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驍牽着溫曉東的小手進了門,反手將診所的門關上,往裡間他睡覺的房間走去,安慰溫曉東道:“在鄭叔叔這裡,曉東不用擔心。早飯溫曉東想吃什麼,叔叔就去煮給曉東吃!”
“叔叔,我吃過稀飯了。媽媽說我中午到叔叔這裡吃午飯,行嗎?”溫曉東怯生生地望着林智驍,心裡就怕林智驍不會答應,那他中午就得餓肚子了。
林智驍一聽就樂了,心想山區的小孩就是怕餓,便安慰道:“當然可以了!你媽媽將你交給叔叔照看,叔叔當然得管你中午飯,總不能讓你餓肚子,是不?咦,溫曉東,你媽媽怎麼突然要去上海呢?”
溫曉東聽林智驍問起,眼眶不由一紅,聲音低低道:“媽媽昨晚哭了很久,後來就跟我說要去上海找爺爺,跟爺爺一起住。”
林智驍心裡意識到潘虹哭的原因了,還是問:“你媽媽爲什麼哭呢?”
溫曉東目光迷茫地搖着頭,望着林智驍道:“我也不知道。我沒在學校惹事,也沒跟村裡的小朋友打架。我沒惹媽媽生氣,不知道媽媽怎麼就大哭起來,哭了好久纔去做晚飯。”
“哦。咦,溫曉東,你爺爺很少回家麼?”林智驍似乎漫不經心地邊問邊去淘米,準備做早飯。
溫曉東點點頭,道:“媽媽說爺爺到上海打工賺錢去了,上海離我們這裡很遠,爺爺又不好請假,就不回來了。”
林智驍心想也是,邊將淘米水倒進通往房間外面的竹管子,邊沒話找話問:“曉東啊,你爺爺每個月都寄好多錢回來給你們吧?”
溫曉東心裡以爲800塊錢已經很多了,立即自豪道:“是啊,爺爺每個月都寄800元回來給媽媽的。”
林智驍聽了一愣,心想一家三口800塊錢,連低保的標準都達不到,想來潘虹嫂子的生活很是艱難啊!
不僅生理上沒安慰,連生活上都沒保障!
這生活、心理與生理上的三重煎熬,難怪潘虹嫂子會悲從心底發而大哭!
剛送溫曉東去上學,林智驍就看到溫婷姑娘扛着一個老大的紡織袋,遠遠的沿着石板塊鋪成的村路走了過來。
瞅着溫婷這陣勢,林智驍馬上意識到紡織袋裡裝的應該是山藥粉製成的粉條,隨即想起昨天傍晚溫婷幫自己洗去髒衣褲上“山藥粉條”的事情來,不由尷尬一笑,心想這山區的小姑娘真是純樸!
溫婷送來的那一大紡織袋的山藥粉條,讓林智驍哭笑不得,也只能算了些錢後給收下了。
打開紡織袋子一看,裡面有半隻雞公,是連着頭脖子的一大半,還有一斤左右的山菇。
林智驍正要再掏錢,溫婷笑眯眯地道:“我媽說了,這半邊雞公肉是算給慕容醫生的出診費。我媽說慕容醫生是打城裡回來的人,這裡到青松坪老遠的,還爬了長長的雞公嶺,算些出診費是應該的。慕容醫生,將這雞公肉加些山菇燉好了,很香的,舀一些雞肉湯潑在山藥粉條裡,味道可好了!”
徹底的暈!這丫頭真把自己的那個當成山藥粉條了!
將來等她嫁了男人,見識過那東西的真正來處後,不知道會怎樣笑話此時她自己的無知了!
說着,溫婷幫林智驍將半邊雞公肉切成塊,用盆裝着,取七八朵山菇,一起拿到泉水渠裡洗淨,回來放進電飯煲裡去,按下電源按鈕。
林智驍見溫婷絲毫不見外,倒似在她自己家裡一樣,直把自己當成她哥哥了一般。
林智驍想想,這樣也挺好,認個乾妹妹,平常還會幫自己洗衣什麼的,挺不錯的。
想起中午溫曉東在這裡吃飯,林智驍開心地道:“正好中午煮山藥粉條泡雞湯給溫曉東吃。”
正幫林智驍收拾臥房的溫婷,聽說溫曉東要在這裡吃午飯,驚訝地擡起送來,望着林智驍問:“溫曉東?是潘虹嫂子家的溫曉東麼?他怎麼會在這裡吃午飯呢?”
林智驍見自己說漏了嘴,只得省去潘虹嫂子大哭一節,將潘虹嫂子要去上海找溫曉東的爺爺說了一遍。
溫婷顯然很同情潘虹嫂子的處境,道:“潘虹嫂子也真不容易的,一個人拉扯着兩個孩子,又要顧到山地裡、梯田裡的農活,真是難啊!慕容醫生,你說說,溫曉東他爸是不是很沒良心?”
林智驍不知溫婷爲何會說溫曉東他爸很沒良心,困惑地望着溫婷問:“你怎麼這樣說溫曉東的爺爺呀?”
