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挑釁嗎?程一笙可從來不懼怕這個,哪怕對面,坐着的是一位嚴肅的老人,還是殷權的外公,她同樣也不怕。
程一笙並沒有迴應對方的質問,而是反問道:“外公,當初您的做法,就沒有考慮到殷權的感受嗎?您不是同樣把所有問題都丟到殷權身上?甚至您的做法,比我的更加惡劣不知多少倍!”
“你什麼意思?”本來就嚴肅的老人,此時板着的臉拉得更長,整個人顯得有些駭然!
他如此嚴厲的樣子,並沒有嚇住程一笙,她坐得極其端正,臉上的表情也同樣地嚴肅,顯然在進行一場非常正視的談話。她又一次反問:“您知道您走之後,殷權都經歷過什麼嗎?”
這種質問的語氣,讓白庭軒十分的不舒服,多長時間,都沒人如此質問過他,現在一個晚輩,還是個不算人物的人,竟然敢這樣跟他說話?但是他又想知道,她嘴裡說的,殷權都經歷了什麼?於是他暫時忍下了脾氣,打算聽完再跟她算賬。
於是,他搖了搖頭,脣角抿得更加靠下,簡直整個脣都要往下發展了。
程一笙說道:“殷權留在n市,並不是他捨不得殷氏,而是他要看看,他的爸爸會做到什麼地步,他也要監視着那兩個人。他一直將復仇放在心裡,他讓自己強大起來,他想開公司,他想創業,他自己在街頭髮過廣告,他一家家地去敲門攬生意,他忘了自己是殷家的孫子,他爲了自己的將來而努力着,就是想讓自己強大起來。他甚至還去了國外……”
說到這裡,程一笙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得不中斷了下來。這些事情,對於殷權是坎,而對於程一笙又何嘗不是?每次提及,她就要爲殷權心疼一次。
白庭軒已經爲她剛纔說的事震驚了,現在看她情緒難以抑制,他的拳也不由握緊了,想問她後面怎麼了?可是他又說不出口,他只能等着她繼續往下說去。
程一笙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控制住那種想哭的**,然後將後面的經歷說了出來。
白庭軒已經難掩他驚愕的表情,他瞪大了雙眼,原來殷權身上那股異於普通人的冷氣,是這樣得來的。
程一笙的心情完全平靜了下來,她看着他,認真地說:“如果,您認爲這些經歷都是一個男人的歷練,那我無話可說。我想說的是,殷權的心理,經過那件事情,他已經有了嚴重的心理障礙,比如說他不合羣,比如說他討厭女人,這些都是心理疾病,我能夠被他接受,這是一種幸運。不然的話,等待他的將是一生孤獨,這樣的結果,是您想看到的嗎?”
白庭軒忍不住問她:“他有沒有看過心理醫生?”
程一笙搖頭說:“最初我也不能確定殷權心理有問題,後來我也參閱過不少這部分的書籍,基本上可以確定他這是一種病態。”
“那你還不帶着他去看病?”白庭軒忍不住怒道。
程一笙說道:“每一個人心理上的治療,都有針對性。殷權的心理問題,已經將近二十年過去了,現在去治療當初的問題,無疑又要讓他將這些痛苦挖出來再想一遍,我看不得他血淋淋的傷口,所以我不認爲這樣對他就是好的。家庭和孩子,對他來講,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這些,都是我爲他做的。因爲我愛他,他是我的丈夫。這些都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說的重點是……”
她突然正了臉色,如果說剛纔他認爲那是質問,那麼此刻,纔是真正的質問。
“外公,您爲殷權做了什麼?他不同意離開,您就棄他而去,讓他唯一的靠山也沒有了。當初爺爺同意莫水雲進門,他就已經被殷權摒棄到心門之外,如今殷權的做法,無非是盡孝道而已。那麼您呢?我不能說您比爺爺強上多少,如果當初您能多經他些關心,也許他就不會成爲這個樣子。”
白庭軒已經完全愣住了,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現在程一笙說出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程一笙繼續說道:“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寧願在那個時候去幫助他。我寧願殷權沒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想他變成如此孤寂的一個人。”
白庭軒重重地一震,竟然有一種想哭的**,他盯着程一笙,一動都不動。
事後,他仔細想想,如果說他什麼時候被程一笙所征服,大概就是這句話吧!
