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日的黃昏,老天爺突降冷雨,雨下得還很大。可謂來勢兇猛。
吃晚飯的時候,李雲帆和同志們看到一個人穿着雨衣,從小樑村方向而來,朝銀匠村方向而去,雨衣裡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雨衣裡面揣着什麼東西,後邊跟着一個人,這個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兩個人腳步匆匆。
吃過飯以後,大家聚在李雲帆的房間裡面討論案情。討論的內容有兩個方面:一是“69——11。12”案的『性』質,即兇手作案的動機,同志們第一次正式探討這個問題。但沒有結論『性』的東西,然而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夏清泉夫『婦』反映的情況,一定和“69——11。12”案有關係,而且還可能和榮子豪的死因有關;第二個方面是對卞一鳴和史可染南京——上海之行的期待,不知道他們的調查是否順利,不知道他們何時歸來。
八點多鐘的時候,雨中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敲的是葛家的院門,伴隨着敲門聲,還有急促的呼喊聲:“二墩子,快——快一點,我們要過河。”
“誰啊!下這麼大的雨,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這是二墩子的聲音。
“二墩子,你快一點!榮家老二出事了,要趕快送到縣城去搶救。”
“李隊長,榮家老二,您聽見了嗎?”王萍道。
“聽見了。”
“榮家老二不就是榮子傑嗎?”陳皓朝院門外看了看。
“走,我們過去看看。”李雲帆穿上雨衣推門而出,其他人穿上雨衣跟了出去。
黑暗之中,有四個人擡着一副擔架——實際上是一塊門板,一個人手上拎着一盞馬燈,照着幾個人腳下的路,這個人就是榮光宗,他打+*小說 *wwW.*class12/着一把雨傘走在隊伍的旁邊。他的後面跟着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她就是佟海棠。
門板上躺着一個人,身上蓋着一張塑料薄膜,看不清病人的臉,只能聽到微弱的呻『吟』聲。一個人側着身子,一隻手托住榮子傑的頭,另一隻手緊緊地按住榮子傑的額頭,手上是厚厚的紗布,紗布的中間已經被鮮血染黑。
“輕一點,輕一點。”
孟書記聽出來了,說話的人是劉醫生,吃晚飯的時候,從葛家院門口匆匆而過的人就是劉醫生。
擡門板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是茅隊長。他戴着斗笠,穿着蓑衣。
還有三個人焦急萬分地跟在後面,他們就是霍先生夫『婦』,另一個人是夏太太。
“劉醫生,這是怎麼回事啊?”孟書記邊走便問道。
“榮家老二騎自行車,不小心跌下來,把腦袋磕破了,血流不止啊!得趕快送到縣城去。”
二墩子跳上船,把船靠穩了。幾個人大呼小叫、七手八腳地把門板連同門板上的榮子傑輾轉騰挪到了渡船上。
“二墩子,請你把船劃到丁家灘,我讓大年把子傑送到龍華堡,然後再想辦法到縣城去。你先把茅隊長送到河對岸,茅隊長,請你去喊大年,你跑快一點。讓他把船準備好,在丁家灘等我們。”榮光宗焦急異常,所以顯得十分的慌『亂』。他嗓音沙啞,悲傷之極,言語中帶着一點哀鳴。
“榮老大,還要我去嗎?”劉醫生站在岸上,猶豫着。
“劉醫生,你得去,你在跟前,我心裡才踏實啊!。”
“那老太太怎麼辦?”
“我娘有海棠在跟前,沒有什麼大礙,海棠,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家裡照應我娘。”
“不行,我得去。”佟海棠已經上了船。
“海棠,你這不是添『亂』嗎?”
“老大,子傑他娘一定要去,子傑失血太多,說不定要輸血,有你們兩人在跟前,可保萬無一失。劉大夫,您說呢?”
“霍先生說得對,二墩子,快開船吧!別耽擱了,你把我們送到丁家灘就成。”
“姐夫,你們回去吧!也不知道我娘咋樣了。”
“光宗,你們路上可得小心啊!”
“大姐,二姐,有劉大夫在,你們就放心吧!我娘就交給你們啦!”
