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叔叔,胖叔叔——”奇奇看到胖子傻了,連忙使勁搖晃幾下他的胳膊,胖子這才還魂。弄得奇奇心裡直納悶:胖叔叔又受啥刺激了啊?
大辮子一看胖子這架勢,心裡也就明白**分,早就上前接待,先和葉海波打過招呼,然後轉向黃建國:“歡迎您來家裡做客,您是黃叔叔?”
黃建國愣愣地點點頭,這個女孩子好像沒見過面,還挺親熱,不過管我叫叔叔,好像不大合適,難道我有那麼老?
胖子則跑上前,一把拉住老爸的胳膊:“您能來太好了,正好在這過年!”
人世間最奇妙的莫過於親情,或許是父子天性,一股暖流從胖子手上傳過去,黃建國能夠感覺到,眼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胖子,絕對是發自真心的。
他嘎巴幾下嘴,剛要說話,胖子就開始挨個給他介紹:“這個是俺媳婦小玉,這個是俺家小奇奇,這個是俺的幹閨女黃婉瑩,這個是俺的岳父、岳母。”
介紹到王書記和王大娘的時候,聽到老爸管他們叫王叔叔和嬸子,胖子不由撓撓腦袋:他們這是兒女親家啊——算了,老爸能來家裡過年,就是天大的喜事,這輩分上的事,先不要管它啦!
想開之後,胖子也就不再理會大夥七嘴八舌的亂叫,基本上是除了大辮子,其他人都叫差輩了,當然,不包括胖子,他根本就是啥也不叫。
沒法叫啊,倆人年紀差不多,不能叫叔叔,當然更不能叫大哥,所以乾脆就不叫。
他不叫,可不代表黃建國也不叫,只聽他張口道:“兄弟,我這次來——”
胖子連忙攔住他的話頭:“叫我胖子就成,在咱們家您別客氣,就當自個家一樣。”
“胖子兄弟,我這次來——”黃建國剛要說明來意,就見一個黑糊糊的傢伙衝過來,仔細一瞧,原來是個大狗熊,頓時嚇得不敢吱聲。
“您就叫俺胖子好了——”胖子基本上也猜到老爸的來意,準是匯款的事露出馬腳,被他一路追查過來的,這事最好先別提。
於是趕緊打岔,拍拍笨笨的腦門說:“這是俺們家的笨笨,從小養大的,賊拉熱情,您跟它抱一下吧。”
黃建國心裡納悶:這是啥規矩啊?不過看到笨笨傻乎乎樣子挺憨厚,也就壯着膽子跟它擁抱一下,然後是嘟嘟,接着是毛毛它們,叫他有點應接不暇。
暈暈乎乎的,就被胖子請到屋裡,只見四隻花花綠綠的小鳥正滿屋亂飛,嘴裡尖聲尖氣地叫着“您好——”家裡人多,這幾個小傢伙也特別興奮。
大夥見面,認識的就自個打招呼,不認識的胖子就挨個給介紹,先把王書記和王大娘介紹給胖老頭他們,然後就給老爸逐一介紹。
黃建國心裡納悶啊:胖子家裡是幹啥的,過年的時候咋來這麼多外人啊,瞧瞧這屋裡,都快滿了。不過屋裡這麼多人,他也就不好開口。
胖子都快樂顛餡了,把家裡的好吃的叫奇奇她們都倒騰上來。看着毛毛端着一盤子野果湊乎到自個面前,黃建國也是嘖嘖稱奇:看看人家這猴子,咋訓練的呢?
不大一會,車老闆子端着一盆子魚凍過來:“胖子,這人太多了,吃食上可得好好準備,俺這還給你帶來魚肚呢,你願意做這玩意,家裡的大鍋也正燉着魚呢,你就不用弄這個菜啦。”
很快,王三炮和武老頭也一起進屋,武老頭進門就嚷嚷:“胖子,聽說你老丈人來了?”然後就急火火地衝進屋裡。
王三炮看到胖子在廚房忙活,就告訴他一聲:“俺家的小雞燉蘑菇已經下鍋了,你這就弄別的!”