他只顧着自己報仇,卻沒有想過殷權的感受。他只是想着殷權要爲他的女兒報仇,卻沒有想過,殷權那時只是一個孩子,他如何能夠承受住這一切?什麼能力都沒有,又怎樣報仇?
程一笙繼續說道:“一個人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那簡直太可怕了。我們無法想象,這個人活在世上是如何的孤獨,他看似在人羣中卻又在人羣外。認識我之前,殷權就是這樣的狀態!”
說完這些,程一笙重新看向他,認真地問了一句,“外公,您知道您錯哪兒了嗎?”
真是可笑!如果是以前,晚輩對他說這句話,他大概要家法伺候的。
但是此時他沉浸在這些震驚的話之中,竟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他來講是一種侮辱,他難過地說:“我真是沒想過這些,我沒想到殷權他……他會受那麼多的苦……”
看到對方認錯態度良好,程一笙心裡舒坦了,心裡想着,可以原諒他剛纔對自己的不禮貌!
程一笙立刻反敗爲勝,現在就是乘勝追擊的時候了,她擺好姿態,然後說道:“顯然,現在外公也在殷權的心門之外,您不妨好好想想怎麼溫暖殷權的心,看看您跟爺爺誰能先讓殷權真正的接受!”
有競爭者才能讓這位外公把視線移開,不再只盯着自己。她這個辦法,真是良計!
果真,一聽到跟殷宗正競爭,白庭軒立刻忘了程一笙,中氣十足地說道:“嗯,那殷老頭子怎麼是我的對手?他就會虛情假意的!”
“我看爺爺現在做得不錯,最起碼殷權對他的態度,不像以前那樣了!您要努力才行啊!您這些話要對殷權說,讓他知道才行!”程一笙出主意道。
此時的程一笙,已經凌駕於二人的矛盾之外,完全成了出主意的人。這就是她的本事,能夠迅速反客爲主。
白庭軒聽了程一笙出的一些主意外,走出門,準備回酒店。走着走着,他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兒呢?他的手突然一拍腿,喝道:“壞了,被她算計了!”
前面司機被嚇一跳,車子來了個急剎,如果以往白庭軒就要怒了,可是此刻他沒顧上這些,他光咬牙呢。明明他是去質問程一笙的,怎麼最後成了程一笙質問他了?還讓他認了錯,真是……真是奇恥大辱啊!
隨即,他又笑了,一個聰明的外孫媳婦總比個笨蛋讓他堵心的強,是不是?看來當初殷權也是被程一笙這份聰慧打動的吧。
他一揚手,說道:“開快點,趕緊回酒店收拾東西,我要今天就住到殷權家去!”
不住一起,怎麼跟殷權培養感情?再說上次他得討伐殷宗正,也沒好意思看看重外孫和外孫女,其實他想見的要命。不能讓那倆孩子以後只認殷宗正,得跟自己是一撥才行。
想完這些,他又百感交集起來。他對殷權的瞭解都是從電視上看到的,他只看到了殷權光鮮的一面,卻沒看到殷權吃苦的一面。程一笙說得沒錯,當初他的做法,的確是有欠妥當。他就一個女兒,就殷權這麼一個外孫,他真是被仇恨氣紅了眼,竟然敢放下殷權不管!
越想越後悔,看樣子以後他要好好表現,讓殷權充分地體會到家庭的溫暖才行。
程一笙那大家庭,又多了一口,這下可以想象有多熱鬧了。
白庭軒得意洋洋地出現在殷權家門口,大刺刺地走進門,殷宗正看着他身後跟進來的皮箱,不由問道:“白庭軒,你這又是要鬧哪樣?”
白庭軒十分高傲地斜了他一眼,然後輕蔑地說:“喲,這都看不出來?我當然是要住下了!”
殷宗正一聽就急眼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不行不行,你不能住下!”
“你能住,我爲什麼不能?”白庭軒質問道。
“這裡可沒有多餘房間了!沒你的地兒!”殷宗正趕緊找了個藉口!
“那我跟你擠一個房間我也得住!”白庭軒跟着說。
“我的牀那麼小,誰跟你擠一個,你變態啊!”殷宗正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一副怕怕的樣子。
白庭軒的脣角一抽,怒道:“殷老頭兒,跟你擠一個房間那是看得上你,你思想這麼齷齪,怎麼能教得好孩子?我在這兒已經沒家了,你們殷宅那麼大,你還是趕緊滾回殷宅吧!”
