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材料,談話記錄,談話記錄一共有九份:鄭峰和李雲帆認真仔細地閱讀和研究了這九份談話記錄,下面,我們就來看一看這九份談話記錄吧!第一份談話記錄:詢問人是譚曉飛,記錄人是向陽;談話地點在郭筱竹的家;談話對象是郭筱竹的家人,他們是郭筱竹的爺爺郭根生,奶奶郭劉氏、父親郭有才,母親陳二連,還有郭筱蘭的父親郭有文,母親王桂英。譚曉飛和向陽介入此案,就已經說明他們已經認定郭筱蘭是死於非命。我們也能從以上材料中得出一個初步的判斷。
這是一次非常困難,至少是一次比較混亂的談話。所以,請大家的耐着性子往下看。內容如下:問:郭曉蘭來花家村多久了?回答:剛來沒兩天。(郭根生)都怪我啊!這身體總是不爭氣。(郭劉氏)都怪這孩子太孝順。(郭有才)郭根生是郭筱蘭的爺爺;郭劉氏是郭筱蘭的奶奶;郭有才是郭筱竹的父親。問:她經常到花家村來嗎?答:只要一有空就來看我們。(郭劉氏)問:在郭筱蘭來的這些日子裡,有沒有和誰接觸過呢?答:沒有,她除了到大塘去洗衣服和挑水,平時都呆在院子裡面,連集上都不去。
(郭劉氏)補充說明一下,在距離花家村兩里路的地方有一個集市,叫徐集,那是泗水縣最大的集市,一到趕集的日子,滿大街的魚腥味,即使不趕集的時候,也有一股很重的魚腥味。每個月的一號和十五號是趕集的日子。答:對了,筱蘭只和桂子有來往。(郭筱竹)答:筱蘭還幫瞎子拎過水。(郭劉氏)問:瞎子是誰?答:瞎子是我們村的五保戶,叫花長雲。(郭筱竹)問:幫瞎子拎水,我咋不知道?(郭根生)答:是筱蘭跟我說的,這孩子心太善,她說瞎子一個人生活,太可憐。
(郭劉氏)問:一個一個說,這——桂子是什麼人?答:桂子和筱蘭以前是同學。桂子也是我們花家村的人,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去年死了爹,書也讀不下去了。(郭有文)郭有文是郭筱蘭的父親,他在縣中學教書——是一個物理老師。問:桂子是男孩還是女孩?答:女孩子。問:桂子家住在什麼地方?答:桂子家住在後村。問:郭筱蘭和桂子接觸一般是在你家,還是在桂子家?答:都是筱蘭到桂子家去,桂子家很窮,一般不往別人家跑,筱蘭每次到花家村來,都要帶一些不穿的衣服還給桂子家。
問:桂子家在後村什麼方位?答:在西頭——西頭第二家。問:郭筱蘭到桂子家去要從花家大塘的蘆葦蕩穿過去嗎?答:不錯。現在想一想,我們還真是大意,八成是筱蘭到大塘去,或者穿過大塘的時候,讓什麼歹人盯上了。問:從前村到後村,路上有沒有人家,我是指花家大塘附近有沒有人家?答:沒有人家。(郭有才)答:人家是沒有,但有一個祠堂,祠堂裡面是學校。(郭劉氏)答:不錯,祠堂裡面是學校。(郭有才)問:祠堂裡面有人住嗎?答:瞎子花長雲住在裡面。
問:這個叫花長雲的,家裡面還有什麼人?答:就他一個人,十幾歲的時候得天花,耽誤了,眼睛瞎了,生產隊照顧他,讓他住在祠堂裡面,順便照應一下祠堂,其實,祠堂也沒有什麼好照應的,就幾間破房子。答:對了,花長雲就是花三妹的叔叔。(郭曉竹)問:既然是花三妹的叔叔,爲什麼不和他哥哥花長鬆住在一起,還要讓生產隊來養活呢?答:花三妹家只有三間房子,九口人,那還能容得下花長雲呢?我爹在大隊當書記,他和生產隊商量,讓花長雲住進了祠堂,順便照應一下祠堂。
(郭有才)問:花長雲一點都看不見嗎?答:一點都看不見。問:眼睛是什麼時候瞎的呢?答:十三歲的時候得天花,後來就看不見了,他從小就喜歡讀書,也喜歡聽書,街上有一個茶館,有一個姓汪的瞎子在那裡說書,長雲有事沒事,都會去聽書,因爲他是小孩子,別人也不收他的錢,眼睛看不見以後,就跟汪瞎子學說書,汪瞎子死後,他曾經跟戲班子到外面闖蕩過幾年。(郭劉氏)問:他爲什麼不接着在街上說書呢?答:汪瞎子有一個大徒弟,汪瞎子死後,大徒弟在茶館說書,花長雲沒有地方去,就跟戲班子走了。