“站穩了,我開船了。”二墩子搖動雙櫓。
“等一下!”李雲帆大聲道。
“李隊長,還有啥事?”二墩子大聲道。
“船到龍華堡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最快也得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這樣吧!我讓縣公安局派一輛車子來,在龍華堡的橋頭等你們,陳皓,你跟他們去一下。如果太遲,明天早上再趕過來。李子榮,你到大隊部去打電話,越快越好,讓值班室派一輛車來,讓他們到縣人民醫院叫一輛救護車來,吉普車不好放擔架。”
“是!”李子榮像風一樣消失在雨幕之中。
陳皓也跳上了船。
“李隊長,謝謝你啊!”霍太太望着李雲帆感激涕零,夏太太則在抹眼淚。
“姐夫,你們快回去吧!告訴我娘,有公安局的同志幫襯,子傑會沒事的。”
二墩子將船劃到對岸,把茅隊長送上岸,茅隊長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船向南駛去。
大家目送着二墩子的渡船消失在黑暗和雨幕之中。
“霍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本來是一件好事,老大給子傑買了一輛新自行車,今天,子傑到龍華堡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在銀匠村前面的山道上,下坡的時候車剎沒有捏住,子傑從車上摔下來,額頭正好磕在石頭上,擡回家的時候,流了很多血,把劉醫生喊來,忙了一頓飯的功夫,血都沒有止住。這纔想到趕快送醫院。真是禍不單行啊!”霍先生所謂的“禍不單行”顯然包括榮子豪的離奇死亡,可能還包括髮生在榮家的案子。
在村公所的前面,李雲帆留住了霍先生夫『婦』。既然碰到了,那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李雲帆讓夏太太先回去了。
“霍先生,您是一個有學問的人,對於榮家的案子,您怎麼看?”在李雲帆看來,霍太太和榮老太太走得比較近,對於發生在榮家的事情,不可能一無所知。
“不知道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走,到村公所稍坐一會,怎麼樣?”
霍先生看了看霍太太,霍太太沒有反對的意思,她今天的態度不同於上一次,一張憂鬱的臉,經過夜幕和雨幕的渲染,更加憂鬱。
雙方坐定之後,談話正式開始,在坐的還有孟書記。
“現在,我們已經確定,無名女屍手腕上的銀手鐲,就是佟海棠那一對銀手鐲,榮子豪在溺水身亡之前,曾經和黑河村的『插』隊知青陶曼談過戀*,無名女屍就是陶曼。”
霍先生一臉沉思狀,臉因爲思考而變得更加凝重。
李雲帆需要的是回答,而不是一味的思考:“霍太太,您在榮家生活了很多年,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李雲帆望着一臉憂鬱的霍太太道,“比如說榮老太太爲什麼要到河東村去借您那對銀手鐲呢?”
霍太太道:“從小到大,我娘不管做什麼事情,從來都不跟我們說。我們又不好多問。”
“四年前,在榮家遷墳的時候,您當時也在場,無名女屍身上的銀手鐲,您也看見了,您當時爲什麼不跟我們說呢?”
“當時不是『亂』嗎!榮家遇到這樣的事情,誰還有心情想這些事情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女兒的怎麼能隨便『亂』說話呢?”霍太太說的是心裡話。
“那麼,您知不知道榮耀祖和佟海棠之間的曖昧關係呢?”
“有這樣的事情嗎?這怎麼可以,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你們是聽誰說的?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亂』說啊!”
“光華,耀祖和大嫂之間確實有那種關係。”霍先生終於開口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有一年秋天,老泰山過壽,大姐和大姐夫也到了。大姐第二天就想回去,三妹讓你勸大姐多住幾天,你忘了嗎?”
“不錯,是有這件事。大姐留下來住了幾天,大姐夫一個人回周莊去了。”
“我和三妹夫睡在二弟耀祖的北院,第二天夜裡,我起來小解的時候,看到耀祖出了北院,我就跟上去了……”
“你看到什麼了?”
“我看見耀祖鑽進了大弟光宗的房間。”
“光宗不在家嗎?”
“光宗到省城收賬去了。”
“我怎麼沒聽你說過呢?”
“這種事情能隨便『亂』說嗎?”
“光宗對海棠一向很好,她爲什麼要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呢?”
“公安同志,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霍先生,當說不妨。”
“有一次,我和光宗到龍華堡去看賽龍舟,當時,他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頭天晚上,我們到澡堂洗了一把澡,光宗問我,他那個東西怎麼少了一個。”
“什麼東西?”
“就是下身,男人下身不是有兩個**嗎?我一『摸』。果然少了一個。”
“難道——難道子豪和子傑是……”霍太太沒有說出榮主任的名字。她那張憂鬱的臉更加憂鬱了。
李雲帆想到了榮子豪和車之國的死:“夏先生,您見多識廣,對榮子豪的死有何高見?”
“李隊長,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包括車懷水的長子車之國的死。”“想過”,這就說明霍先生對榮子豪的死還是有疑『惑』的。
“您怎麼看?”
“這件事情很古怪。”
“很古怪?怎麼講?”
“我也說不好,一個人在船上好好的,怎麼會一頭栽到河裡面去呢?而且栽下去就不見了,撈上來,就不行了,就是一尊泥菩薩掉在水裡面,也應該有點響聲啊。特別是車之國。車之國溺水的時候,我也在岸上,從車之國栽到水裡,到撈上來,也就是一袋旱菸的功夫,人就不行了。這種死法,我活了這麼大,沒見過。”
敢情,對榮子豪的死亡有疑問的人,不僅僅是刑偵隊的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