“哦,原來你是爲了孩子,我告訴你,兩個孩子姓殷,又不姓白。他們非常尊敬他們的太爺爺!”殷宗正得意地說。顯然他能夠提前好幾個月比白庭軒接觸到孩子,非常得意。
白庭軒聽了更氣,說道:“要是他們知道你這個太爺爺的虛僞,肯定會鄙視你的!”
“你才虛僞,你忌妒我你就說我虛僞?你纔是最大的虛僞!”殷宗正氣哼哼地說。
“我用得着妒忌你?你在我心裡就這麼一丁丁丁丁點位置!”白庭軒伸出小手指比了起來,顯示殷宗正的渺小。
兩人在客廳裡吵得叫轟轟烈烈,也不顧保姆月嫂們怎麼看。保姆月嫂們更是都躲進了房間裡不敢出來,平時有老爺子就更可怕了,現在又來一個比老爺子更厲害的,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有人打電話彙報給程一笙,程一笙無語了,看來這下子家裡算徹底熱鬧了。她想了想,然後給殷權打電話,問他:“老公,你聽說沒有?外公也要住我們家,現在正跟爺爺吵架呢!”
殷權皺眉,不耐煩地說:“這麼麻煩?乾脆把兩人都趕走算了!”
程一笙聽這話就知道殷權還是向着外公的,否則的話也不會順帶着把殷宗正趕走。誰讓殷宗正當初讓莫水雲進門呢,現在可是想彌補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程一笙問他:“老公,說實話,你願意外公和我們一起住嗎?”
殷權沉默了……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美麗的女人,母親帶着自己在外公家玩的時候,溫馨而又美好,沒有殷家的那麼多勾心鬥角,那算是他心裡一個旖旎的夢!
程一笙聽到電話那端殷權沉默,便知道答案了,她說道:“老公,我安排一下,讓外公住下吧!”
殷權回過神,問她:“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了?”
他的二人生活,怎麼一下子臃腫成這樣了?兩個難纏的老頭兒住他家裡,怎麼都是不方便的。可是外公剛剛到n市,如果他不讓外公住家裡,心裡又覺得不舒服。
顯然,白庭軒是除了程一笙外,另一個特殊的存在。
程一笙笑着說:“有什麼麻煩的?我爸媽不是一樣在那兒住着?就這樣了!”
殷權聽她語氣已定,便不再說什麼,轉言道:“對了,我怎麼才發現,這些事爲什麼都找你彙報?怎麼沒人跟我說?”
這是一種什麼狀況?他非常的不滿,看樣子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程一笙心想,他天天冷着張臉,一出現就把保姆月嫂嚇得夠嗆,誰敢給他打電話啊,當然都是跟自己聯繫。爲了不讓更多人遭殃,程一笙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是我媽跟我說的,問我要不要她勸勸。我說不用。好了,我現在就去看看,你不用操心了!”
林鬱文的確也給程一笙打電話了,她同樣躲在房間裡,不敢下去,吵得那麼兇,她下去了,會不會涉及到她?所以她給女兒打電話詢問,只不過比別人打得晚而已。
殷權一聽,程一笙一副管家婆的語氣,十分地受用,他也非常地享受這種感覺,嘴脣不由揚了起來,說道:“好吧,你去安排,我就不管了!”
程一笙吩咐別人打掃出一個空房間來,房間就在殷宗正的旁邊。不是她壞啊,而是殷宗正愛清靜,再加上沒人願意跟這位**oss當鄰居,所以只有他旁邊有空房。更何況,程一笙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兩位老人天天掐架,那不僅沒人刁難她,她還能成爲兩人之中的紅人。
想想未來被討好的生活,她心裡無比的舒爽!
程一笙把手頭的工作結了個尾,然後趕回家裡,殷宗正一看程一笙回來了,指着白庭軒對她說:“一笙啊,你瞧瞧這個人,非要厚着臉皮住咱們家裡來,趕緊把他趕出去!”
白庭軒說道:“別一口一個咱們家,一笙可是我的外孫媳婦!”
“你也說是外孫了,你好意思跟我比關係?”殷宗正得意洋洋地說。
程一笙笑着說:“爺爺,外公,是殷權讓我回來的!”
