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捷足先登
待兩人來到牧隆城外,宋乘風不發一語,打量着周遭地形,韶靈早已習慣等候,他們對玩樂和正事,素來默契。
直到晌午,烈日升高,牧隆城外的黃沙飛揚,沒走幾步,軟靴便陷入黃沙之內,寸步難行。
韶靈神色自如地坐在一根枯木上,脫了靴子,將靴內的黃沙傾倒而出,宋乘風側過俊臉看她,眼底一抹複雜深沉,轉瞬即逝。
“身在大漠,每一口空氣裡都是沙子,這樣下去,遲早心也成了沙袋。”她低聲呢喃,笑意莫名。
宋乘風看她低垂的眉目,輕鬆展露笑顏。“你喜歡大漠嗎?”
重新套上軟靴,韶靈順手抓了把被炙烤的暖熱的黃沙,陷入微怔,她喜歡這個自由而隨性的世界。
看她沉默不語,宋乘風凝神盯着她指縫中流走的黃沙,笑意很澀。“我不喜歡大漠的沙。”
韶靈看向宋乘風,他在大漠待了好幾年,難道心中充斥的只有厭惡和悒鬱?是啊,誰想當一個不被重視的邊關守將?
“大漠的黃沙……白天,那麼燙,像是火一樣——”宋乘風直直望入韶靈的眼底,語氣平靜地沒有任何情緒。“到了夜晚,卻那麼涼,那麼冷。”
她低頭再度掬起一把沙,想要握緊,沙礫卻從繃緊的指縫之中流逝落地,一陣風吹來,沙塵全部吹入了她的眼。
她從未想過身爲武將的宋乘風會說出如此犀利敏銳的話。
她以爲自己僞裝的滴水不漏。
他卻在何時看清她的表裡不一?
“公子,公子!”
遠方一個身着駝色布衫的高瘦少年吃力地跑來,急色匆匆,揮舞雙手,喊得嗓子都啞了。
“宋大哥,我先走一步!”韶靈眼神一緊,面色驟變。
宋乘風目光凝重,眼看着韶靈跟連翹越跑越遠,最終消失成兩個小黑點,連翹是兩年前韶靈收的弟子,過去在牧隆城好幾個酒家打過雜跑過腿,圓滑勤快。
韶靈不想說的,他也不去問。
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秘密,他也是如此。
站在搬的一乾二淨的林家大院中央,韶靈渾身冰冷,過分安靜,跟平日裡相差甚遠。
“天還未亮他們就走了,據說只帶了個老管家,別的下人都遣散了,公子,這可如何是好?”連翹問的爲難。
每一次,她都離胞弟只有一壁之隔,甚至,她走過的路也留下了胞弟的足跡,明明他存在的痕跡如此明顯,她卻永遠都追不上他。
他們總是擦肩而過。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我們去明月坊。”
韶靈猝然轉身,重重揮了揮衣袖,走出林家大門,眉梢染上肅然陰鬱。要是他再回明月坊,月娘還會念及舊情?大漠民風開放,三教九流,不管美麗的女子還是男子,都能成爲娼妓館的搖錢樹。她最怕的,是胞弟不知世間險惡,而掌櫃月娘若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後果不堪設想。
似乎料到韶靈的不請自來,明月坊正廳的雕花紅木椅上,月娘端坐着垂眸品茗,周遭站着十個魁梧的灰衣護衛,她一襲火紅綢緞長裙,氣勢洶涌,並不友善。
韶靈沒有一分懼意,她舉步走入其中。
月娘慵懶擡起鳳眼,放下手中青色茶盞,笑意疏離而冷淡,根本不正眼看她。“韶公子,我們是不是見得太勤了?”
“月娘,我話不羅嗦,胞弟是否來過明月坊了?”韶靈絲毫不理會月娘前後兩日態度的天壤之別,眼神平和沉着,身影挺拔玉立。
月娘不置可否,細細眉梢擡高兩分,指尖將茶盞推至更遠,笑道。“這算不算是親骨血的心有靈犀?”
韶靈的眉頭更重,暗自環顧四周,她自然一開始就察覺氛圍沉重,別說她跟連翹都不會武藝,就算會,也無法敵過十個護衛。但她相信以月娘的身份,不必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以大欺小。
“他是來過。”月娘雙手一搭雙膝,身子微側,豔紅裙襬遊曳生風,笑意很冷。“但已經走了。”
聞到此處,韶靈心中發涼。“月娘可知他去了何地?”
