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小溪,第五章、柏竹楓和柏鬆,一

第二部、小溪

引子

自4005年起,古國人對官員的稱呼進行簡化,郜局長簡稱郜局,李副局長簡稱李局,李主任簡稱李主。

古國塌陷局正式更名爲國家塌陷局,簡稱國家局。更名在文字上容易,大不了在《古國塌陷志》中多出一行文字來說明更名的時間、起因、目的、效應。實際工作中的更換實屬不易,各單位的公章要更換,批量的新記錄簿被廢棄重新印製,特別是改變人們多年的使用習慣很不容易,更名的初期,人們在口頭上國家局和古國局總是混用。

因爲撕碎民主簽名的表格,甄臺打報告給省局堅決要求開除柏鬆。省局委託公孫處回覆:“甄臺消消氣,別跟一個孩子慪氣。”“不行,我的臺長威嚴被他撕碎了。不開除他,我立刻辭職!”公孫處說:“甄老弟,你別耍小孩子脾氣,這是郜局的意思。還有,別再爲難柏臺。”

第五章、柏竹楓和柏鬆

柳局有把我推出市局的意思,“柏臺,不好意思,底下的人不停地搞事,我很爲難。”我知道他爲難,市局的人反對我,反對我的實質是反對柳局,但柳局用我的離開來平息他手下的怨氣,不然就算月月扣錢我也不回臺站。

現在,我只能回到臺站,畢竟我是角亥臺的在職職工,“甄臺,別扣我的補貼,我從即日起,天天來臺站上班。”

沒有我的辦公桌,我就使用汪臺的,在橫頭搭一把椅子,在你甄臺的側對面坐着,我擡頭看見你,你低頭躲避我。這有什麼,反正去市局也不受歡迎。你分配我具體工作怕我鬧情緒而怠惰,就是要求我天天來臺站令我人身難得自由,這很好辦,只要你甄臺進入單位,保證你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我。每天我口頭提出一條對臺站有益的建議,都是我在任的時候想做沒有做成的,都是好的建議,是想要做還沒有來得及做的,還有中長期的宏大計劃。吃水的難題、供電的難題、供暖的難題、道路的難題、提升臺站排名的難題等等,肯定都是利於臺站利於你甄臺的建議,辦到辦不到那是另一回事,跟隨的還有一張書面的建議。就算你甄臺的臉色顯示出不愛聽,就算這種厭煩的神情一次比一次明顯,只當沒有看見,我還是接着提建議,估計早晚有一天你會失去耐性的。

“柏臺,我是公孫權。”“你好,是公孫處,什麼時候來臺站,我個人招待你。”“柏臺你聽我說,老臺長關心臺站的精神可嘉,餘熱可貴,可是甄臺有點受不了。”預料中會有話傳過來,不料傳話人是公孫權,想一想還就是這個人選特別適合。官大了是命令,直接管理臺站的領導是指示,公孫處來電話是個人的感情,他給我打電話肯定是應甄臺的請求。這是甄臺的要求借助公孫處的嘴來說,一來有分量,公孫處是郜局面前的人;二來請求是否被接受都不丟甄臺的面子,因爲不是甄臺親自面談的,沒有面對面帶來的尷尬。

建議不提了,那就爲甄臺燒水沏茶打掃衛生。“柏臺,我是公孫權。甄臺這人你是知道的,他家一週突擊刷一次碗筷,一個月集中洗一次衣服,一年打掃一次室內衛生。你整理他桌面上的文件,他找不到東西南北。”“公孫處,我不動,他也找不到,最容易找到的就是灰塵,用手指頭可以練書法。”“是,是,柏臺說的沒錯,可是你不動,他就賴不上你。”“好,我不動。公孫處,我老柏在臺站還能幹點什麼呢?我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了?”“柏臺,其實你大可不必天天到臺站的。”“我怕甄臺扣我的錢。”“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公孫權可以保證。”“真的?”“柏臺,你連我的話都懷疑?可別這樣,跟你說實話,甄臺特別難受。”“是這樣子?我沒有想那麼多。”得知我有了活口,知道不會被我拒絕,甄臺才當面跟我說:“柏臺,需要你來臺站的時候,我提前一天給你打手機,週二上午的例會你也不用來了。”公孫權在電話的另一端配合着說:“柏臺,我看啊,除了喝酒其它的場合都不用到場。”