問:他能做什麼?答:他會拉胡琴,也會說書,後來,遇到自然災害,請戲班子唱戲的人越來越少,戲班子就解散了。花長雲就回到了花家村。問:那他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呢?答:生產隊會安排人幫他洗洗縫縫,不過大部分時候,全靠他自己。問:靠他自己?答:他自己摸索着——也能做一些事情,一件事情做習慣了,摸索摸索就能自己做了。在看到這裡的時候,鄭峰和李雲帆有一段對話。“老李,這個譚曉飛很像你啊!”“像我什麼?”“考慮問題非常深入和細緻,這不是你的風格嗎?”“這不也是你的風格嗎?”“我們再往下看——”問:花長雲能做哪些事情呢?答:自己燒飯,自己到大塘拎水,自己洗衣服。
問:祠堂離大塘有多遠?答:穿過蘆葦蕩就是,祠堂在大塘的西邊,百八十步的樣子。問:郭筱蘭到桂子家去肯定要經過祠堂嗎?答:對,只有那裡有路,我們這裡河道多。在這段談話記錄的後面,用訂書機釘了一張紙,有十幾行字,是補充說明,這段文字應該是在譚曉飛和向陽進行實地考察後補充上去的:祠堂在距離大塘一百五十米左右的雜樹林裡面,在祠堂的後面,有一大片樹林,樹林和蘆葦相接,在樹林和蘆葦的交接處有一個石橋,石橋的西邊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大河,這條河的名字叫泗水河,泗水縣就是根據這條河命名的。
石橋的東邊是花家大塘,一條寬十二三米的河道將花家大塘和泗水河連接在一起。前村通向後村的路就在祠堂的東邊的院牆外。在花家大塘的東邊也有一條不知名的由西北而東南的大河,也有一條兩百米左右長的河道將花家大塘和這條河連接在一起,郭有才說的沒錯,從前村到後村,確實只有一條路。問:祠堂距離郭筱蘭出事的碼頭有多遠?回答:在祠堂東邊的碼頭能看到筱蘭挑水的碼頭。(郭有才)在這段文字的旁邊也有幾行字,是譚曉飛和向陽實地勘察後補充上去的:兩個碼頭之間相距兩百多米,在兩個碼頭之間的蘆葦叢裡面,有一條不甚明顯的路,應該是捕魚人踩出來的。
從這份談話和補充材料上,我們能明顯地感覺到:譚曉飛和向陽思維的觸角很深,他們把能想到的和很難想到的細節都想到了。問:花三妹是在哪一年出事的呢?回答:是在一九五九年出的事——是秋天,現在想一想,三妹死的很蹊蹺啊!(郭劉氏)問:花家人沒有發現問題嗎?回答:她家娃多,沒有往別處想,三妹她娘喊了幾嗓子,就用一張席子埋了,在花家村,沒有人往這方面想,你們可以去找花家人談談,他們或許會知道一些情況。(郭有才)問:花家人在安葬三妹之前,沒有給花三妹擦身子換衣服嗎?回答:不知道,照理,是應該這麼做的,你們找花長鬆問問。
我估計花家人沒有給三妹換衣服,前面,我已經講了,花家很窮,哪來新衣服給三妹換呢?(郭有才)問:是誰把三妹的屍體打撈上來的呢?答:有好幾個人,郭常寶,花木匠,還有郭侉子。答:還有你爹和郭隊長。(郭劉氏)答:對,還有我爹。問:花三妹的屍體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呢?答:在大塘西北角,距離碼頭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郭劉氏)問:你講的碼頭就是郭筱蘭挑水的碼頭嗎?答:不是,是大塘對面的碼頭,花長鬆家住在後村——在後村的西頭第四家,和桂子家只隔一戶人家,大塘的北岸一共有三個碼頭,我講的碼頭是西碼頭——和咱家的碼頭對着。
問:花三妹也是在碼頭洗東西或者挑水的時候出事的嗎?回答:不是,三妹是在岸上割蘆柴的時候出事的。嬸子到大塘找三妹的時候,看到塘邊有兩捆蘆柴,還有兩堆沒有來得及捆的蘆柴。對了,我們到塘邊的時候,看到靠水的蘆柴都被割得只剩下一小片。(郭有才)問:岸上的蘆柴都割乾淨了嗎?蘆葦蕩的蘆柴有很多,花三妹爲什麼要以身犯險呢?她不過是一個十四歲大的女孩子。回答:生產隊把蘆柴都分到各家各戶了,那裡是三妹家的蘆柴。早些年,咱們這裡很窮,蘆柴對村裡人來說,可是咱們的命根子,油鹽醬醋、針頭線老、穿衣磨鞋,全指望它了。
(郭劉氏)問:衣食父母?此話怎麼講?回答:咱們村除了靠地裡面的收成,就是水裡面的收成,水裡面的收成就是魚,除此以外,就是蘆柴,咱們村家家戶戶編蘆蓆,逢趕集的時候就拿到街上去買。所以,蘆葦對鄉親們來講,是很精貴的東西。問:花三妹出事的地方距離祠堂有多遠?答:靠着——大概有三四百米的樣子。在這行字的旁邊也有幾行字:花三妹出事的地點和祠堂之間有四百米左右,距離西碼頭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西碼頭就是祠堂東邊的碼頭。