溫婷很不屑地道:“兩個孩子,以爲每個月800元錢就夠了?真把潘虹嫂子當作免費的女傭呀?”
林智驍搖了搖頭,開導着溫婷道:“也許,溫曉東的爺爺在上海掙的錢也不多,這800塊錢興許還是從他牙縫裡給省出來的呢!大上海租房很貴的,生活費用也很高,想來溫曉東的爺爺也不容易吧。”
誰知,溫婷竟然大搖其頭道:“慕容醫生不知道,溫兵在上海掙的錢可多了,但錢卻養着其他女人了。”
林智驍聽了大吃一驚,小心地探頭望望外面,纔回頭對溫婷道:“話可不能亂講!這些事情你親眼見過麼?你說的溫兵,就是溫曉東的爺爺麼?”
“還能是誰!我哥在上海就跟溫兵住在隔壁,我哥說的,還能有假麼?”溫婷哼了一聲,生氣地說道。
得知潘虹嫂子的老公在上海還有一個女人的時候,林智驍心裡隱隱的替潘虹嫂子擔起心來。
一個男人將心移走了,再回來幾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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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溫兵每個月只寄800塊錢給潘虹,原來這800塊錢只是養兩個兒子的基本生活費,根本就沒有潘虹嫂子的份!
也就是說,潘虹嫂子必須在自食其力的基礎之上,再照顧好兩個兒子。
換句話說,潘虹嫂子只是溫兵家不僅免費,還得下田地勞作的保姆兼苦力!
林智驍邊在外間接診的房間取出聽診器等,準備開門接診醫患,邊爲潘虹嫂子明日的上海行考慮起來。
暗想心已不在潘虹嫂子身上的溫兵,應該不會容留潘虹嫂子住在上海。
如果從經濟角度來看,縱然另安排住處,溫曉東的讀書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以溫兵一個到大上海打工的山區青年來講,經濟支撐力只恐怕也成問題。
這主觀上的不樂意與客觀上的不如意,潘虹嫂子此趟上海行,只恐怕會以暫停幾日即被送回爲結局。
這結局,潘虹嫂子肯定不樂意接受。
然而,不樂意接受又有什麼法子可以留在上海呢?
這時,一位很年輕的女人,長得很清秀,皮膚很是細膩白皙,懷中抱着個剛三、四歲樣子的嬰孩,走進診室的門,怯怯地問:“慕容醫生,有空嘛?”
林智驍正蹲在藥櫃前,聞聲剛回過身來,溫婷已聞聲出來,親熱地叫了聲:“莫娟嫂子!”
莫娟擡頭見是溫婷,勉強擠出一縷笑容,道:“哦,是溫婷啊。溫婷也在慕容醫生這裡看病麼?”
溫婷開心地走近莫娟,望着她懷中的丫頭,驚喜地道:“好可愛哦!”
說着,伸手到小丫頭腮幫子上輕輕拍了拍,立即驚訝道:“呀,小侄女發高燒了呢!”
林智驍一聽,趕緊套上聽診器,抽出體溫計甩了甩,看看刻度,小心翼翼地夾在嬰兒的腋下,讓莫娟按好小丫頭的手臂。
在嬰孩小心口上聽了會兒,林智驍輕聲問莫娟:“小孩幾歲了?怎麼會着涼這麼嚴重?”
莫娟一聽眼眶立即紅了起來,淚水直打轉着。
溫婷輕嘆一聲,憤憤不平地道:“慕容醫生,莫娟嫂子的婆婆嫌莫娟又生了個女兒,不喜歡莫娟嫂子,從來不聞不問,月子裡都是莫娟嫂子自己煮飯吃的。”
作爲醫生,不應該介入病人家庭糾紛裡去,但林智驍還是忍不住問:“那你老公呢?”
莫娟的眼淚終於滴落下來,嘴巴扁了扁,嗚咽出聲來。
溫婷更是氣憤了,道:“別提溫小樂了!提起溫小樂我氣就不打一處來。聽******話,也不該這麼個聽法,是不是?”
林智驍見溫婷沒說出緣由來,還問自己是不是,不由望着溫婷,等溫婷繼續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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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莫娟嫂子又生了女兒,溫小樂就聽******話,到外面打工再也沒有回來過了!都四年了!難道他媽就不是女人麼?”溫婷顯然非常同情莫娟的遭遇,氣咻咻地說道。
林智驍聽溫婷這樣講,完全驚呆了,想不到在這大山區裡,重男輕女的思想還這麼的嚴重!
收起聽診器,林智驍同情地望了莫娟一眼,在內心深處重重地嘆了口氣!
開好藥,細心地叮囑莫娟怎麼給小丫頭服藥後,林智驍在收費上不收診金,暗地裡還給莫娟打了八折。
目送着莫娟抱着女兒走遠後,林智驍不理解地望着溫婷問:“莫娟她老公沒給她寄錢作生活費麼?”
莫娟悲憤地道:“寄錢作生活費?簡直是做夢!不僅溫小樂沒寄錢給莫娟嫂子,他媽還趕走莫娟嫂子母女三人。”
林智驍驚愕地問:“趕走?不寄錢回家養老婆和兩個女兒,還要將她們母女三人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