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探他心意

060 探他心意

三月面色難看,轉過頭看韶靈,她卻並不心急,冷冷望着站在街中央的婦人,旁邊停着一輛農家所用的推車,上面躺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動也不動。

婦人滿臉雀斑,腰粗體胖,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身着褐色布衣,腰際扎着麻繩,一看就是務農之人。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大小小的石子,一臉悲慟,一邊哭喊,一邊朝着靈藥堂的大門丟擲:“她就是個催命鬼,女騙子,奪了我兒的命——”

不用多久,靈藥堂的門前,已然被圍的水泄不通。這世上,從來不乏喜愛熱鬧的人。

“我去趕走她!哪裡來的瘋子!”三月看的滿目怒氣,一臉橫相,掄起拳頭就要衝下去。

“我也不記得這個人來過,小姐,她是故意來鬧事的吧。”五月氣紅了臉,同樣義憤填膺。

韶靈碰了碰他們的肩膀,安靜地走下臺階,婦人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遲疑,下一瞬陡然將手裡的石子重重扔了出去。

她螓首一歪,石頭撲了個空,沒砸到她的臉,落在她身後的石階上。

看熱鬧的人們竊竊私語,見韶靈一臉冷凝,卻又無人大聲喧譁,生怕錯過這一場好戲。

“你有在靈藥堂的方子嗎?”韶靈笑了笑,淡淡說道。

婦人見眼前的年輕女子並不生氣,也不面露尷尬,她一身從容淡定的氣度,令人不安。

見婦人不開口,韶靈冷笑一聲:“勞煩你報一下你兒子的名字,靈藥堂診治的每一個病人,開出去的每一個藥方,都有存根,不過花些時間查找罷了。”

婦人生怕事蹟敗露,急忙低頭從腰際掏出一張宣紙,遞給韶靈。

韶靈打開一看,說道。“這副藥方,不是我開的。”

婦人看她如此篤定,心中更是慌張,咒罵道:“你別以爲不承認就好了!”

韶靈笑道,言語之內盡是不屑:“第一味跟第七味是相剋的藥性,我怎麼會把它們開在一道?”

“還不是你的失誤?大家看,她都承認了。”婦人一口咬定,牢牢不放,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草菅人命!將我的兒子害的這麼慘!我們一家子往後要怎麼活啊……”

韶靈望了一眼推車上的少年,他的面色是病態的白,瘦的不成人形,眼睛半睜半閉,氣若游絲,似乎聽不到周遭的喧囂吵鬧。

人都帶來了,可見是花了血本,人證物證,都齊活了。

韶靈眸子一暗,朝着身後的三月道:“把他擡進來。”

婦人攔在推車前,雙眼通紅,惡狠狠地耍潑。“你還想殺人?毀屍滅跡?”

“拜你所賜,這兒看熱鬧的不下百人,我在這兒要失手害死了人,哪怕不是你,也有人會拉着我去見官,給你討個公道。”韶靈冷哼,神態近乎輕狂不羈:“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一聽見官,那個婦人的眼底閃過一絲緊張。

韶靈當做不知,冷眼看她。“你要不讓我看個清楚,就是要他等死了。”

就在婦人失神的那一瞬,三月不由分說將推車上的少年橫抱起,往靈藥堂裡面走去。

“沒關係,讓他們看!”韶靈見五月想要驅散蜂擁而至的人流,她低喝一聲,面色很冷。

既然已經被推到風口浪尖,不如將計就計。

她囑咐三月爲這個少年灌下不少清水,以雙手在他腹上輕壓,少年雖無神智,卻還是吐出不少泛黃的苦水。

他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一絲生氣。

待她爲他鍼灸之後,他又嘔出不少腥臭清水,面色依舊蒼白,但顯然氣息順暢許多。

“好了。”韶靈從布簾後走出來,瞥了一眼神色緊張的婦人,嗓音冰冷。

“福兒,你醒了?”婦人撲到竹牀邊,急急忙忙地揉了揉少年的胸口,問道。“胸口還痛不痛?”