問:花三妹出事的時候,蘆葦割了多少?我的意思是村子裡面的人家都開始割了嗎?答:花三妹出事的時候,蘆葦還沒有完全成熟,三妹家不是窮嗎?她爹讓她割一點回去,先編幾張蘆蓆,好淘換寫錢買些糧食,人多糧少,飢一頓飽一頓,日子難捱啊!他爹還想用蘆柴花編幾雙毛窩子,眼見着天要冷了。問:花三妹出事的時間,也是在黃昏嗎?答:對啊!和筱蘭出事的時間大差不離。問:世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答:秋天,天黑的早,六點鐘左右,天就黑了,秋天收工也遲,這時候,一般人家都在忙晚飯,不會有人到大塘來。
上工的人在地裡,更不會到大塘來。(郭有才)問:夏天一般什麼時候收工?答:夏天要到七點左右天才黑,秋天收工一般在六點到六點半之間。問:郭筱蘭出事的時間是在四點半到五點半之間,這時候,村子裡面是不是沒有什麼人?答:可不是嗎?這時候,人都在地裡幹活,在家裡的人都在燒晚飯。兇手瞅的就是這個時間。問:花三妹長相如何?答:花長鬆家雖然很窮,但幾個女兒是人見人誇,特別是那三妹,別提有多水靈、多標誌了,長到十三歲的時候,就有人家上門提親了。
(郭劉氏)問:十三歲就有人提親了?答:咱們這裡就這個習俗,女娃十三歲就可以找婆家了,那花三妹雖然只有十三歲,可出落的跟個大姑娘似的。要摸樣有摸樣,要身段有身段。花三妹死於非命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譚曉飛提出的所有問題都是圍繞這個來進行的。問:老人家,你們在花家村生活的多少年,對村子裡面的人一定知根知底。答:虎心隔毛,人心隔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要是在過去,我郭根生敢這麼說,可發生了這檔子事情,我的心裡就犯嘀咕了,鄉里鄉親的,萬一弄錯了,我怕不好見面,也不好說話。
(郭根生)問:這——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除了花家村,附近的村子,我們也要用梳子梳理一遍。答:老頭子,你跟公安同志們說說花二麻子兄弟倆的事情。(郭劉氏)問:花二麻子兄弟倆什麼事?(郭根生)問:奶奶,花二麻子兄弟倆啥子事情?(郭筱竹)答:老頭子,你就跟公安同志說說吧!他們會掂量的,這裡沒有外人,你們幾個都記住了,在這屋裡說的事情,就在這裡了,可不敢到外面去說。問:老人家,您就說吧!答:事情是這樣的,這花二麻子家,一共有弟兄兩個,家裡面的條件不錯,他爹花半仙是風水先生,還會給人家驅邪除鬼,能弄到一些活錢,可大兒子花老大癡癡呆呆的,身體倒是不錯,可就是不懂那事。
問:不懂什麼事?答:男女之事。以前,有人介紹過幾個,女娃在他家住不上一天就走了,好不容易說上了一個,送了彩禮,也訂了婚,可就在結婚的那天夜裡,新娘子哭哭啼啼地跑回孃家去了。問:後來呢?答:後來,花老大又找了一個,有才,你不是也知道嗎?你跟公安同志說吧!答:半個月以後就結婚了,結婚當天的夜裡,吃喜酒的客人散去之後,花二麻子跑進了新娘子的房間。(郭有才)問:這是花家人事先商量好的嗎?答:不錯,黑燈瞎火的,新娘子沒有看出來,這種事情只能瞞得了一時,後來終於讓新娘子發現了。
問:後來呢?答:新媳婦的孃家在山裡,很窮,兩個哥哥一直打着光棍,到三十大幾都沒有娶上媳婦,花家在訂婚的時候,給了親家一筆錢,事情發生以後,花半仙又給了一筆錢,這件事情總算捂住了。問:花家人不說,村裡人如何曉得?答:翠蓮一連給花家生了三個孩子——都是男娃,三個男娃長的和花二麻子一模一樣,村裡人咋能看不出來呢?再加上巧珍翻幾下舌頭,不就都知道了。問:巧珍是誰?答:巧珍就是和花老大結婚當夜跑回孃家的女人——她是郭隊長老婆的孃家人。
