺了擺手,道了謝就笑着拉起兩個姐妹往檢查室的外面走。
背後,不期然傳來吳岑和小護士的對話聲。
吳岑說:“她在咱們這兒建卡了嗎?”
小護士說:“沒有,她本來是在另外一間醫院建卡的。好像說兩天胎動得特別厲害,檢查有點兒臍帶繞脖,大概不放心了,說是聽了你的名氣纔過來的。”
吳岑停頓了一下,“我這兩天都沒有時間,等會下午還有一臺手機,明天要去外地開會,讓她另外找人吧。”
“主任——”小護士附過去耳語,聲音小了起來,因此,已經走到了門邊兒的寶柒,只能隱隱聽到‘有來頭’三個字。
有來頭,生孩子都得有來頭。
嘆!這社會!
心裡感慨着,她沒有當回事兒,繼續一邊兒走,一邊兒跟小結巴和格桑心若說說笑笑。可是,剛剛走到第三間辦公室時,就被辦公室門口站着的兩個寒氣森森的男人給駭了一下。大白天搞得這麼嚴肅,她覺得壓力好大。
好奇之下,她下意識地扭頭往辦公室裡一瞥——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須臾間,她瞪大了雙眼,心臟怦怦直跳着,完全不知道到底用什麼詞兒來形容自己詭異的心情了。
一句話說:婦幼院,好地方。
再補一句補充:真是生育的好日子!
越來門神般的兩個魁梧男人,辦公室裡面的布藝沙發上坐着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是年過半百的閔婧老媽,而另一個女人,正是閔婧自己。
肚子已經高高攏起的閔婧,坐姿看着有些不雅,不過依寶柒現在的孕產經驗來看,她的肚子估計快要臨走了。再加上這個嚇死人的大陣仗,大概小護士向吳岑說得‘大有來頭’的產婦,就是閔婧了。
她看到了閔婧,閔婧自然也看到了她。
視線交織,空氣便凝結了。
緩緩地,閔婧站起了身來,和寶柒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着,交織着,拼殺着,比試着,接着兩個人又不約而同不着痕跡地輕笑了起來。
這樣兒的笑容,非常的詭異。
寶柒出國了五年,閔婧坐牢了五年。
寶柒受過閔婧各種陷害,閔婧卻因對寶柒的陷害而坐了五年牢。而現在,兩個人又都是大着肚子的女人。再次相遇,又在同一家醫院,找同一個醫生。如果說世界上有一種緣份叫做孽緣,那麼寶柒認爲,她和閔婧必定是有緣份的。
因此她也笑了。
只不過,她不知道閔婧爲什麼要笑。
或者說,她猜測出來她的笑意了,卻又不敢確定。
面癱笑容擠了擠,她轉身欲走。
不料,閔婧卻走了過來。
五年的牢獄生涯,看得出來閔婧並沒有受到多少傳聞中的女監摧殘。她漂亮的臉蛋兒上紅潤依舊,一頭長髮烏黑亮麗得可以去做洗髮水廣告了。而且,因爲懷了孩子,氣色依乎真是圓潤飽滿了不少。
要非得說她有什麼改變,那就是五年前的閔婧善於用僞裝的善良來隱藏她惡毒的心思。而現在的她仍然帶笑的外表下,已經懶得僞裝了,一臉讓人膈應的冷笑,挑釁地說。
“小七,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啊,你還能活得這麼好?!”
嗤,這是什麼話這是?
心裡掐了掐時間,寶柒淡漠地睨她,立刻反諷:“是啊,閔小姐,咱倆是好久沒有見過了。我也沒有想到,你坐牢的待遇都這麼好,人還都胖了一圈兒,好命啊!”
高高地仰着下巴,閔婧勾着起脣來,驕傲地挺着大肚子,無比嘲弄地問她:“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長胖的嗎?”
輕輕抿一下嘴,寶柒心裡有些憋不住了。
她真想狂笑一聲兒!
不過,還得再忍忍。
淺垂一下眸子,她蹙着眉頭,比閔婧更假地迴應:“啊哦,是我看錯了嗎?不好意思啊,我沒有聽人說過閔小姐結婚了?難不成你這是……懷上了?誰家的孩子啊……都這麼大了!”