“好多了。”少年緩慢地開了口。

“人不是沒死嗎?”門口攢動的腦袋中,有人說了話。

“就是,比方纔氣色好多了,還能開口說話。”有人點頭附和。“剛纔我都以爲他快斷氣了,韶大夫果然能夠回春啊!”

“韶大夫就算給人開膛破肚都沒個失手的,會在藥方上出這麼大的紕漏,不太可能啊……”

門外鬧得不可開交,但支持她的人越來越多,韶靈靜默不語,只是盯着婦人臉上的神態。

“福兒,我們走吧……小心點。”胖婦人慾扶起瘦弱少年。

韶靈眸光凌厲,喝道:“慢着!”

婦人身軀一震,面色驟變。

她伸手擋在婦人面前,揚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既然我給你兒子看完了病,你怎麼說走就走了?”

“三月,算賬。”朝着三月五月招招手,她道:“五月,收賬。”

三月一手算盤打得很響,狠狠道:“十兩銀子。”

婦人愣住了:“十兩?”

韶靈從桌旁端了杯茶,氣定神閒地說。“上回你不是來過這兒看病了嗎?我的靈藥堂素來都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怎麼這麼驚訝?難道是第一次來?”

“我……沒這麼多診金。”婦人面露窘迫,本以爲演這一齣戲就能順利領到銀子,身邊怎麼會帶着銀子?

“沒診金也行,你多少留點東西在這兒吧。”韶靈嫣然一笑,從軟靴中掏出一把小刀,刀拔出鞘,朝着她走去,神情可親。

“什麼東西?”婦人言辭閃爍。

話音未落,韶靈手中的小刀深深扎進婦人身後圓柱上,婦人面色死白,瞪大眼珠子側過臉去,面頰已經拂過刀刃的冷意。

就差那麼一點,這把刀就會割傷她的臉!她哪裡還鎮定的了?

“你當然不會坦白,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我就不問了。不過……”韶靈眼底冷意氾濫,話鋒一轉,突地壓低嗓音,沉聲道。“不如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供我以後研究。”

韶靈一瞬將小刀從柱面上拔出來,冰冷刀刃直逼婦人的眼睛,離眼珠子只差一寸。

“我說,我真的說!是一位男人讓我來的!”

韶靈面無表情,刀鋒閃着寒光,她微微擡起下顎,並不曾當下就抽離。男人?!雖然不是季茵茵出面,但不見得是跟季茵茵毫無關係。

婦人大氣都不敢出:“我不認識他,是頭一回見,我的兒子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只要這事成了,不但全家不愁生計,更能給兒子看好病……這些都是真話,求小姐你相信我一回!”

“無知!”韶靈啐了一口。

哪怕這些都是真話,這個婦人,也早已犯下了大錯。

韶靈收回利刀,將那張假藥方丟到婦人的面前,冷聲道。“你帶他來之前,給他吃了這個方子上的藥,藥性相剋,他又正在長身體的年紀,體內五臟六腑已經毀了一半。你要再晚來幾個時辰,這輩子他就只能癱在牀上,再玩一兩天,你就給你兒子收屍吧!”

“那位小姐說只是演一齣戲,這個藥並不會害人啊……”婦人被韶靈這一頓訓斥,呆在原地。

韶靈搖頭,眉眼之間盡是冷色。“你有了銀子又如何?你兒子根本活不長,就算保住了命,一輩子都是個病秧子,等你有了銀兩,買來人蔘靈芝都沒用!”

婦人噗通一聲,跪在韶靈的腳邊,嚎嚎大哭:“大夫,是我錯了……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韶大夫,這麼惡毒的婆娘,一定要拉她去見官!”

“連自己兒子都利用,還有沒有半點良知!真是報應!”

門外傳出一番議論,婦人一聽,更是趴在地上,哭的爬不起身。

“你領着兒子回去,我就當今日沒發生過這件事。”韶靈背過身去,面無表情。“不過,你們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新帳舊賬一起算。”

三月從一旁操了竹棍,惡狠狠地罵道:“還不滾?”