問:花二麻子沒有老婆嗎?答:有老婆,還有兩男兩女四個孩子。問:花二麻子爲人怎麼樣?譚曉飛問這個問題,是估計郭劉氏提及花二麻子,絕不會只爲這件事情,郭劉氏可能認爲郭筱蘭的死和花二麻子有關聯。答:花二麻子喜歡和村子裡面的女人動手動腳,有事沒事總愛往女人堆裡扎。答:對,在我們花家村,就數他最不正經。(陳二鳳)譚曉飛的猜測是正確的。問:在花家村,是不是有女人和花二麻子有染?答:有,還不是一個。問:都有誰?答:我是聽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肯定。
問:請你跟我們說說,我們是不會隨便說出去的。答:我們前村有一個,後村也有一個。問:前村是誰,後村又是誰?答:前村的女人是徐秀敏——徐秀敏是高大強的老婆;後村的女人是徐東風的老婆周懷珍。如果陳二鳳所說非虛的話,那麼,花二麻子就是一個淫棍,花家村有這麼一個淫棍,漂亮的女孩子可不就得小心一點。問:這兩個女人的丈夫都還在嗎?答:在。問:在,怎麼還任由他們胡來?答:徐東風小時候讓毛驢踢壞了下身,不能生養,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問:這個叫高大強也沒有生育能力嗎?答:高大強天生膽小怕事,特別怕老婆,又嗜酒如命,花二麻子口袋裡面有活套錢,經常給高大強灌黃湯。他和花二麻子經常在一起打麻將,經常向花二麻子借錢,他借錢,自然得讓他老婆還了。答:花二麻子是一個懶鬼,在生產隊幹活經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仗着家底厚實,他爹能苦到錢。(郭有才)問:郭筱蘭在出事之前,有沒有跟你們說什麼?答: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跟我們說。問:那麼,她的情緒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呢?答:沒有,她很正常,對了,這孩子喜歡唱歌,有事沒事,就會哼一些歌,十三號下午,她挑着水桶出院門的時候,就是哼着歌走的,她哼的歌,我還能記得呢?她哼的是《十五的月亮》。
(陳二鳳)第二份談話記錄,談話對象是花三妹的父母花長鬆和耿迎梅。談話地點在花三妹家,在場的還有四妹,大妹二妹已經出嫁了。在鄭峰和李雲帆看來,這份談話記錄非常重要。其實,大家都看出來了,這個案子牽涉到兩個案子——如果花三妹也是死於他殺的話。這兩個案子侵害的對象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性質是一樣的,瞭解花三妹遇害的情況或許對偵破“61。7。16”案有幫助,這是兩個重疊在一起的案子。問:請把花三妹出事前後的情況跟我們說說,好嗎?耿:那天,收工以後,我讓三妹到大塘割幾捆蘆柴來,三妹就去了,我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我要是知道,就不會讓她去了。
她是一個很乖的孩子,父母說什麼,她從不說一個“不”字。我幫她磨了刀,她就去了。到掌燈的時候,她爹問三妹怎麼還沒有回來,這句話提醒了我,我就到大塘去迎她,到了大塘,只看到幾捆蘆柴,沒有看見三妹,喊了幾聲,也沒有人答應,我就慌了,回村喊來了人,找到吃晚飯的時候沒有見到三妹的影子,郭書記和郭隊長——郭書記就是郭有才他爹,他在大隊當書記。他們喊了幾條船,找來了所有的馬燈,找到十一點多鐘,都沒有找到;第二天早上,郭書記、郭常寶、花木匠,還有郭侉子在水下找了一個時辰,最後,花木匠在碼頭附近的水草下面找到了三妹的屍體。
(耿迎梅)問:割蘆葦的刀呢?答:八成是掉到水底下去了,還有鞋子,也沒有找到。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你們來找我們,莫不是三妹的死也有些古怪?問:我們在調查郭筱蘭的案子的時候,有人提到了花三妹的事情,所以,我們也想了解一下花三妹出事前後的情況。答:照你們這麼說,郭書記的孫女筱蘭是被人——問:請你們回憶一下,花三妹出事,你們沒有發現什麼疑點嗎?答:沒有,我們沒有往其它地方想。(花長鬆)問:在安葬之前,你們給三妹擦身子,換衣服了嗎?答:家裡窮的連鍋都解不開,哪來衣服換呢?我給她洗了臉,梳了頭,在頭髮上紮了一根紅頭繩,還把二妹的鞋子給她穿上了。
