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雲帆沒有想到的,如果李雲帆不把案子的大致情形跟童老師講,童老師恐怕想不起這件事情。吃中藥,要有藥引子,話題也需要一個由頭,記憶深處的一些東西,是需要一定的媒介才能浮現到眼前來的。
童老師重新坐到椅子上,他吩咐童美伶倒茶,被李雲帆攔住了。
大家坐在椅子上,靜等下文。
老人的額頭上有三條很深的橫溝,橫溝裡面儲存了幾十年歲月的滄桑和風雨。
童美伶站在童老師的背後,輕輕地揉捏着父親的雙肩和脖頸。
“一九六九年——五一節,美豔回來看我們。”
,時間在六月三十號之前兩個月。
“他賣了不少東西,我們養了她二十幾年,結婚以後,從來沒有拎這麼多的東西,我就知道一定是周銀鎖讓她拎來的,我估摸,她回來一定有事。”
“她想幹什麼?”
“美豔先跟老伴說,她娘心軟,就跟我說。”
童美豔說的內容很可能和案子有關係。
“美豔想向我們借錢。”
“借錢?借多少?”
童老師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童老師,是多少?”
“一萬。”
“一萬?”童美豔一定遇到了特殊的情況——這個特殊的情況很可能就是周銀鎖遇到的情況,當時,上面正在調查周銀鎖貪污和挪用公款的問題。
“你們借了嗎?”
“後來,她娘說服我,借了兩千塊錢,這一萬塊錢是她兩個妹妹的嫁妝錢,我們老兩口攢了多少年,我們把錢借給她,是想讓她和姓周的斷掉,她也同意了,可事情過去以後,她還是和姓周的結婚了。”
“童美豔有沒有說爲什麼借錢呢?”
“我們怎麼問,她都不說,我們以爲她用了公家的錢,她當時在門市部站櫃檯,每天下午把營業款彙總了以後送到信用社去——我們以爲他挪用了營業款。”
“兩千塊錢,童美豔后來還給你們了嗎?”
“還了。”
“什麼時候還的呢?”
“兩個月以後吧!”
“是在六月三十號之前,還是之後呢?”
“這——我已經記不得了。”
在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童美豔突然向父母借錢,這可能和周銀鎖化險爲夷,峰迴路轉的人生變故有關,填補虧空以應付上級的調查,需要錢,賄賂有關領導逃過此劫,並逢凶化吉,更需要錢,這筆錢應該不是一個小數目。
童老師也是這麼認爲的:“我早就說姓周的不是什麼好鳥,一定是出了大紕漏,纔對他姐夫和姐姐下手的。姓周的當上供銷社的副主任和主任,一定和你們辦的案子有關。這龜兒子,我女兒算毀在他的手上了。”童老師的臉都憋青了。
“童老師,你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要,我代表鄭局長感謝您和您女兒對我們工作的大力支持。”
“李局長,請你轉告鄭局長,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美豔雖然是我的女兒,但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人作孽,尤可說,自作孽,不可活,這個道理,我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