一聲輕蔑至極的笑聲,從月娘的紅脣溢出,她雙手擊掌,語調高揚。“我倒想問問韶公子的來歷,到底是過去招惹了什麼了不得的。他們闖入我明月坊,不分青紅皁白把人帶走了,護衛被打得不成人形,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整個明月坊亂成一團,簡直跟豬圈沒兩樣。那些人可好,不過丟下一袋銀子,大言不慚說把他買下了……明月坊何時起給人看這等笑話!”
她的來歷。
韶靈突地失了神。
“明月坊在大漠二十年,從未受過這等恥辱,月娘交了韶公子這個好朋友,落得這等下場!”
月娘的冷嘲熱諷,心中不爽,字字落在韶靈的心頭。
她心生警醒,大漠雖然不如中原太平,賊寇甚多,但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膽到明月坊搶人?搶一個窮困的孩子?
“連翹,你留在這兒瞧瞧月娘還有什麼缺的少的——”韶靈眼波冷沉,發號施令。她雖不闊綽,但此事由她而起,她有責任收拾爛攤子。
月娘眼底的譏諷終於褪去,看這位韶公子自始至終都謙謙有禮,周全平靜,她對韶靈倒沒了火氣,只是嫌麻煩地拂了拂手,全然不耐。“不必了。那筆銀兩倒是夠了。韶公子若是能遠離牧隆城,月娘我就感恩戴德,謝天謝地了。”
“打擾。”韶靈不再自討沒趣,招呼了連翹,轉身就走出明月坊。
連翹還是孩子性情,一路跟着,一路追問。“公子,到底是誰擄走了人?”
一切,像是有預謀的巧合。
韶靈卻不曾理會,眉頭緊鎖,自有心思,徑自趕回旅店。
“走了一天的路,我想回去歇息。”
連翹啞然無語,都什麼關鍵時候了,居然還睡得着?不應該滿城甚至到整個大漠去找人嗎?但他也聽得出,奔去林家的時候,公子腳步多麼急促,而如今,韶公子走路都是拖着腳步的。
剛結識韶公子,他就已經在找流落在外的胞弟。他從未放棄過,在險惡大漠中海底撈針。
“連翹,我以前就說過,何時我不告而別,你千萬別覺得奇怪。我們若有緣,自然還能相見。”
韶靈對着連翹低聲說了句,佯裝看不到連翹眼底的寂寥和不捨,走入晦暗屋內。
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異樣,心中一跳,待她看清桌上的那件物什,手心已然一片濡溼。
那是一支桃花,靜悄悄躺在桌子中央,如此詭譎古怪。
新鮮的花骨朵,生在枝頭,像是一顆顆粉色的寶石,熠熠生輝。
她並不訝異在這兒見到桃花,大漠也有桃樹,並不稀奇,不過——桃花枝將她心中的疲憊和敵意,一瞬點燃。
在她記憶深處的那個地方,有一整片的桃花林,春日裡,桃花夭夭,美如仙境。
在明月坊如此跋扈囂張的人手。
剛回來就見到有人造訪的痕跡。
突地望向那一扇窗戶,窗櫺上的腳印還在,韶靈眼神突地覆上陰冷,她早該想到的!這一切是那個地方的做派!更是那個人的指令!
在路上她就有七八分懷疑,只是不願往最壞處去想,但如今豁然開朗。
那個她這輩子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她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韶靈牙關打顫,雙手緊握成拳,全身血液倒流,明知這是他請君入甕的陷阱,但她還是隻能隻身赴往。
她無法容忍,宮家最後的子嗣,淪爲一個男人身下的玩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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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掙扎喊叫,卻連半點聲音都喊不出來。
誰對她下了藥,要她不明不白就上了花轎?
一封居心叵測的聖旨,一碗宛如毒藥的羹湯,讓她代替不貞的繼母女兒,遠嫁京城王府。
……。
他的脣角,微微上揚,那原本俊朗面目,帶着一股邪妄意味。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爲我不知,你更是洛城第一浪女嗎?”
蘇敏扶着牆面,吃力地撐起身子,聽到他的這一席話,不禁身子一僵。
“把這身刺眼的衣裳脫了。”他不悅,見她遲遲不動,他愈發冷漠無情。“裝什麼聖潔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