(耿迎梅)問:花三妹會游泳嗎?答:在咱們花家村,沒有娃不會水的。郭有才說的沒錯,花家果然沒有給三妹擦身換衣。如果不是發生郭筱蘭這檔子事情,花三妹的事情可能不會有人再提起,兇手也可能永遠逍遙法外了。問:我們聽說,在花三妹十三歲的時候,就有人家上門提親了,有這回事情嗎?答:不錯,是有這回事情。問:你們答應了嗎?答:娃兒還小,還想讓她在家苦幾年,她下面的三個兄弟還小。回絕別人家的提親,這對攀親的人家來講,是一件非常失面子的事情。
問:都有哪些人家上門提親,是本村的嗎?答:不是本村的,是外村和街上的。問:外村是誰?街上又是誰?答:是公社劉主任,他有一個寶貝兒子。問:公社劉主任?這麼好的條件,爲什麼沒有答應這門親事呢?答:劉主任的兒子在公社衛生院工作,但是個瘸子,孩子她爹死活不同意。我們雖然窮,但應該讓女兒嫁一個沒有毛病的人,這是一輩子的事情。讓女兒嫁給這麼一個人,我們對不起花家的祖宗啊!花家雖然衰落了,但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啊!問:街上是什麼人?答:是開豆腐坊的趙家。
問:趙家有什麼問題嗎?答:趙家三代單傳,事不過三,到這一代就很難說了,我擔心香火難繼,如果三妹生不出兒子,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在咱們鄉下,女孩子要是生不出帶把的男娃來,是沒有好日子過的。答:趙家的老大得過癆病。說是治好了,我們心裡沒有底,想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把三妹嫁到趙家去。趙家的條件確實不錯。(郭長鬆)問:花三妹在出事之前,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什麼,比如說,什麼人對她特別關心什麼的?答:說過,她跟她娘說過,孩子她娘,你講給公安同志聽。
(花長鬆)答: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三妹跟我說,花二麻子對她很好。花二麻子是三妹堂叔,是旁支,不是親堂叔。問:怎麼個好法?答:三妹說,花二麻子給過她點心吃,還不是一次。問:三妹是什麼時候說這件事情的?是在出事之前嗎?答:對,花二麻子給三妹點心吃,是在趕集的時候。答:還有,有兩次趕集,我讓三妹挑了幾捆席子到街上去賣,在去的路上,碰到了花二麻子,二麻子主動要求幫三妹挑席子。花二麻子平時四體不勤,很少下地幹活,他幫三妹挑席子,這不是有點古怪嗎?三妹跟我說,在她的印象中,二麻子並不像鄉親們說的那麼磕磣。
問:“磕磣”是什麼意思?答:花二麻子在村子裡面名聲不咋樣,他經常和村子裡面的女人動手動腳,村子裡面有些女人也喜歡跟他耍,經常把他按在地上,扒褲子,往褲襠裡面塞一些刺撓人的玩意。花二麻子也喜歡這樣,不這樣,他心裡就不舒坦。問:花二麻子有沒有跟花三妹動手動腳?答:我也問了,動手動腳倒沒有,我跟三妹說,要她以後千萬不要吃花二麻子的東西,儘量少搭理她。三妹問我爲什麼?你們說,我能講實話嗎?不過三妹很聽話,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吃花二麻子給的東西,也沒有再搭理他。
問:除此以外,花三妹有沒有提到過其他人。譚曉飛之所以提這個問題,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如果花三妹死於他殺,那麼,兇手一定是花家村和花家村附近的人,並且,兇手肯定已經關注花三妹很久了,花三妹畢竟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她應該能感受得到一點什麼,花三妹顯然要比同齡人早熟一些,心理上的早熟,應該是和生理上的早熟同步的。答:沒有。問:除了你們,花三妹跟誰走的比較近,或者是對誰有好感?答:這倒有。問:誰?答:瞎子長雲,那長雲是三妹的叔叔。