甄明剛上任時說話的口氣和表情令我終生難忘,“柏竹楓,你明白自己爲什麼下臺嗎?”現在的口氣有所緩和,“老柏,你最好了解了解突然被免職的原因。”小楊說的“陰謀論”已經進入我的大腦:“柳局爲了空出臺長的位子來安排甄明從而利於馮局晉升只有犧牲掉柏臺。”冷靜下來反思,覺得楊光的這種推測有一定的道理,我把遲到的零星信息彙總起來,陰謀論成了鐵打的事實。當時的心情無言可表,想當着衆人的面痛斥柳局,惱怒使我衝動要去見郜局理論理論。每當邁步走出家門去車站的路上,冷風吹醒頭腦後反思,理論又能改變什麼?今後好多的事情還需要郜局點頭,我離不開郜局有求於郜局,哪裡有論理的底氣,只能用長嘆來吐出胸中的鬱氣。

我被免職太出乎意料,那個時刻,整個人懵了。當時,我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理應該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哪怕一條也好,我完全懵了。怒在此恨在此悔在此不甘心也在於此,就去見郜局提出要求的念頭在心裡一天強過一天,這種煎熬長達經年之久。如今,甄臺還要利用我來爲難柳局,柳局毀掉我讓甄明當上臺長,可是甄明並不感謝他,甄臺希望我轉怒柳局,甄臺要隔岸觀火,這是直接爲難我不成的再版。

在我被突然免職以後一年多的時間裡,省局年齡大的的幹部都被調離領導崗位。有行政職務轉專業職稱的,有工資提高一個級別的,有任虛職工資提高一個級別的,有下放到臺站負責一個重大項目的,有參與省局主導的科研項目掛個名拿補貼的。省局處室的處長不說也罷,角子臺臺長卸去臺長改任本臺站的總工,兒子不在塌陷局工作是因爲兒子的單位好過塌陷局,交換的條件是兒媳調入省局。角醜臺臺長改任總工,雙胞胎兒子一個進入角子臺,一個進入角醜臺。寅臺、卯臺的臺長在省局任虛職,人不必去省城上班,子女全都進入臺站。唯獨我角亥臺臺長被免職,兒子進入臺站還是走李局的門路,當時連面見郜局的勇氣都沒有。兩年前同樣級別的老臺長,如今每個月比我的工資高出五百元,算上地方差會高出更多。如此安排老幹部,空出位子來提拔利己的年輕幹部,每一任局長都在適當的時機同樣做,無可厚非。可是沒有像郜局這樣全面的,我機不逢時。像其他幾位臺長一樣安排我,我無怨言,爲何偏偏我被免職?憶那時,我三天水米難進口,一個星期沒有走出家門,不是自我排解的能力強,病成什麼樣只有天知道,人不知道哇。你柳局能捧甄貶柏,同樣可以維護我,就是幾句好話說在恰當的時機,可是你柳局正好相反。

省屬臺站的十二位臺長當中,我的年齡不是最大的,但是我的臺長任職時間最長。郜局剛剛任局長時,私下同我有過交流。“柏臺長,你說一個臺長、處長一年我收二到五千元多不多。”“不多,每年郜局給臺長、處長的好處都不止這個數。”郜局果然開始收錢,年輕的處長、工作上難以令人滿意的處長、臺長在實際中送的更多,特別是有求於郜局的人還要多送,很快,成了規則。漸漸的進化成攀比,範圍擴大到副處長、科長、副科長、副臺長。私下裡給這錢取了一個名稱——“孝敬”。我不是不肯孝敬郜局,我給了,可是郜局說:“柏臺長的就免了,工作好好幹就行。”我的工作的確是省內最好的,每次開會,我的位子都在最前排的中間,每次郜局都指名道姓的表揚我。看來我有點沾沾自喜,對“孝敬”的理解存在着誤解,原本我的一元錢可比他人的百元,郜局細微的心理變化我沒有及時參透,一手好牌臭在自己的手中,能夠怨誰。柳局是市政府的幹部,還是郜局的老師,每逢節日還要準時地送給郜局禮物,何況我乎!郜局口上說的同心裡想的不一致,這道理我是明白的,做法糊塗,比不明白的人更可惡。不是明白得太遲,而是不相信全部如此,總有一個例外吧,託大自己能成爲一個特例,嚼完苦果後反思才明白這是大錯特錯。自己已經是自掘墳墓在先,被柳局推一把跌入墓穴成爲必然。小楊的陰謀論只是道出原因之一,柳局充其量算作我被免職的引子。