“你說呢?”閔婧輕鬆的笑容,有着很快便要接近目標時的得意和肆無忌憚。
寶柒‘噗哧’一笑,心裡想着等她知道真相之時的抓狂,毒舌地說:“閔小姐,你事兒你問我怕是不妥嗎?我又沒帶把,千萬我賴我頭上啊!”
說完,一個人笑得咯咯直響。
冷冷地笑了笑,閔婧無所謂的聳肩,居高臨下地上下打量她:“小心樂極生悲!”
寶柒忍俊不禁,“這句話,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大概心裡太美,閔婧今兒的脾氣十分的好,漂亮臉蛋兒上掩飾不住的冰冷和惡毒,昂着脖子就要轉身,“行吧,等着瞧!”
心裡輕嗤着,寶柒擺着面癱般的笑容真準備離開,吳岑就走過來了。
“咦,小七,你還沒走呢——?”
彎着眼着笑了笑,寶柒調轉過頭,笑着招呼了她,又望向閔婧,臉上神色莫辯的笑言說:“剛好遇到了一個朋友,就多聊了會兒,呵呵。”
“哦,這樣啊。”吳岑是有素質的人,並未去追問什麼,進入辦公室的時候,沒有忘了提醒她一句,“回去以後,要多注意點兒胎動情況,要是感覺到不正常,記得趕緊來醫院啊,不能拖。”
“知道了,謝謝吳姨!”
撫着肚子笑了笑,寶柒的目光落在閔婧的臉上。
閔婧也在望着她笑,兩個結仇了多少年的女人,再次相視一笑之後。閔婧銳利得像刀尖兒的目光挪開了,開始和吳岑說起了剖腹產的事情來。而寶柒則是輕飄飄的轉過身體,臉上的笑容好久都沒有鬆懈下來。
閔婧也懷孕了!
這麼一來,這個冷老爺子主導的故事就玄幻了!
代孕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閔婧?如果是她,那麼剛纔董純清去做手術的那個女人又是誰?閔婧如果和董純清是一夥兒的,爲啥又找吳岑來剖腹產呢?想來想去,想到了剛纔對董純清的不敬,她心裡又有些突突了。
難道,真的是她誤會了董純清?她根本沒問題?
不對啊,不可能。
如果真是她誤會,姓董的又何致於和她說那些狠話?
揉了揉酸澀的額頭,兩個要生的女人都在嫌疑,而她可以肯定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因爲剛纔擔架上的女人,雖然只是匆匆晃了一眼,不過她卻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不是閔婧,而且董純清的手術早就已經開始了,說不定已經結束了。
去那個去!
她真的想翻白眼兒,老爺子拉的紅線,到底有多彎啊?
從婦幼院出來,寶柒的腦子還一直處長福爾摩斯的細胞偷借狀態,對於比她更加一頭霧水的小結巴和格桑心若,她拒絕透露關於這事的半點風聲。
事情太過奇怪了,搞得她對小結巴提議的去商場逛孕婦裝都沒有了興趣,和她分道揚鑣之後,她直接就上車回到了鳥巢,準備守着冷梟回來討論討論。
——
冷梟今天沒有陪寶柒去產檢,主要有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歷經五年多的測試,軍委決定正式將c4i綜合性神經中樞數字軟件在全軍特種部隊中推廣使用了。作爲這套系統軟件的開發者,冷梟雖然沒有義務,卻又礙於情面不得不爲幾個兄弟特戰部隊的指戰員作一些必要的講解的演示,而這事兒,一擔擱就是大半天。
第二件事,寶鑲玉約他見面有時候談。
而寶鑲玉約他的事,其實才是他在電話裡對寶柒欲言又止的真實原因。
在打電話給她的時候,他本來是想要告訴她來着,轉念又想,他還不知道寶鑲玉要對他說什麼事情,要告訴那小東西了,她又得一個人胡思亂想。斟酌一下,他索性什麼都沒有說,臨時抱佛腳地湊了一句‘我想你’,反倒把那個小女人給滿足得不行。
這會兒,坐在離鳥巢最近的一間紅茶館裡等待寶鑲玉過來的冷梟,一直就在撐着額頭思考這個問題——爲什麼女人都喜歡聽那些看不着摸不見虛擬形態的話?想你,愛你,疼你,這些東西都是磨嘴皮功夫,誰不會說啊?