別的不說,單就爺爺來講,這精神頭兒比以前可足了不少,人說話也有力氣。看來吵吵架還是對身心有益的,這樣也好,兩個老人身體都好,那可是她跟殷權的福氣。
兩人一聽是殷權的意思,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程一笙看向白庭軒說:“外公,殷權已經吩咐人給您準備好了房間,讓保姆把您的行李拿到房間裡去吧!”
白庭軒立刻眉開眼笑,看向殷宗正說道:“怎麼樣?我外孫可是向着我的,一笙多忙啊,還特意趕回來給我安排住的事兒,可見我比你重要多了!”
瞧瞧白庭軒多上路,當初殷宗正繞了多大的圈子才明白討好殷權先討好程一笙,人家白庭軒立馬就回過味兒來,現在完全就拿程一笙當自已人看待,哪裡還有當初的疏離與質問。
程一笙則越來越體會到這牽制的好處,看似那麼大的問題,這不一下子就解決了!
殷宗正也知道殷權要是不想讓白庭軒住這裡,肯定也得把自己趕走,所以他沒那麼不好接受,只是顯擺地說:“最好的房間已經是我的了,你來晚了,哈哈,住進來又怎樣?住不了兩天你自己就受不了走了!”
殷權的主張,這是他的家,所以他跟程一笙住的房間最好。他最親的人是老丈人、丈母孃,所以他們的房間是第二好。孩子們的房間是第三好,那麼第四好的就是殷宗正的了。
白庭軒立刻看向程一笙,程一笙笑着說:“您的房間也是殷權精挑細選的,這樣您先上來看看,是不是滿意!”
白庭軒不願意得罪程一笙,這女人這麼厲害,回頭跟殷宗正站一溜的,哪裡還有他的位置?
於是他欣然答應了程一笙的建議,先看看再說,實在不行他就跟殷宗正擠一個房間,把殷宗正擠跑爲止!
程一笙帶着白庭軒走到房間門口開了門,殷宗正喊道:“哈,你的房間居然在我的旁邊,不行不行!”
兩個房間挨着,格局都是一樣的,也是陽面,這樣也算公平。
程一笙轉過頭爲難地說:“爺爺,房間都滿了,您不高興的話只能換房間,要不您住這間?讓外公住您那間?”
這還不是一樣?程一笙要的就是兩位老人住一起,時常掐着點,怎麼還可能給他換別的房間?
白庭軒躥到旁邊,推開門,看到房間裡的裝修跟自己的一樣,還沒自己房間乾淨,他哼道:“誰要跟他換?他不講衛生,我還怕得病呢!”
這下殷宗正更氣,叫道:“哼!我可沒說要跟你換,住一起就住一起,晚上你別睡覺,不然我錄你打呼嚕的聲音給大家聽。”
“我纔不打呼嚕,倒是你,磨牙的毛病還沒改吧,我看還是你晚上別睡覺了!”白庭軒笑呵呵地說。
程一笙看他們吵得正歡,也不去打攪,她留了人在上面,幫助外公安排行李。她下樓去吩咐今天的晚餐,她不知道外公的口味,於是給殷權打了電話問殷權,只可惜殷權與他分離時間過長,也不知道,這樣程一笙只能問外公身邊的人了。
快到了吃奶時間,兩個孩子聽到媽媽的聲音卻見不到媽媽,於是開始爭先恐後地大哭了起來,想引起媽媽的注意,趕緊進來啊,你回了家也不先看看自己的孩子?
白庭軒在樓上聽到孩子哭聲,這纔想起來自己是來看曾外孫跟外孫女的,怎麼把時間浪費在跟殷老頭兒吵架上面了?他立刻轉身往樓下走,殷宗正不知道他這是折騰什麼,也跟着他一起往下走。
白庭軒順着聲音就要進孩子的屋,被殷宗正一把扯住,殷宗正叫道:“人家一笙喂孩子,你進去算怎麼回事?”
白庭軒被鬧了個大紅臉,他又不知道一笙在喂孩子?他也沒這經驗啊!他的氣勢可算是降了下來,小聲說:“我這不是不知道嘛!”
殷宗正叉着個腰,挺着胸說:“不知道別人家的規矩,你可以問,要是再這麼無視,惹了殷權,到時候你被趕出去,小心我不替你說話哦!”