待婦人扶着少年走出了靈藥堂,韶靈纔回過身子,朝着門外還不曾散開的人流,正色道。“往後若再有人編派靈藥堂的罪名,我定把他移交官府,嚴懲不貸!”

侯府。

“女兒,我聽說靈藥堂出了事。”展綾羅眉頭一皺,疾步匆匆拉過正在別院花園中賞花的季茵茵,輕聲問。“你做的?”

季茵茵依舊垂眸看花,美豔的臉上,一抹似笑非笑。“上回她不願幫我的忙,口口聲聲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這回,我倒要看看,她的金字招牌還保得住嗎?”

展綾羅看着她,徑自沉默,她們到侯府一年多了,日子素來安生,眼看着女兒跟侯爺越來越和睦,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幾個月,事情格外多,老夫人也對她們疏遠不少,跟侯爺的婚事至今還未敲定,總讓她不安,生怕功虧一簣。

“她要真對侯爺沒心思,也不會給我臉色看,落到這般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季茵茵舉高那一朵梔子花,輕輕嗅着,冷笑一番,語氣盡是怨毒。“我就是看不得她得意!要她在阜城再無一席之地!”

“女兒,你想得太簡單了,如今我看,我們真不能跟她結怨——”展綾羅勸道。

“每一個出現在侯爺身邊的女人,我都該提防。我若不狠心,她定也會勾引侯爺,想得到侯爺青睞。”季茵茵的眸子一轉,從繁雜綠葉中摘下一朵碩大的梔子花,說的更是憤恨。“她一旦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侯爺還會理會她嗎?”

“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利用你,做個塊活招牌!”展綾羅氣道,以前看着女兒伶俐聰明,但一遇到韶靈之後,幾乎事事不順。“阜城原本很多人都不信女人能當大夫,找她的多爲婦孺,如今可好,個個把她當成活菩薩。原本只會去燒香拜佛的,竟也省下香火錢去靈藥堂了,都說她比求神還有用!”

季茵茵聞到此處,眼神大變,揉爛了手裡的梔子花,濃郁花香染了她一手。

展綾羅問。“你找的是可信的人嗎?既然已經被識破,更不能被人知道後面的人是你。”

“我已經讓陳水去處理掉了。”季茵茵微微點了頭。

展綾羅氣的面色數變,低聲喝道。“你怎麼還跟那個殺千刀的有牽連?他什麼時候追到阜城來了,你竟然瞞着我,不讓我知道?”

她們當年在幽明城歷山腳下遇難,輾轉半年後回到展綾羅的老家黃鎮,鎮上有不少年輕男子都愛慕季茵茵,其中陳水便是最死心塌地的一個。爲了討好季茵茵,費盡心思在她身上花掉自己的血汗錢,可惜他不過是一個打鐵匠,手藝再好,一輩子又能賺的幾個銀子?展綾羅勢力精明,知道後,對陳水一頓羞辱斥責,又搬到阜城來,早就將黃鎮的人事都忘了。怎麼這個陳水還冒了出來?!

季茵茵瞥了一眼,比起展綾羅的氣憤難消,她卻說的輕描淡寫。“煙雨死了,我身邊不得有個聽話做事的人嗎?侯府的人不可信,我綁手綁腳,難道就眼看着別人欺負到我頭上來?”

“這個陳水,對你是言聽計從的,但還對你存着不該有的心思,不得不防。”展綾羅強壓下怒氣,這麼說。

季茵茵的眼神定在花園的花圃上,冷冷地說。“我心中有數,母親。”

她當然不會給陳水他企盼的任何東西,他一直忘不了她,甚至賣掉了家族三代的打鐵鋪子,離家背井到了阜城,只因爲她的一句話。

“三月,你跟慢些。”韶靈掀開黑色布簾,她讓三月駕着馬車,徐徐跟隨這位婦人,來到阜城郊外的一處村落。

三月點了頭,放下手中的馬鞭,任由馬兒踏着小碎步,走在田野間的泥路上。

“停。”韶靈低聲道。

一個男人,看起來像是二十六七歲,身着灰藍色布衣,卷着袖子,正坐在一個屋門前,低着頭看着地。

韶靈煙波一閃,沉聲道:“三月,你拿剛纔的說事,能纏多久是多久,直到那個男人走了再回來。”

