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帆看着王萍在“風陽縣——馬家集——八卦洲——勝利圩,榮光英”的下面劃了兩條波浪線。
談話繼續進行,同志們這次到夏清泉家來,不僅僅是爲了弄清楚銀手鐲的來龍去脈,更重要的是通過銀手鐲撥開重重『迷』霧,揭開“69——11。12”案的真相。
現在只不過是撕開了一個口子,口子裡面有些什麼呢?所以談話還得繼續下去。
“夏師傅,我們上次來,您爲什麼不說呢?”
“子豪的死,對榮家的打擊太大了,孩子他娘哭了多少天,現在又出了這種糟心的事情,如果再有什麼事情,榮家人怎麼受得了。”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被兇手藏在棺材裡面的女孩子可是無辜的啊!”
“這件事情確實蹊蹺,可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也不能隨便『亂』說啊。”
“這件事情和榮家有脫不了的干係,你們應該協助我們公安機關把這件事情搞清楚,這麼大的事情放在葫蘆裡面搖,總不是事啊!你們能心安理得嗎?”
“該說的,我們都說了。”
“從您剛纔的口氣中,我們能看出你們對榮子豪還是比較疼*的,當初,你們爲什麼極力反對他和夏曉筠的婚事呢?”
“我上次不說說過了嗎!關係太近,怕對後代不好,如果小兩口有什麼磕磕碰碰,大人之間不好相處。這件事情,你們可以去問問孩子他姨夫,他是個讀書人,知道的事情多。”霍先生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夏太太坐在一旁,默默無語,一臉憂鬱。
李雲帆本來是想向縱深推進,但步履維艱,什麼是“該說的”呢?夏清泉和夏太太所謂的“該說的”是不是“能說的”,或者是眼下“不得不說的”。
“夏師傅,銀手鐲是什麼時候加工的?”李雲帆還得從銀手鐲上追尋下去。
“是——是子豪出生那一年,當是曉筠已經兩歲了。”
“你們和榮家不怎麼走動,爲什麼要送佟海棠銀手鐲呢?”
“孩子他娘和我結婚的時候,是自己逃到尚夏村來的,光溜溜的,沒有陪嫁都沒有。”
“爲什麼?”
“老兩口不同意,她是從家裡面逃出來的,空着兩隻手,身上揣着大舅爺給的三十塊大洋。”
夏太太的眼睛裡面噙着淚,但沒有哭出來。
“老兩口爲什麼不同意?”
“他們嫌我是個手藝人,不體面,私下裡爲她定了一門親事,是縣城裡面的一個掌櫃,我知道了以後,就到縣城走了一趟,一打聽才知道,那個掌櫃是個開煙館的,就是鴉片館。”
“開煙館的?榮家以前是不是做過煙土生意?”
“沒——沒有——榮家怎麼會做那種生意呢?”夏太太道。
夏清泉顯然是說漏了嘴。夏太太及時加以掩飾。
馬德全提供的情況在這裡得到了證實。榮家堂不但做過煙土生意,而且還試圖犧牲女兒的幸福成就自己的發家史。
“本來,我是想和她一刀兩斷的,只要她過得好,我就沒有什麼牽掛了,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就不能再打退堂鼓了。我就娶了她。後來經過二妹、三妹和二姐夫的說合,老兩口才准許孩子他娘進門。我打銀手鐲,一是想答謝二妹三妹,還有光宗。二是想緩和一下關係。”
“想緩和關係,您應該討好榮老太太纔對啊!”
“可不是嗎!我單獨爲老太太打了一對銀手鐲,比這對還要講究,可老太太還是沒有原諒我。”
“何以見得。”
“我們從來都沒有看見她戴過那對銀手鐲。子豪他娘戴了一段時間也不戴了。”
在李雲帆的記憶裡,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二日,同志們在榮家墓地勘察現場的時候,佟海棠的手脖子上有一對明晃晃的金手鐲:“佟海棠是不是有一對金手鐲?”
“是,那對金手鐲是我娘給她的,按十六兩秤算,足足有六兩重。”夏太太道。
“榮耀祖讀過書,榮光宗有沒有讀過書?”
“光宗和耀祖一樣,從小讀私塾,長大後到縣城和省城讀書,後來因爲榮家的生意,光宗就沒有往前讀。”
“那麼,你們姐妹三人呢?”
“我們都沒有讀書,我們偷偷地跟着光宗學了一些文化,後來,二妹跟霍先生學了不少東西,讀了一些書。”
“霍先生就是您二妹夫嗎?”
“是。”
“根據我們的瞭解,最早,你們榮家在黑河寨是普通人家,後來是做了什麼生意發起來的呢?”+*小說 *wwW.*class12/
“榮家在龍華堡有一個茶葉鋪,後來在縣城和省城開了兩個『藥』鋪。”
“除此以外,還有其它生意嗎?”
“沒有,除了茶葉就是『藥』材。”夏太太隻字未提煙土的事情。從夏太太的言語之中能聽出她對榮家的怨言,但夏太太還是能分清內外的。但談話觸及到一些敏感問題的時候,她和夏清泉就會止步不前,原地踏步。
“夏師傅,從你們的談話中看,你們很少提到榮耀祖嗎?”
“那是你們沒有提到他。”
“榮小青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難產——還有產後風。”
“榮小青的母親死的時候,榮耀祖多大年齡?”
“不到三十歲。”
“不到三十歲,現在他多大了?”
“五十二歲。”夏太太道。
“這麼長時間,他爲什麼不續絃?”
夏清泉看了看夏太太:“不知道,興許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吧。”
“夏師傅,我們再換一個話題,好嗎?”
“您請講。”
“對於榮子豪的死,你們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沒有想過,沒有根據的事情,不好說。”
“榮家人都沒有提出異議嗎?”
“喪事辦完之後,我們就回來了,他們是怎麼想的,我們就不知道了。”
“一個好端端的年輕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沒有一點來由。”
“不知道。”
“根據夏曉筠提供的情況,榮子豪水『性』非常好,一個水『性』非常好的年輕小夥子,怎麼會連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呢?”
“誰知道呢?”
“車懷水的長子車之國溺水身亡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
“榮子豪的死和車之國的死如出一轍。”
“沒想過。”
“寨首之位,車家人坐了幾代人,您父親是怎麼坐上寨首之位的呢?”
“不知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當時還沒有出生呢?”夏太太道。
這個問題確實問錯了對象,現在,能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恐怕只有榮老太太一個人了。
除了銀手鐲的話題之外,所有的談話都是蜻蜓點水——全是水面上的文章,夏清泉夫『婦』不願意沉到水底去,但從他們的口氣和神情來看,水下面應該有一些東西。
李雲帆有理由相信,順着銀手鐲這條線索查下去,一定會有新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