他剛進屋,大腳嫂領着幾個老孃們過來,有拎着一條子豬肉的,還有拿着大鵝小雞的。二柱子媳婦拎着一掛腸肚,大腳嫂還端着個剛烀好的大肘子。
胖子抓抓腦袋:“嘿嘿,你們都弄了,俺這還做啥呀。”
正說着呢,李二大廚跟着李隊長晃悠進來,只聽李隊長嘴裡張羅着:“胖子家裡人太多了,都快趕上辦事了,乾脆把廚師也請來。”
農村所說的辦事,就是辦喜事,胖子家的來客足有二三十位,比辦喜事的坐堂客還多。
李二大廚把胖子腰間的圍裙解下來,繫到自個腰上,咽喉把袖子一挽:“胖子,都整啥菜。”
胖子撓撓後腦勺:“啥好整啥唄。雞魚都在別人家燉着呢,咱們弄別的。”
“那我就先攪點粉悶子,灌點腸,胖子你先整別的。”李二大廚輕車熟路,就不犯愁做菜,更何況胖子這啥材料都有。
大腳嫂她們也跟着忙活,到李隊長家蒸了一大鍋米飯,在西院老藥子家熬了一鍋大骨頭燉酸菜。胖子一瞧,咱也得露一手啊,於是就拿起一塊五花三層的腰排肉,扔到鍋裡先煮着。然後把泡好的榛蘑摘出來,撕成小塊,準備來一個榛蘑扣肉。
等五花肉煮成七八分熟,從鍋裡撈出來,用油把肉皮煎一下,煎成金黃色,然後再改刀,切成二寸多寬、一公分厚的肉片,肉皮朝下,碼放到一個大盆裡面。
然後把榛蘑放到肉片的上面,調好湯汁,放好佐料,澆到蘑菇上面,放到鍋裡慢慢蒸。等出鍋的時候,倒扣出來,就變成肉在上,榛蘑包到裡面,在把湯汁收一下,澆到上面,吃起來肥而不膩,蘑菇爽滑,相互入味,很有當地特色。
其它菜餚也都加大菜碼,這麼多人,起碼要分成四五桌。一盤雞蛋炒韭菜,雞蛋就打了四十多,足足小半盆,得分成好幾鍋煎。
“開飯啦——”胖子吆喝一聲,炕上一桌,地下兩桌,外屋地一桌,真趕上辦事放席了。
“胖叔叔——開飯啦——”小鸚鵡立刻也跟着咋呼,車老闆子、李隊長和王三炮他們就張羅着合桌,炕上這桌是重點,武老頭,胖老頭,老吳頭,王書記王大娘他們都端坐炕上。
胖子一瞧,連忙把自個的老爸也拉過去:“留倆地方,一會俺和小玉也坐這。”
剩下的都自己找伴,李強他們和王二愣子劉鐵蛋林青山葉海波等人一桌,王三炮跟解放軍近乎,剛要坐這,結果被老武給拉到炕上。王二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嘿嘿ieyaoshi三叔在這,俺都不敢伸筷啊。”
車老闆子他們跟王工、李修遠他們一桌,外屋地則是女人和小娃子們的天下,等到大夥都坐下來,屋裡差不多也就滿了。擠得笨笨一個勁吭嘰,都找不着自個的飯盆子啦。
“都自個倒酒,白酒還是果酒隨便選,咱們人多,就都實惠的,自個照顧自個。”胖子吆喝一嗓子,然後拉着大辮子湊到炕上,結果一瞧都滿了,只能站在炕沿邊,反正這一桌算起來都是長輩,站着就站着唄,下得痛快,吃得更多。
大夥都是熟客,自然也不客氣,抄筷子端酒杯,邊吃邊喝邊嘮嗑,那個熱鬧勁,比喜宴一點不差。
黃建國看着一大桌子菜,心裡納悶啊:這生活水平真高啊,一個小山村,比我們那小縣城吃得還好。
桌上的菜餚也確實不錯,葷素搭配,但是還是以肉食居多,畢竟那時候普遍缺少油水,肉食比較受歡迎。
武老頭夾了一大片扣肉,比劃了一下,還是分成兩半,一半夾到胖老頭碗裡:“胖子,你這肉片實在是太大了,是不是把俺們都當場吃大片肉的啊。”
滿屋子都是一陣鬨笑,“吃大片肉”在農村還有另外一個意思,誰家要是欠債太多,償還不起,債主們就聚集到一起,把他家裡的東西一分,這個也叫吃大片肉。
“沒事,胖子是大股東,俺們就當吃大戶啦,來,幹一個!”王三炮端起酒杯,半缸子青山老窖就進肚了。
“好。”武老頭也舉杯響應,王書記和胖老頭則把葡萄酒也幹了,黃建國剛喝了兩口,還剩半杯呢,也十分豪氣地一口乾掉。
胖子終於想起來,老爸的酒量也不小,我說俺咋這麼能和呢,遺傳啊。
這頓飯足足吃了將近倆點,這才興盡而散,碗筷撤下去,倒上茶水,圍坐閒談。
晚上8點多,這才安排住處,除了招待所之外,都分派到各家。胖子則拉着老爸往鹿場走,準備爺倆單獨嘮嘮。老吳頭要跟着,被胖子攆回去:“挨着你俺睡不着,犯相。”
看到屋子裡面就剩下倆人了,黃建國這才拉起話頭,只見他從內衣口袋裡面掏出一個手絹包,打開之後,裡面都是一張張的大團結:“胖子啊,這是你陸陸續續給我匯的錢,你的心意我們一家子都領了,不過這錢你還是要拿回去。”
胖子咂咂嘴:“不行,這是俺應該做的啊。”胖子絕對是這麼認爲的,兒子孝敬老子,天經地義。
但是黃建國並不這樣想,對他來說,胖子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這樣的賙濟,有點施捨的意思,所以他無法接受。
“這趟來,我就是還錢的,以後也不用再通過醫院匯款了,你要是不收回去,我現在就走。”黃建國把手絹包拍在桌子上,然後瞪着眼睛,和胖子對視,那絕對是一個爺們的目光。
胖子抓抓後腦勺,他終於明白了,自個外圓內方,估計也是老爸的遺傳基因在作怪。可是現在這種局面,已經僵在這裡,到底該咋辦好呢?