不多一會兒,寶鑲玉來了。
放下手裡的包,她拂了拂椅子坐了下來。
“老二,等久了吧?”
拿開撐在額頭上的手,冷梟無所謂地搖頭,板着的冷臉兒萬年不變,“剛來!喝點兒什麼?”
睨着他,寶鑲玉聲音有些沉悶,“大佛龍井吧!”
平淡地沒有說話,冷梟招呼了服務小弟過來,不僅替她叫了大佛龍井,還貼心地額外點了兩份下午茶點。
心裡怔了怔,寶鑲玉沒有說話。
冷梟這個人從來冷漠疏離,不會爲別人想到做這些的。那麼,是什麼改變了他的習慣?答案她很肯定——正是她的女兒小七。
兩個人相對而坐,好半晌兒沒有誰先做聲兒。這麼久以來,這是寶鑲玉第一次約冷梟出來談,當然她肯定是有事兒要說的,因此冷梟絕對是沉得住氣的男人。
長久的無語之後,果然還是寶鑲玉憋不住了。
“老二……”
冷梟擡頭看着她,沒有回答,不過意思很明顯,讓她說。
往往開場白總是比較爲難,寶鑲玉嘴裡吭哧了好幾句,才擰着眉頭遲疑的說出了口:“我今兒約你出來,是爲了小七的事情!”
“好!”冷梟聲音冷淡,動作神情帶着天生的疏離感。
他的態度,他完全不着邊兒的回答,搞得寶鑲玉有點兒接不上話茬兒。不過,好在他們相處的時間不短,她多少還是瞭解他爲人的,心裡甜美他的回答,他的冷漠只是習慣,並非針對她一個人。
這麼一想,又淡定了。
喝了一口茶,一旦開了頭,她接下來的話就好說多了。
“老二,我不知道小七有沒有告訴過你,老爺子找了一個女人,讓她那啥,那啥……”大概覺得‘代孕’的話有些難以啓齒,寶鑲玉大概略了過去,“這事兒你知道嗎?”
冷梟點頭,眸色有些沉。
鬆了一口氣,寶鑲玉心裡暗道,小七那丫頭興好不是真傻,還知道找男人出主意,嘴上的話便淡定了許多。
“老二,不管怎麼說,雖然我一直不贊同你們倆的事情。但是,小七她現在畢竟懷上了你的孩子,你們的關係也算是定下了,因此我不想她受到傷害。現在那邊孩子都快生了,你準備怎麼辦?。”
沒有直接回答,冷梟反問:“這事你知道多少?”
定定望了望他的冷眼兒,寶鑲玉又挪了開去,眉目間便有了些慍氣,“其實得並不算太多。因爲小七的關係,這件事情從始至終老爺子都有些避諱我,不讓我參與,只是大概說了一下。”
冷梟輕‘嗯’,沒有插話,示意她接着說。
然而,寶鑲玉卻沉默。
冷梟沒有催促她,只是神色不明的品着茶兒。
好一會兒,寶蓑玉像是才下定了決心,認真地望向他:“有個事兒我得告訴你。老爺子那邊兒,準備有大的動靜了!”
“什麼大動靜?”垂下冷眸吹了一下茶麪兒,冷梟的態度依舊是不緊不慢,面上更是沒有半毛錢的態度表現出來。
對於他的難測,寶鑲玉有心理準備。
一邊捋着自己的頭髮,她一邊兒組織着語音,蒼白而憔悴的臉上帶着幾分擔憂幾分滄桑。接下來的時間,她便將自己好不容易從老爺子的秘書那裡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冷梟。
原來冷老頭子爲了給那對母子一個名分,或者說爲了阻止寶柒進門兒。準備在那個孩子滿月的時候,邀請各界參加滿月宴會,正式將那對兒母子迎入冷家。相當於宣告給大衆知情,那一個孩子以後就是冷家的長孫了。就爲了此事,現在的冷宅又另裝了房屋,準備迎接‘太子回宮’呢。
不管寶鑲玉和寶柒之間的關係如何,在這些方面,她還是偏心於寶柒的。如果真讓冷老爺子宣佈了這事兒,孫子都有了,不僅相當於今後財產的繼承權給了那個孩子,甚至於那個女人的地位都不一樣了。如果有心人再另行炒作一番,那麼,寶柒將來更會輪爲京都人的笑柄,一個亂丶倫的罪名,再加上一個小三兒的身份,她背上去了,這輩子就很難洗清了。
絮絮叨叨地,她說了很久:“因此,老二啊,這幾天來,我是日思夜想難安,怎麼都睡不安枕。可是,小七那丫頭你是知道的。她沒心沒肺慣了,除了你,她對什麼都無所謂,你得替她做好準備啊!”