單單從敢說話敢作爲的角度上看,小楊優於小汪,也正因爲他敢,我纔不願意提拔他,結果我提拔汪仁良任副臺長還是個錯誤。定義小汪軟弱有點離譜,他的弱點在於缺少主見而被動。將來在這小單位裡,幫一幫柏鬆的願望寄託給小汪不如指望小楊更實際,可是楊光的處境不比柏鬆好,恐怕他自身難保。老周開通許多,畢竟仇恨過我,對我兒子不敵視就算是最好的幫助。錢想唯利是圖,要得到他的幫助你必須超額地付出。最恨我的人是烏焦青,他恨不能與我有關的人全部消失。劉朝陽看似魯莽,其實恭維上級,看着上級的意思行事,只想私下多喝一口“小酒”。

我的年齡大了,再有三年就得退休,這也是我的憤懣焦點,你郜局何不等上二年,你郜局的愜意是我的噩夢。郜局並不缺錢,我的二千元沒有送,郜局認定我對他缺少尊重,我的失敗點就在於此。我的年齡大了,我的兒子還年輕,還要在臺站工作二十幾年,甄明退休還要二十年,兒子在甄明的手下要工作二十年。甄明的那顆心人人可見,下一次“民意簽名”會換成什麼樣式?這二十年內,就算甄明不能把柏鬆如何,柏鬆也只能默默無聞,年輕人都有上進心,二十年足以毀了這顆進取心,鬱悶終生。況且兒子可有我的遣懷能力?我得子較晚,柏鬆的脾氣不太好,時時穿上甄臺的小鞋兒,兒子能否有足夠的智慧和經驗來化解一波接一波的暗算?既有直接的又間接的,對於孩子來講,有點殘酷。前景太暗淡,實在是不敢、也不願去想。對兒子的擔憂迫使我去求郜局,把柏鬆調離角亥臺,遠離甄明。要求既然要提出,不如直接提出首選省局,次選角辰臺,三選角子臺。

郜局知道我遲早要來,見了面不等我開口就說:“柏臺,經過局長會議研究,決定把你調入角子臺。子市是沿海發達地區,每月的地方補貼比亥市高五百,將來你在角子臺退休,去海邊養老多美。”“郜局,我在哪裡都一樣,我來求郜局,是想把我兒子柏鬆調入省局。他在甄明的手下工作,我這做父親的心神不寧。”郜局彷彿什麼都預料到,推開我送過來的紙包,“這不是我個人的決定,做出決定的是局長特別會議,你兒子的事,我記下了。你調動的事是件好事,柏臺抓緊辦手續。”這是不容改變的決定,可也算沒有白來,感謝還是應該有的,“郜局,不然把柏鬆調入角子臺,我留在角亥臺,我父子感激郜局一輩子。”郜局把我二次送來的紙包又推給我,“你兒子的事以後還有機會。好吧,就這樣。晚上我設宴款待柏臺。”如今的我連“孝敬”的機會都已經喪失殆盡,郜局對我全是施捨,郜局連我的感謝都不接受,悲哀啊!原本不該如此。郜局太精於算計:我去角子臺兩年後就退休,位置就會空出來,這位置不同於角亥臺的,是搶手的位置,我暫時佔據着,是郜局等待某個人的到來。回到家裡,能做的只有囑咐柏鬆:“在臺站安穩工作,學會忍耐,不要硬碰硬地面對甄臺,永遠做一名普通職工,用時間來淡化他內心存在已久的恨意。”這是希望也好、要求也好,讓兒子來接受太艱難,就是讓一個年輕人放棄人人心中都有的前程,兒子肯聽嗎?在年輕人內心的深處很難被接受。時間啊,是我兒唯一真誠的朋友。同時讓柏鬆對臺站人的稱呼改口,甄明——甄臺或者甄叔,周欣榮——周姨,烏焦青——烏叔或者烏科,汪仁良——汪叔或者汪臺,錢想——錢叔或者錢科,楊光——楊叔,劉朝陽——劉叔。老張——張大伯,米小咪——米姐。

我最擔心的是兒子不怕甄臺,我要引導兒子作出改變。天憐我爲父的這顆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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