現在白庭軒真是萬分後悔自己之前怎麼就棄殷權跑了的?否則現在跟殷權最親的就是他,還容得下這死老頭子在這兒叫囂?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現在殷宗正撿到理了,白庭軒也說不出什麼,只好沒吭聲,在客廳裡坐下不理殷宗正。
可是殷宗正卻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在一旁叨叨白庭軒,什麼讓他先洗澡換衣才能抱孩子之類的。白庭軒本來不想聽的,結果又想了想,萬一殷宗正說得沒錯,那自己看到孩子還不能抱,這豈不是讓他不甘心?
於是白庭軒趁着孩子沒吃完,趕緊就跑去洗澡,還暗暗着急一定要快!
過不多時,白庭軒把自己弄乾淨,看到殷宗正已經抱着孩子坐在沙發上逗了,氣得他嘴都快歪了!他已經夠快的了,怎麼還慢了一步?
白庭軒快步走過來,看着殷宗正抱着一個粉嘟嘟的小娃娃,身上穿着水紅色的小褂,證明這是糖糖,他的心都快化了,激動地兩步上前,顫抖着說:“像、太像了,像殷權的媽媽!”
他伸着手過來想抱孩子,可是糖糖又不認識這個怪老頭兒,所以不斷地躲啊躲的,看得白庭軒好不傷心。
“糖糖,我是曾外公啊,是你外婆的爸爸,是你最親的人!”白庭軒都要泣淚了,聲音哪裡還有那麼硬氣?現在早就僞裝成了一個可憐的老頭兒,想着讓這個小娃娃可憐可憐他,讓他抱抱。
都說隔輩親最要命,像這種隔了兩輩的自然更要命,反正在孩子面前,還要什麼架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都不知道外婆是什麼,她纔不要理這個奇怪的人。她努力地躲,手還指着媽媽所在房間的門口,嘴裡“呀、呀”地叫。
殷宗正臉上早就笑開了花,逗着她說:“糖糖,這是你曾外公啊,嘿嘿嘿嘿,你就可憐可憐他,讓他抱抱好哇?”
糖糖使起了大小姐脾氣,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氣着叫,小頭還搖着。
白庭軒滿臉受傷。
殷宗正得意地說:“哎呀,我幫你說過了,可是糖糖公主不買賬,沒辦法呀!”
白庭軒在一旁鬱悶地看着殷宗正這廝逗孩子,他一伸手,小傢伙就叫,真是氣煞他也。
過不多時,程一笙抱着糖豆就出來了,糖豆剛吃飽心情正好,嘴裡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唱着什麼就出來了。
程一笙看到客廳副景象便知發生了什麼,她笑着走到白庭軒身邊坐下,對糖豆說:“糖豆,這是你的曾外公,讓曾外公抱抱啊!”
她心裡暗想這叫法真是夠奇怪的,爺爺那邊是太爺爺,外公這邊是曾外公,一個北方叫法一個男方叫法。沒辦法,誰讓殷權的祖籍在南方呢。
白庭軒感動地就想接過糖豆,媽媽讓他抱,那自己就沒意見,所以小糖豆很配合地就讓這個陌生的什麼所謂外公的人抱了。
白庭軒哪裡抱過這麼小的孩子,沒骨頭似的,他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孩子,程一笙教他一番,他才抱穩。
這下,他好好地端詳着糖豆,點頭說:“糖豆像殷權,將來肯定錯不了,就是這個名字嘛……”
程一笙嘴角抽了抽,這名字好像是隨意了些啊,但是那是殷權起的,沒辦法啊。乾脆不解釋了!
糖豆衝着白庭軒笑,搞得白庭軒很是激動,好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一般叫道:“他衝着我笑呢,哎呀,真是……”
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程一笙看着自己兒子這麼給面子也非常的高興,一個勁兒的笑。
一邊糖糖啃着手看媽媽盯着糖豆笑得那麼開心,心裡想着自己剛纔是不是做錯了?要不媽媽怎麼不看自己笑呢?她的小腦子轉不過彎來,這個老人家是誰啊?