情真真意切切的長篇大論講完了,她以爲冷梟總該有點兒動靜了。不曾想,他僅僅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她慌了,“老二,你怎麼個態度,你得有個準備啊?”
冷梟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霧氣嫋嫋的茶湯,高大的身體往後一仰,頭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幾秒,涼涼的說:“我都知道。”
“什麼,老爺子做的事兒,你都知道?”
“嗯。”
一個字回答,冷梟的習慣。
脊背涼了又涼,寶鑲玉心裡糾結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態度了。替寶柒着急着,她身體微微向前一傾,有些激動地拔高了聲音:“老二,你知道了還這麼冷靜,是什麼意思?你要真有了另外的兒子,你讓我家小七怎麼辦啊?你可不能這樣啊!”
目光涼涼地看了看她,冷梟沒有給她解釋,反而冷聲問。
“你真的關心她?”
面色微暗,寶鑲玉一陣抽氣:“你這話什麼意思啊?我自己生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會不關心她?”
“大嫂!”考慮了許久之後,冷梟還是選擇了對她的習慣性稱呼,“我知道你的心裡在膈應什麼。”
心裡一緊,寶鑲玉面色蒼白。
他又知道了?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難道說那些事都沒能瞞得了他?
面色蠟青的她,愣了又愣,“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繼續不回答,冷梟寒着臉,只陳述自己的意思:“你該真心待她。”
聞言,寶鑲玉微擡的身體,噌地沉坐了下來。他真的是知道了!牙齒來回磨動着,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意味難明的低聲迴應。
“老二,我知道我非常的對不住她,那麼小的年齡就送她出去。不過當時的我,要是有多一點點的選擇都不會那麼做。我想關心她,想對她像可心那樣好,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你懂我的感覺嗎?”
眸色沉沉地盯着她,冷梟沒有答話。
垂下眸子,寶鑲玉不知道在笑還是在哭,肩膀抽動了一下,一直沒有再擡起頭來,雙手將自己的臉捧在手心裡,吸着鼻子,聲音哽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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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捂着心裡,難道就不矛盾嗎?……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有多想對她好。只是每次我看到她,我又……我又無法壓抑下去……那種恨,那種恨……”
含糊其辭地說着,寶鑲玉猛地又擡起頭來,看着冷梟時的眸底,溼潤得一踏糊塗,聲音啞得像是滲了水般化不開。
“天底下,沒有不愛孩子的媽。我雖然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是我真的希望她能過得很好。老二,你答案嫂子,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好嗎?這件事你一定要圓滿的解決。她現在只有你,只有你一個人!”
抿了抿冷冽的脣,冷梟目光定定看她。
“我對她和你對她,是完全不一樣的感情,她需要你!”
垂下頭來,寶鑲玉神情有些頹然,“我知道,我會盡量的!”
這一回,冷梟沒有再反駁她,更不會回答她的那些問題。
兩人喝着茶,空間再次沉默了下來。
自到寶鑲玉以爲冷梟不會再說說,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耳朵邊上突然又響起他冷冽又悶沉的聲音。
“大嫂,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心裡‘咯噔’一下。
寶鑲玉心裡暗驚,現在對於他的任何話題,她都會心生不安。
“什麼事?你說。”
冷眉微微一擡,冷梟看人時候的眼神兒,特別的冷,特別的刺,壓迫感非常的強烈。寶鑲玉心裡一陣兒打鼓,生怕他問到冷老大的死亡。
然而……
她沒有想到,斟酌了半天的語氣,冷梟說出口的話,比他問起冷老大的死亡,還要讓她感覺到石破天驚,驚濤駭浪。一時間,心臟彷彿沉入了湖底深處,恐懼的記憶紮上了心頭。
“二十四年前,欺負了你的那幾個男人,你還有沒有一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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