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新畢業的陳信剛分配來角亥塌陷臺,半年後,在3981年年終的例會上,他提議,“每個觀測項目的主管人在例會上要展示圖件供全臺人借鑑、研究,藉此提高本臺站的分析預測和科研的水平。”這個建議得到烏臺長的認可,“小陳的建議很好,圖件直觀,趨勢明瞭。”並半號召半命令地在全臺施行。常江說:“人工繪製每天的整點值曲線工作量大又容易出錯,作一份圖件不容易,主要是爲了省局、古國局的評比,一般是一個月繪製一次。每個星期一的例會都要展示,保不住圖紙被弄壞、弄髒,提供五日均值可以。”陳信剛說:“可以製作兩份圖件。一份用來展示,一份用來評比。用來評比的圖件還可以年末突擊繪製。”常江說:“不是工作量大,我提供十份。”
參觀全國的模範臺站歸來,烏臺長讚歎道,“那圖件真規範,全用座標紙,一條曲線一種顏色,不同年份用不同底色,這是將來的大方向,都得做,不是個人的興趣,是工作的一部分,全國有帶頭的後面就得跟上,別拿工作量大來搪塞。常科長和小陳,你倆出一趟差,調研一下,購置全套的繪圖用品,一人發一套,今後的分析會上大家都必須提供自己主管項目的圖件。”
定位科的圖件最規範,一張白板地圖用來標註歷史塌陷陷中的位置,這是一張逐漸累積的圖件,由黃漢鄂繪製,預兆科的烏焦青自願協助老黃。一張是近期發生的塌陷陷中位置圖,用鉛筆標註便於舊減新增,由柏竹楓繪製。陳信剛提供陷中遷移圖,許世麟提供塌陷頻度圖。對於製圖,預兆科的人並不積極,常江只提供一張地殼大地變化的十日均值曲線,周欣榮提供一條水體元素日值曲線,司鳳提供巖磁21點值曲線,章金髮沒有提供任何圖件。
烏臺長做章金髮的工作,“小章,怎麼着你也得提供一條曲線吧?”“啊。”烏臺長以爲這一聲“啊”就是答應了。在下週一例會上又沒見到他繪製的曲線,“小章,曲線圖哪?”“啊。”啊了以後的下週一,小章還是用嘴叨唸數據,“5號41.1,6號42.3,7號41.0,”“小章,你的圖件到底是繪製了還是沒是繪製呀?說個準話。”“啊。”“小章,你一聲啊是聽見我說的話了。”“啊。”“你看大家都提供圖件了,就差你的一張。”“啊。”許科長說:“小章,你學學我們定位科也把圖件粘在牆上,常科長的也不錯,每天延長曲線就行了。”章金髮說:“以前的數據在資料室裡,今年的數據在預兆科裡,都是公開的自己繪吧。”常江說:“小章,大家都提供圖件,直觀明瞭,彼此交流嗎。”“交流?常江你的整點值圖怎麼不拿出來交流?你的趨勢圖、均值濾波分析圖怎不拿出來交流?哼!都自己偷着看。許科長,你的能量釋放圖怎麼不拿出來交流?小陳的圖件更多,什麼最大危險預測曲線、區域模糊分析圖呀的怎麼不拿出來交流?自認爲重要的都藏着掖着,把無關緊要的拿出來展示展示擺擺樣子,是對是錯都難說,有用的唯恐別人瞄上一眼。你們全都拿出來,我最後拿。現在,我就看自己的圖,你們的給我看,我都不看。”陳信剛對常江說:“他看不懂。”“你閉嘴,你們兩口子人前人後的沒少說我缺文化,說我學歷低。那你跟許科長比學歷,你中專人家本科。這個時候你又拋棄學歷專說工作水平,全臺就數你文化高、水平高、能力強,行吧?臺長全都給你家,一個正臺長一個副臺長,將來孩子當科長,還有把弟弟妹妹全弄來。”陳信剛說:“大家聽一聽,無意之中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就這水平,打嘴仗都自己罵自己。”烏臺長出面制止,“每次討論工作,最後都扯到私家身上。人在科研單位中,全不是一塊科研的材料。今後能不能改一改呀,以後臺站進來年輕人,好的學不到,就這些雞零狗碎的全學會。站在門外面的人全進來,我有話要說。”等人到齊之後,烏臺長說:“今後說話大家都講究一點,別太露骨頭,整個單位缺少和氣。我們要學學大單位,”章金髮打斷他的話說:“我們都敞開說,心地純潔,個人之間不存在着大的衝突。你說的那些單位表面上是一團的和氣,背地裡你死我活,面善心惡,還他媽的自封爲有涵養、講韜略。”烏臺長說:“章金髮,別順嘴開河。小陳,年輕人不要鋒芒太露,別偏好諷刺人。特別是你和小章兩人湊到一起,如此下去,保不準那天會動起手來。小許、小柏、小陳、小常你們幾個人談論業務是好事,可是夾帶人身攻擊彼此互貶,這都是搞業務人的通病,要充分地意識到並加以改正。我們小單位人員少,眼界太狹窄,要走出去廣泛交結,多體驗社會上爲人處世的經驗。不爲別的,爲自己孩子的將來前途着想,也要走出去。大家要明白:身處人情社會,人在塌陷臺,就我們單位的工作性質,你有求於人,人無求於你呀,都醒醒吧!還美滋滋的自我感覺良好,可笑至極。”“唉,烏臺長,別損人不吐髒字,我小章能在這樣的單位裡工作,心滿意足。”烏臺長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有你哭不出眼淚的那一天。”
烏焦青總用自行車馱着周欣榮,轉遍市區的大街小巷。開始,周欣榮只當是他熱心腸,後來覺得不對頭,送小禮物送吃的發展到送衣物,雖然一樣沒接受過,但是周欣榮同陳信剛還是吵架了。吵過架以後,烏焦青居然要帶周欣榮回農村老家去見他的父母。周欣榮急了,“烏焦青,畢業後,我分到本省,陳信剛分回原籍,我二人爲了不分手纔來到角亥塌陷臺的,這就是一個求其次的下策。”烏焦青說:“我就是帶你熟悉熟悉本地,周小妹你想多了,是吧——。”“那你同陳信剛說些什麼?”“我實話實說,以他的才幹應該進省局,這沒什麼,是吧——,都明白的。”“你說我對你有好感?”“那是陳信剛自己理解的,是吧——。”陳信剛一點都不客氣,“烏焦青,你一個以工代乾的,蹲到水泡子邊當鏡子自己內外照一照,別想美事了。”“以工代幹怎麼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