人家糖豆纔不管那麼多,他同樣轉不過彎來,反正媽媽讓誰抱,他就讓誰抱,反正他不會說話,也不用費力去記應該叫誰。
糖糖糾結了半天,還是沒讓這個奇怪的人抱自己,縮在太爺爺懷裡看着糖豆。還好媽媽一會兒就去廚房了,她心裡放心了一些。
白庭軒一個勁兒地誇糖豆啊,殷宗正也不說話,難得地附和,心裡卻陰險地想,等殷權回來,就有你好看的了。
結果,沒一會兒殷權回家了,他一看到客廳這番熱鬧景象,心裡莫名的有一種溫暖,以前他真是沒想過會過這種熱鬧的日子,他曾經的印象中,自己的家就是黑與白,他一個人冷冷清清,那時他覺得,他的生活就應該是那樣的。可是現在,他體會到了人多的感覺,似乎已經回不去那種孤寂的日子。
白庭軒高興地抱着糖豆走過去說:“殷權啊,你看你這個兒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眼神炯亮,真是像你,這孩子將來可了不得啊!”
殷權一聽,勾起了脣角,來了興趣,不由說道:“外公還懂得這個?那您看看糖糖怎麼樣?”
白庭軒想到糖糖那小丫頭不買自己的賬,心裡就不樂意說,但是不說的話,又恐殷權不快,於是只好想着應付兩句,他沒看到殷宗正都快繃不住的笑了。
“糖糖啊,挺好看!”
“沒了?”殷權有些意外地問。
白庭軒點頭,“啊,是沒了!”
殷權的臉,當下就沉了下來,他說道:“我去看看一笙!”
然後他走進客廳,冷聲問:“太太呢?”
保姆趕緊小心翼翼地恭敬說道:“先生,太太在廚房!”
殷權擡腳,向廚房走去。
白庭軒有點納悶地看殷權突然就變了,然後無意中看到殷宗正奸詐的笑,他不由怒道:“殷宗正,你又給我下什麼埋伏了?”
殷宗正樂呵呵地說:“我可什麼都沒做啊,你埋怨我,真是沒有道理!”
白庭軒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殷權。看來殷權真是有問題了啊,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廚房程一笙看到殷權臭着臉就進來了,不由問他:“老公,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
殷權哼道:“外公誇了糖豆半天,竟然只誇了糖糖一句,我的糖糖多好!”
程一笙不由笑道:“這件事啊,這可是有原因的,剛纔糖糖說什麼都不要外公抱,糖豆表現得很好,不認生,估計就是這個原因了,你也彆氣。外公沒和糖糖交流感情,自然不知道糖糖身上有什麼優點了!”
殷權臉色稍緩,但表情還是臭的。
程一笙輕拍他說:“好了,你去換衣服哄糖糖吧,我再叮囑幾句就好了!”
爲確保今天晚餐不出意外,所以程一笙親自盯着。
殷權說道:“對了,我怎麼沒看到爸媽?”
這個時間,岳父應該下班了,岳母也沒看到人啊!
“哦,我媽下午回家了,今晚他們在家睡!”程一笙說道。
殷權眉頭微擰,問她:“是不是爸媽覺得家裡太鬧了?”
程一笙笑道:“你想多了。他們喜歡熱鬧,只是希望這兩天你們能好好培養感情!”
殷權暗暗思索,看來明天得他親自去接兩老。說實話,那件事出了之後,給他溫暖最多的,不是爺爺也不是外公,而是岳父和岳母。不誇張地說,岳父跟岳母對他,真的比對程一笙要好。
他沒有對程一笙說自己的想法,轉身出去洗澡換衣,然後從殷宗正懷裡抱起糖糖。
白庭軒還自作多情地想,殷權不抱糖豆,大概是想讓糖豆跟自己多培養感情的吧,結果看了一會兒,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殷權細聲哄着:“糖糖寶貝,今天有沒有想爸爸啊?”
糖糖心裡正忐忑着是不是落了糖豆的下風,此時看自己的靠山回來了,當然要好好表現,然後她就努力地衝爸爸笑着。
殷權這叫一個心花怒放啊,糖糖今天真給面子!他忍不住親了親寶貝糖糖,高興地說:“呀,我們小公主,今天心情很好嘛!”
糖糖又是一陣咯咯地笑。
父女倆互動的很是愉悅。
白庭軒看得眼都直了,這是他剛認識的殷權嗎?殷權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此時的殷權,身上哪裡有一絲戾氣?像是任何一個慈愛的父親一樣哄着孩子,就是個普通的男人。
這一刻,白庭軒對程一笙的話深信不疑,她說得沒錯,家庭與孩子的確是治療殷權心理疾病的最佳良藥。白庭軒對程一笙,已經由接受轉爲了欣賞,這個女人不只不簡單,對殷權的心思,用得也是極深。想來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看得如此透徹,又或者說沒有如此的魄力自己去治丈夫的心理疾病。
他也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加倍地對殷權好,來彌補自己過去的錯誤!