這個男人,自然就是季茵茵的心腹,他在村婦門口等候,絕不只是爲了付完酬勞這麼簡單,怕就怕……要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婦人走到了門口,這才放下手中的推車,扶着兒子走近,一步步朝着那個男人走去。

男人這才擡起臉來,韶靈隔得很遠,並看不清男人長相。只見他將一包布包丟到婦人的腳邊,說了幾句話,婦人當下跪下來,連連磕頭,彷彿是在求饒。

他並不說話,只是偶爾輕輕一點頭,沉默寡言,唯獨男人袖口泛着一道冷光,韶靈坐在馬車內,掀開布簾一角,半眯着眼,心底一片沉寂。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三月跑着衝過去,大喝一聲:“總算找着你了!”

男人驀地將袖口的利刃收進一寸,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三月又吵又鬧對着村婦揮拳頭撒野,村婦面紅耳赤,不敢說一個字。

不多久,鄉間小路上又走來一羣歸來的農夫,三月的爭執惹來衆人圍觀,男人爲了避嫌,急急忙忙就挑了小路離開了。

“小姐,他走了——”三月過了許久,纔回到馬車前來,韶靈抿着脣不說話,一刻之後,村婦拉出了家裡的馬車,扶着兒子坐入車內就走。

“方纔她也察覺了自己有危險,還知道溜之大吉,不算太蠢。”韶靈冷冷一笑。

“那個男人是跟小姐認得的嗎?跟小姐有仇?”三月問的直接。

韶靈陷入沉思,季茵茵既然想要成爲侯爺的妻子,行事自然小心,侯府派來的下人再可靠,有了煙雨的前車之鑑,她也不見得會差使去做這等不可告人之事。

“以前是不認識,以後說不定還會很熟呢。”

她望着男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眼神幽然轉沉,低低道出這一句,要能摸清這個男人的底細,她的手裡……就又多了季茵茵的一個把柄。

“就讓她這麼溜了?”三月一臉不贊成,他脾氣直率,性子也衝,遭到不公平的事,常常一條道走到黑。“她的運氣真好!”

“算了,她兒子一輩子都弱不禁風,被她這麼一害,還指不定能不能活到成年。”韶靈釋然一笑:“我何必再跟一個無知婦人斤斤計較?”

三月聽着有理,坐上馬車,揮起了馬鞭,趕起路來。

韶靈順勢放下簾子:“你記得那人長相,我們回去把他的模樣畫出來。”

馬車趕到靈藥堂的門前,已經入了夜,三月扶着她下馬,靈藥堂還亮着燭火,五月一人獨自坐在門檻上翹首以盼。

五月一看韶靈來了,卻扭頭跑向屋裡去,韶靈心存疑惑,止步不前。

一人緩緩從靈藥堂的屋內走出來,安靜地凝視着臺階下的她,在夜色中,他依舊白衣素淨,雙目沉寂而溫和。

風蘭息笑着一步步走下:“我們去護城河邊走走。”

韶靈直直望着他那雙淡色眼瞳,卻不知爲何今夜他的眼裡,比起往日有不少更紛雜難辨的情緒,但她卻並不多問。

他走在前頭,她只差一兩步地跟隨其後,今夜他沉默的近乎古怪,許是心裡有心事。風蘭息止步於他們上次來過的草地,他俯身,一手扶着河岸的柳樹上,遙遙望着水中的彎月,整個人猶如月華般高潔,卻又透露着一種淡淡的疏離。

“對於大漠的風光,書籍記載的也頗爲貧乏,當地的風土人情了說的就更少了,塞外的男女是如何結緣的?”夏風中傳來風蘭息淡漠的聲音。

韶靈微微一怔,如實說道。“中原男女結緣,皆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大漠卻沒這麼多規矩,只要兩人互相傾心,互送信物,就能結下親事……有的族內也並不看重親事,兩人合得來時,就在一起,要是感情淡了,也能各自再換情人。”

風蘭息扯脣一笑,“成親的事,也能如此草率?”