答:長雲是我親兄弟。(花長鬆)答:三妹對她叔叔最好,只要有空,她就跑到祠堂去看長雲,有時候,幫他到大塘去提水,有時候,幫他燒飯,他叔叔最喜歡她,經常省些東西給三妹吃。第三份談話記錄,談話對象是花二麻子,談話地點在祠堂,談話時間是一九六一年七月十九日下午四點——四點五十。問:七月十三號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答:我在徐集街上。問:在街上?據我所知,趕集的日子是每個月的一號和十五號,十三號不是趕集的日子,你到街上去做什麼呢?答:我經常到街上去,不是打麻將,就是洗把澡,這有什麼奇怪的呢?問:七月十三號下午,你到街上做什麼去了?答:你們莫不是把我花老二當成了殺人的兇手?問:在案子沒有落地之前,誰都有嫌疑,我們要調查的對象不是你一個,郭筱蘭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難道不希望我們早日破案嗎?答:我可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問: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們不感興趣。譚曉飛這句話還是很有分量的。答:我在村子裡面的名聲是不好,但我絕不是一個壞人。問:你以前是不是經常給花三妹東西吃?答:沒錯,我是給過三妹東西吃。奇怪的是,後來,三妹說什麼都不願意吃我的東西了。八成是他爹孃跟他說了什麼。問:無緣無故的,你爲什麼要給她東西吃,莫不是有什麼想法?答:村子裡面的孩子——不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只要我碰到,身上有東西的時候,我都會給他們吃,如若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村裡人?問:郭筱蘭出事的那天下午你到街上去做什麼了,和什麼人在一起?答:別說你們是爲這個案子來的,就是我聽說筱蘭淹死,我都覺得可惜,那是一個多好的孩子啊!見人就喊,特有禮貌,學習還特別好,和他爹有文一樣,也是一個狀元的料子。
問:你只須回答我們的問題,不要東拉西扯。答:七月十三號的下午,我睡了一個午覺,張望高來喊我去打麻將,說缺一個腿子,我中午喝了一點酒,不想去,張望高硬把我從牀上拖起來,我就去了。問:張望高是什麼人?答:是徐集街上人,在街上開一個菸酒店。問:張望高的菸酒店叫什麼名字?答:叫“順風煙酒店”。問:你們麻將打到什麼時候?答:回村的時候,是村子裡面吃晚飯的時候,剛進村子,我就聽說筱蘭的事情,我還參加了打撈,不信你們去問一問村子裡面的人。
問:在一起打麻將的還有哪些人?答:還有胖子孫秉國、獸醫站的彭海。問:孫秉國住在哪裡?回答:孫秉國就住在張望高家的後面。問:你有沒有話要跟我們說嗎?答:說什麼?問:在花家村和附近,誰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答:你們就這麼肯定此人就是花家村和附近的人?問:兩年前,花三妹也在花家大塘淹死了,其情形和郭筱蘭遇害差不多。答:明人不說暗話,我在村子裡面的名聲確實不怎麼好,但我敢拿自己的祖宗發誓,我絕不會做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
問: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覺得什麼人可疑?答:在花家村,除了我喜歡做一些荒唐事情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所以,我說不出什麼來,不過,能做這種事情的人,一定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像我這樣的人,一有風吹草動,人家就會往我身上想。這不,你們不是找我來了嗎?花二麻子很有點自知之明啊!在這段談話記錄的後面還附了一張紙,上面寫了幾行字,內容如下:經調查,花二麻子確實給過很多孩子東西吃,有男孩,也有女孩。在花家村,大人們對花二麻子微詞頗多,但孩子們卻比較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