這時候,白庭軒也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看來想討好殷權,不只對程一笙好,還有一個重要的,是這個糖糖。原來殷權偏心的是糖糖啊,他還以爲殷權偏心的是兒子,沒想到殷權是重女輕男。
怪不得殷宗正抱着糖糖不撒手,努力地討好賣乖,原來爲的就是這個。
白庭軒努力地想着,怎麼跟糖糖搞好關係呢?想了想,他抱着孩子湊上前來,有點諂媚地笑着說:“喲,我才發現,糖糖的皮膚真是好,像一笙了吧!”
殷權看過去,有點莫名其妙。
白庭軒裝成就是這樣的表情說:“瞧瞧,粉白粉白的,殷權你看你長得黑,一笙那麼白,這孩子有福啊。都說女孩像爸爸,眉眼像你,模樣像了一笙,都是你們兩個人的優點,這孩子將來真是差不了啊!”
殷宗正不屑地撇撇嘴,真是能掰,爲了討好人,節操都不要了?
果真,殷權聽到這話,脣角立刻彎了起來,顯然對他的話非常受用。殷權點頭說道:“不錯,糖糖是繼承了我和一笙的優點,不僅如此,糖糖的性格也像一笙,好得很!”
白庭軒說道:“哎呀,女孩子的性格像一笙,那肯定討喜呀,殷權你真是有福,女兒這麼優秀!”
殷權臉上笑意更大,看向他說:“外公,我們都不知道您的口味,一笙爲了這頓飯花不少心思,要是有不合胃口的,您就直說,明天讓一笙換別的菜色!”
真是有用,怪不得殷宗正一個勁兒的討好糖糖,原來如此。白庭軒笑着說:“我一個老頭子,挑什麼食?你們年輕人要工作,以你們爲主就好了!”
現在就算這菜再不合胃口,他也不會說的,先把關係搞好了再說。
程一笙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白庭軒的滿臉堆笑,她有點驚訝,這還是她上午見的那個表情嚴肅嚇人的老人嗎?現在的外公,簡直就像是一個笑眯眯的和藹老人。果真競爭的威力很大啊,如果沒有爺爺在這兒,相信外公不會變成這樣的。
她看到糖豆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臉地渴望,知道孩子想找自己了,但是卻沒有直接伸手,她不禁有點心疼,糖豆這個孩子,簡直太貼心了,顯然不受爸爸待見的糖豆,少了糖糖的自由與肆意。
程一笙心中一軟,走過去說道:“外公,您抱累了吧,我抱一會兒,您先歇歇!”
白庭軒正跟殷權套近乎呢,見程一笙如此說了,他便把孩子給了她,這麼大歲數果真不行了,抱會兒孩子手都酸了,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擡得起來。
糖豆總算進了媽媽懷裡了,他享受地躺在媽媽懷中,得意地看着糖糖笑。糖糖啃着小手心裡妒忌極了,早知道能讓媽媽抱,她還不如剛纔也讓這個陌生老頭兒抱呢!可是現在……
她天真地望了一眼抱着她的老爸,憂桑地想,也只能這樣了,不然一個靠山都沒了。
飯馬上就做好了,幾個人落了座,白庭軒一看,驚訝地說:“喲,這些菜竟然都是我愛吃的!”
程一笙笑着說:“外公,我們都不知道您的口味,只能問您身邊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我們做的是否規範,您嚐嚐,不合口味兒了,我們再改!”
程一笙就是這點好,雖然她現在佔了上風,可她仍舊是不驕不躁,態度謙恭,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如此一來,白庭軒對她的欣賞,又上升了一個等級,心裡無比的受用。
殷宗正不由撇了撇嘴,這什麼待遇啊,他剛住進來的時候,可沒這待遇。
程一笙緊跟着說:“爺爺,您喜歡吃的菜在這邊,今天我讓大廚改了一個口味,換個樣子新鮮一點!”
她當然不能讓爺爺失望了,兩個老人要儘量平等對待,這樣才能減少矛盾的產生。
殷權看到他這長袖擅舞的妻子,心裡真是欣慰,不由脣邊笑意更大。其實她不這樣做,他也一樣地愛她,只是這樣做的程一笙,讓他對她的深愛,越發的無法自拔,並且沉浸其中,根本就不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