聞言,韶靈低哼一聲,反問道:“這就要看怎麼想了,門當戶對,政治婚姻,看似金玉良緣,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嫁一個不動情的男人,一輩子相敬如賓,應付着過完這輩子就不草率了?”

“你這番話若是擱在中原,知道人們會怎麼說你?”風蘭息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言語之中並非只剩下不苟同,而是包含萬千情緒。

她淺淺一笑,好無動容,當然知道,卻不在乎。

韶靈的聲音,在半空中傳來,突地轉爲堅定如鐵。“中原的名門望族,男人看重面子,女人看重名分,其實這些纔是最不值錢的。”

風蘭息的嗓音中,有些遲疑:“若有一日,你遇到一樣的事,又是何等想法?”

“我父母已逝,也不信媒人,我根本不會遇到一樣的事。”韶靈輕笑出聲,說的逍遙灑脫。“要是遇人不淑,那就等着休書吧。”

他陡然間轉過身去,卻發覺身後無人,他神色不變,問道。“你要一封休書?”

“不是給我,是給他啊。”從樹上,傳出她清脆的笑聲。

風蘭息心口一震,他仰頭去望,星光從樹上透出來,星星點點宛若碎銀,她躺在樹幹上,彩裙垂泄而下,晶瑩的面龐纖毫畢現,整個身影明豔的宛若一片彩雲。

他什麼話都不說,柳枝隨着微風,在他眼前擺動,唯獨卻無法讓他眼底的那道顏色,被沖淡哪怕一絲一毫。

韶靈突地想起那一年的盛夏,他也是站在樹下,仰頭看着她,他的眼底盛滿水光的溫柔,只是一眼望進去,幾乎心裡頭都甜了。

“再跟我說說,你在大漠過的生活,遇到的故事。”風蘭息的神色一柔,朝着她笑。“我很想聽。”

她隱約察覺他心中愁緒很重,每當這時,他纔會約她來護城河邊,聽她說起大漠的遭遇。

韶靈眸光清淺,脣邊含笑,說了不少故事,講到她跟連翹在戈壁灘被狼羣圍攻的那個晚上,風蘭息面色數變,眼底的關切,突地刺得她心底糾痛。

“你真的沒事?”

她彎脣一笑:“狼什麼都不怕,就是怕火,我們要是身邊沒留火種,那晚上說不準就成了狼羣的晚飯了。”

他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來,俊臉上的擔憂也漸漸平息了。

韶靈的雙目清亮如水:“後來出了戈壁灘,才聽當地人說起半年前,曾經有一箇中原來的商隊,也在這兒被狼羣襲擊,全軍覆滅。”

風蘭息陷入了沉默,她的這個故事,寓意很深,他並不詢問,只是安心傾聽下去。

“其中一人大難當前,拋棄了同伴,偷走了商隊的僅剩的乾糧和清水,臨陣逃脫。狼羣嚇走了馬,商隊不是被狼咬傷了,就是在黃沙中失去方向活活餓死了。三天後,那個人的屍體也在遠處找到了,他有了乾糧和水,卻走不出漫無人煙的戈壁灘,以單人之力,如何抵擋的了每晚出沒的那羣兇殘野狼?”韶靈脣邊溢出的喟嘆,很快被溫暖的夜風吹散開來。

風蘭息直直望着她的臉,臉色淡如水,有感而發。“人,比狼還可怖。”

“我只想找一個人,在沙漠的晚上,哪怕被羣狼襲擊,也不會把我丟下。”韶靈眸光黯然,在眼底深處卻閃耀着一個光點,緊緊盯着他:“寧願跟我留下來奮力拼命,甚至死在一起,也不會留我孤軍奮戰。”

他似乎覺得她眼底的那個光點太刺眼,驀地轉過頭去,一襲翻動的高雅白衣,卻更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

她久久地望着,熾熱的心,卻一分分地涼下去。

風蘭息如此聰明的人,豈會聽不出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是他依舊不給一句承諾……再小再微弱的承諾,也不給她!

哪怕……他還沒徹底看清季茵茵的嘴臉,難道他還沒看清她嗎?!

韶靈從樹上躍下,她望了他的背影幾眼,風蘭息卻遲早不曾轉身,她心寒如鐵,面色冷凝,冷冷丟下一句話。

“侯爺只想從我這兒聽聽大漠的見聞?”

風蘭息依舊沒有開口,他的沉默,卻冰冷的像是刀刃般刮過她的耳朵,鮮血淋漓。

她以爲,他對她的笑,藏在眼底的關切,一切掩藏着並不過分流露出來的情緒,那些都是真的!他要不喜歡她,如何會摒除他如此看重的禮數,頻頻約見她!既然對她無心無情,又何必讓她看到他舒心歡愉的一面!

不過,是她自以爲!

韶靈脣畔的笑更濃烈,嗓音中浸透了決絕和堅定,陡然間轉身離開。“我肚子裡的故事快空了,下回,我就不來了。”

“窯坊的瓷已經出來了,還需上釉。”他話鋒一轉,卻說着毫不相干的事,徐徐說道。“打磨一件上等的瓷器,要耗費不少心思。”

“侯爺是燒瓷的行家,不知若要打磨一個人的心,又該花多少工夫?”

韶靈已然聽不下去,打斷他的話,這麼問,卻又懶得再多想,加快了腳步朝前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風蘭息依舊凝視着護城河水中的月色,巋然不動,面色安寧,唯獨扶着河岸柳樹的五指,已然深深陷入了樹皮之內。指甲泛出了一絲血色,他也渾然不覺。

……

013 矢志不移071 心有相通008 送他信物024 皇上青睞073 認真的吻057 七爺察覺048 守株待兔015 一箭射殺080 擦身而過067 破鏡重圓011 它在求偶051 毫無退路028 碎他碎你072 七爺吃醋021 韶靈知情040 全盤計劃056 侯爺的yu070 打情罵俏064 七爺鬧翻060 探他心意022 再見侯爺050 兩人別離063 他不配我047 洛神刁難045 初見侯爺061 大結局上058 告知真相062 買兇殺人063 大結局下044 不嫁七爺048 離別歡愛018 推入火坑012 韶靈進宮040 全盤計劃043 愛恨難滅078 互訴衷腸073 認真的吻061 大結局上066 七爺調情076 生米熟飯020 七爺知心078 互訴衷腸062 買兇殺人021 大漠尋親057 七爺察覺042 不嫁七爺042 不嫁七爺047 七爺照顧010 給爺名分051 本來模樣081 七爺禁yu18號026 姐弟相見011 它在求偶013 矢志不移002 溫泉恩愛002 溫泉恩愛032 爲弟報仇009 再撲七爺067 破鏡重圓050 侯爺懷疑002 溫泉恩愛045 侯爺的吻024 皇上青睞025 七爺咬人042 再遇母女043 愛恨難滅052 七爺修好070 打情罵俏019 韶靈反抗034 爲爺選美056 侯爺的yu020 七爺知心022 再見侯爺018 推入火坑072 七爺吃醋060 破鏡重圓037 韶靈墜馬044 不嫁七爺024 秋後算賬022 再見侯爺013 矢志不移064 七爺鬧翻021 韶靈知情034 韶靈偷襲051 毫無退路055 不要你哭014 七爺關懷049 什麼來頭039 你別碰她027 垂涎韶光033 一家團聚004 羽翼未滿031 牢獄之災003 蓋被聊天032 洗清罪名016 偶遇皇帝014 七爺關懷034 爲爺選美046 獨佔愛人025 七爺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